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欢喜有人忧
话说倪氏被崔氏唤到跟前,倪氏还没把自己打了三遍如何让三娘不和李氏姐妹习武的腹稿付诸于口。
崔氏的训斥劈头盖脸落了下来,崔氏恨得拍案大骂,“你存了什么心思,阿春处养了多少医女有经验的妈妈,是受了多大的累要你大张旗鼓的请郎中。不过是和姐妹们去了趟练武场,走了几步路,关雎院就这般阵仗,你要让别人怎么想,让她姐妹们怎么想。是不是要让人以为阿春受大委屈了被姐妹们欺负了,让姐妹们都对她敬而远之。”
倪氏辩解,“母亲也知道阿春体弱,我只有这点骨血,一着急就失了分寸。”
“呵呵,你糊弄鬼呢!你就是不想阿春和姐妹们相处,我李氏女儿就这么让你看不上眼了,要让你如此避如蛇蝎。”崔氏早从三娘那里套出话来,她只以为倪氏不喜成国大长公主婆媳出身,不想她连李曦等都看不起,她李氏的女儿还轮不到她区区倪氏轻视。
崔氏的话让倪氏大惊,脸色煞白道,“母亲如何会这般想,我……”
崔氏打断她的话,冷笑,“你既鄙薄李氏之女,三娘我也不敢让你带了,那可也是我李家的骨血。”
晴天霹雳,倪氏看崔氏神情不是作假,顿时心中大乱,仓皇痛哭,“阿春是我命根子,母亲如此这是要了我的命吗?儿媳有错,母亲只管打骂,但求母亲不要分离我祖孙。”
崔氏冷眼看她,“你以为我愿意走到这一步吗?那都是你逼我的。外界阿春体弱的名声是怎么传的人尽皆知,还不是你一惊一乍闹出来,外人都快把阿春当朝不保夕了。我与你说了多少次,最近一年好歹收敛一些,今天你倒好为了不令阿春与姐妹亲近,又故技重施,你可实在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李氏女儿就这么令你避之不及,连阿春日后都顾不上了。阿春性情内敛不善交际,不指望姐妹们带着她交际应酬难道要她做一个孤家寡人,尽闹笑话。阿春日后难道不需要人帮衬,还有什么比自家姐妹更好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光有姐妹之名无姐妹之情,谁会掏心掏肺帮你。”
倪氏很想说等我三娘学有所成,有的是人讨好奉承根本不需要人帮衬。但是她不能说出来,崔氏一门心思觉得三娘比不上李氏姐妹,想李氏姐妹帮衬照顾三娘。她却是不想李氏姐妹日后沾三娘光。
倪氏拜倒痛哭,泣声道,“母亲我知错了,请您不要分开我和三娘。”反正大房三房在陇西也呆不久。
可崔氏不敢信她了,上次警告倪氏不要管大房三房之事,倪氏是没再冷言冷语,但是她转身就把多余的精力都花在教歪三娘身上了。
“我已经决定。”崔氏一锤定音,态度不容拒绝,“阿春院子里的人既然都被你贬走了,我会陆续补上,不必你费心。”崔氏一指左边一端庄秀丽的丫鬟,“铃兰今儿就会带人过去伺候三娘。”
铃兰屈膝向倪氏行礼。
倪氏挫败地跽坐于原地,满嘴苦涩,铃兰她也认识,是崔氏得力臂膀,把她都送过去了,可见崔氏是铁了心要把关雎院里外整得严严实实不许她插手。
当天晚膳后,崔氏便当着一家人的面宣布了三点。
第一点:小娘子们每天上午统一到求是院上文化课。
原先这家里只有三娘有先生。大房四姐妹中,前面三个也有,李曦的先生是李徽的幕僚,二娘四娘的是李氏族人,李昭年幼则是谢氏带着教一些。回陇西守孝,先生们自然就没跟来,守孝期间由成国大长公主亲自教导。出孝之后,因为想着在陇西停留不久,之前的先生们也还在李徽处,便没有另聘,依旧是成国大长公主执教,五娘亦是如此。
第二点:下午小娘子们就在她这里学习礼仪、规矩、调香、化妆以及各种女儿家应该学的技艺。唯有李曦可以例外,她要跟着成国大长公主学习如何做一个世家宗妇。
第三点:晚膳后她会带着曾孙女们玩,看看歌舞做做游戏,学习交际应酬的一百种玩法。
不知道的以为是崔氏爱热闹,要享受儿孙绕膝之乐。知道的就能明白,崔氏这是在隔离倪氏和三娘,以前三娘除了请安用膳会过来,绝大多时候都在关雎院里,倪氏作陪。
这三点一宣布,其他人尚泰然处之。倪氏婆媳心情却是截然相反,倪氏苦闷伤怀不已,唯一的庆幸是崔氏没把三娘挪到自己院子里去。邓氏大喜,有崔氏教导,李氏姐妹作陪,她也能放心。
第二日,用罢朝食,李氏姐妹辞别崔氏等便一同前往求是院。
只是出了院门,三娘看一眼等候的软轿,再看众姐妹,不禁讪然。自己从来都是以轿代步,但是经了昨日一事,三娘不由顿生古怪之感。
“三娘先行一步,我们随后便到。”李曦浅笑开口。
三娘方不甚自在的上了轿。
李曦带着几个妹妹在后面悠闲地走,不一会儿软轿就消失在视野之中。李曦也不急,闲庭散步地走着,反正不会迟到。
