第47章 肆柒
他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姒今,你自己大概没发现。你很傻气。”
姒今定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前是周思诚久违的笑容,像冬日里穿透云层的柔光,让时间的流逝都显得缓慢。
自从她明确拒绝了他之后,他很少再在她面前做出过这样亲昵又狡黠的表情。
可她竟然不觉得讨厌。反而有些迟钝地,恍然明白过来昨天一整天那个客气又疏漠的周思诚,才是她所不习惯的。
周思诚等了片刻,抿了下唇,手掌在她许久没眨过一下的眼前晃了晃:“生气了?”
她漆黑的眼底,所有情绪都难以探知。只是纤长的睫毛稍稍颤动了下,忽略了他的问题:“吃饱了就去找聂远生吧。”
“你去么,还是我去?”
姒今觉得这个问题愚蠢至极,看他的模样又显露出先前那种刻意的寡淡,更加觉得烦躁,剐了他一眼,语气冷下去:“想活就一起去。”
他头一次没被她的冷厉镇住,反口道:“我不想去。”
姒今蹙起眉,冷清的眉目里写着不可思议。
周思诚像是早已下了决心,平静地开口:“你让我来这里避一避,没什么。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傅简的事情,你的事情,我都不想参与了。”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她。不像从前,每说一句话都习惯性地仔细观察她的眼神和细微得几不可察的表情变化,征求她的同意。
现在他对自己说,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功成身退。或者,知难而退。
姒今下意识地笑了声,挑了挑嘴角掩去了她的诧异:“那你之前……”
“之前是为了念念。”现在已经结束了。
周思诚说完,又自觉理亏。既然是为了念念,那么那天晚上为什么要驱车去截那辆货车?既然是为了念念,何必来傅简老家之后一直事事挂心。
他接着又补一句:“也还……”
“行了。”姒今冷着脸起身,紧蹙的眉心里藏了许多他读不懂的顾虑。然而她兀自走了,只留下一句:“把聂远生叫来见我。你待在旅馆,别动。”
※※※
周思诚依言找到了青叔。奇怪的是,青叔在电话里也问了他一句:“思诚,你参与这个事吗?”
他据实说了不会参与,青叔才像松了一口气般,说:“那就好,你好好养伤,完了就回去,好好照顾你妹妹,别再和……再和她搅合在一起。”
青叔的声音沙哑,声音苍老疲惫,是一个长辈的郑重交代。
周思诚“嗯”了声,青叔接着便说:“我会自己来找她的,这事你别管了。”
电话紧接着就被挂了。
他的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异样。
姒今正从门外经过,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一张清寒的脸,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过。周思诚犹豫了下,没有叫住她。
之后几天,姒今似乎和青叔接上了头,每天都见不着人影。傅简以为她彻底撒手不管了,旁敲侧击地来问过几次。然而周思诚也不知道她的消息。
小镇子的日子宁静得过分,周思诚心底的异样莫名地加深。
姒今原本是希望他能一起调查的,后来虽然是他主动提出的不再参与,可是姒今竟然一反常态地答应了。以她一贯颐指气使的脾气,她想要差遣的人不听号令,她居然毫不生气。她那时的眼神可称得上讳莫如深,仿佛这才是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结果。
青叔和姒今,到底都在瞒着他些什么?
※※※
是夜,姒今跟着聂远生,来到离镇子几公里远的一块荒地。照聂远生所说,这中央有一间研究所。村里的人说,这个研究所十几年前就建在那儿了,具体是做什么的谁也不知道,都是国家机密。这两年荒草丛生,也从不见人从里面进出,看着是个荒弃的,可是一靠近还是有人把守。
说是研究所,其实也就是九十年代造的几栋平楼。
聂远生指着荒草掩盖的楼房,向姒今介绍:“我打听过了,村里有传言,说那是造炸弹的,还有人说是造生化武器的,没人敢靠近。种地的人说的,反正都没个谱。”
“生化武器”这样的,在姒今听来是个陌生的词。但她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东西,这种地方怎么可能造出那种东西,她面无表情地听他继续说。
聂远生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自己也不能全信:“我调查了几年了。最近几年除了许晓殊,还有好几个女孩失踪,或多或少都和通灵师有关系。我找到这里,一直没能进去看,但是用符纸验过,里面可能有那东西……”
姒今终于翕动了下唇:“说清楚,什么东西?”
“就是……和你一样的东西。”
姒今眼神一寒,寂然无声地盯着夜色里布满青苔的灰色矮楼,浑身散发出危险地气息。
然而只是一瞬。
她静得像一块浮冰,幽幽道:“魅。不是‘那东西’。是‘魅’。”
※※※
姒今回到住处,已经凌晨三点。
小镇的夜黑得彻底,她走在阒寂的走廊,脚步放得愈发慢。
或许是因为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掌握,她已经习惯了碰着运气活一日是一日,是吉是凶,对她而言都是无喜无悲。这不知是潇洒,还是自暴自弃。
然而这一世她需要做太多的算计,许多谜只有她自己来解,许多人需要她来看顾。
怎么会变成这样?
“目的”和“顾虑”,都是人才需要考虑的东西。她从前连生死荣辱都尚不挂心,如今何时已经拘囿于这些人间的繁杂琐细了。
她想着这些,益发烦躁,加快脚步路过周思诚的房间。
然而正当她走过的那一刻,房门里传来一声尖利的玻璃碎裂声。仿佛是谁与谁起了争执,杯盏应声而碎,更传来开窗户的破风声。
姒今神色一凝,几乎是一瞬间便破门而入。周思诚常用来喝水的玻璃杯碎在地上,床榻尚有余温,屋内黑漆漆地没有光线,也没有了任何人。
只有沾着油污的窗帘,由于窗户被打开,被夜风刮得扑向人脸,像是一只巨大的白色飞蛾,在她的脸上投下无边的阴影。
“周思诚?”
姒今的脸上一闪而过愤怒与茫然,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周思诚?沈眠婴,是不是你?”
这场景像极了还在上海时,医院里的场景。可是那会儿人还在,如今却没了。
她不得不联想到沈眠婴。
姒今身形极快地掠向窗边,愤怒让她的脸色僵冷如一块随时会碎裂的寒冰。拳头无意识地攥紧,连带着臂膀都僵硬。
正当她掠出窗沿的一瞬间,忽然有人从外面,用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姒今气愤之中,差点下意识地大打出手。
然而这只手的体温太过熟悉,连那绵和却坚定的力度,都像极了那一个人。
她回头一看,不是周思诚还能是谁。半生为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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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第47章肆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