李昭是和李曦如出一辙的悠哉,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李家用膳后肯定会休息一会儿,这段时间内说说事拉拉家常,然后才各自离开,以李府面积,少不得都得走上十几二十分钟,饭后散步无意中也就做好了,崔氏则喜欢去小花园里走两圈。对于这点李昭双手双脚点赞,受限于科技也许古人说不出太多因为所以然,但是他们自有一套行事准则。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李曦等才姗姗而来,片刻后徐先生也到了。这位先生知天命的年纪,看上去就是个文化人。当然本质上也是个文化人,是雍州有名的才子。若非无心出仕又曾受崔氏恩惠,是万不可愿意来教女学生的。
如今要来教一群女学生,好在崔氏话说得漂亮,让他随着心意来,若有可造之材就请他尽兴教导一二,若资质平平,随便教些也尽够她们受用一生。
李昭等恭恭敬敬向他行弟子礼,虽然行的是弟子礼,但未经隆重拜师礼严格说来也算不得正经八百的弟子。好比国子监的学生都可称其中博士为先生,却不能称是亲传弟子。
如今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常言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傅。师徒荣辱与共,拜师收徒谁也不敢马虎。
徐先生也不多言,直接让所有人写以一篇《小雅鹿鸣之什》,字如其人嘛!
一路看下来,与他所料差不离,李曦年长,腕力足积累深,一手小楷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如其人秀丽稳重。
三娘习得是草书,婉转绵延,形体甚美,神韵尚浅,不过思其年龄,已算小有所成。
余者差强人意。
徐先生移步李昭,目光一动,略诧异地看她一眼,软软糯糯,漂亮可爱的小家伙,字可不像她这个人。
李昭写字很慢,此时还在聚精会神地徐徐写着,落笔有力,收笔处隐隐有金钩铁划之势。
李昭悬肘将最后一笔逆锋入纸,徐先生便问道,“你描谁的字帖?何时始学书法?”
李昭肃身回道,“五岁初临摹吾家大兄。”上辈子当然不能告诉你。
徐先生一笑,既有了然又有惊讶,李湛一手草行剑拔弩张,气势磅礴,李昭临他的字体怪不得有此气势,只想不到她舍其姐选其兄。至多两年竟还能学到其兄几分精气神,这一笔字远胜旁人。
“平日如何练字?”
李昭不禁面露苦色,“将纸张悬挂于墙上。”说起来都是泪,她一时鬼迷心窍说要跟李湛习字,从此走上不归路。李湛这个虐待狂,就喜欢看她小小一只,苦哈哈地练字。李昭表示,学了小二十年书法,就数这两年最累。
徐先生捋须淡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你可明白?”
李昭恭敬道,“学生明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谢先生教诲!”
徐先生一琢磨,深觉此句精妙,“这是你自己悟出来的?”
“不是”李昭飞快摇头,中国人都知道啊!原作者是谁我就不清楚了。“我忘了哪里看到的了,挺好记的就记住了。”没点人生阅历,这话根本说不出来,她一小孩子可没这觉悟。
徐先生点了点头,背着手走了,开始正式授课。
学生水平参差不齐,徐先生也不一概而论,令其他人就他所指出地问题重新练字。择了一文章问李昭可学过,李昭摇头,便令她朗诵,等她读完又问其意,有何领悟。然后徐先生就侧目了,感慨到底是首屈一指的世家,家学渊源。他在李家区区三年,所见天资卓越的李氏子弟便有十数人,就连李家女公子中也很有几个天赋上佳者。好天赋再加上得天独厚的资源,本人又上进刻苦可不就把别人远远甩在后头了,无怪乎李氏能屹立于雍州数百年不倒,连君王都要顾忌三分。
李昭要是知道徐先生怎么想的,只会说,新瓶装旧酒,要是还做不到如此她可以去死一死了。
一开始她是藏拙想装正常小孩的,结果有一天李曦和李湛以为她睡着了,就开始互相唉声叹气,内容是:妹妹以前挺聪明,怎么退烧之后,不仅人和事都忘了,人也笨了,之前明明一教就会的啊!
李昭当时的心情犹如一千头草泥马在脑中呼啸而过,她又犯蠢了!!自此李昭便稍微放开了手脚学习,但是也不敢过分,小孩再聪明那也不能和成人一样,对吧!
不用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学习,李昭还是挺乐意的,谁愿意掰着手指头算数啦,谁愿意写错字背错句然后多来几遍啦,兄姐高兴,自己省事何乐而不为呢。且学得快一些就能多学一些,兄姐都很聪明,原主貌似也很机灵的样子,她怎么着也不能太令人失望,可要是她把老本吃完之后泯灭众人怎么办!?于是李昭一面吐槽这种给幼儿园小朋友布置中考生学习任务的行径,一面勤勤恳恳的汲取新知识,在吃老本的同时攒本钱,起码得做到收支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