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露锋芒
一早收到项梁的密函,项羽再也坐不住了,现在是什么关头,他竟然还不知死活的跑去沛县看刘邦有没有事,顺道还领来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他还真是莫名其妙。
可他到底是受人之托,总不能半道扔下他不管吧?
只是这天下之势瞬息万变,稍有疏忽就会万劫不复,他等不得,也错不起。
陈胜吴广起义不多时,各地纷纷效法,一时间风起云涌,生此乱世,人命贱如野草,他不是惜命之人,也不懂什么明哲保身,只是他的仇人没有死,他的命就不能断。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多年来他把自己练就成不怕死、没有命的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变成死神来取他人的性命,哪怕是永不超生,也定要先把敌人拉进十八层地狱。
是那残破的尸首,是刀剑穿过身体时的扭曲面孔,是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是那漂浮在空气中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是那无数个夜晚没入他的梦中的那一句:“为我报仇!”
在这绝望的世间若还有一件事情值得他为此倾尽一切,那也唯有这恨。
……
项羽一路马不停蹄赶赴吴中,项梁在密函上说,郡守殷通意欲起兵反秦,想请项梁助他成事。
还真是可笑,他项羽何时要听这秦狗差遣?殷通这只老狐狸大概是怕项梁起义之时会杀了他立威,所以想先下手为强罢了。
“叔父!”项羽一到吴中,便立即赶去见项梁。
“羽儿,这事你怎么看?”
项梁一见项羽回来了,紧皱着的眉头不由舒展了几分。
他这个侄子年纪虽然不大,但却勇猛过人,平素里也最有主意,此时他能赶回来,他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这自然是个好时机,但是殷通,不能留。”项梁没有打断他的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此番起义,为的是要推翻暴秦,你我是项氏后人,自是当仁不让,可他殷通却是秦人的郡守,你我若是以他为首,又有何颜面自称楚人?”
十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灭秦兴楚,现在却让他为这秦人起义,这不仅是对他的侮辱,更是要将他十四年来所有的一切一一抹去。
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四年可以用来等待?
他不怕苦痛、无惧死亡,只是他在这漆黑的长夜中走了太久,他见过了这世间太多的绝望与离殇,现在,也该是让他看到希望的时候了。
“殷通今日能为一己之私反秦,他日,我们还能指望他做出什么有情有义的好事吗?”
秦人反秦?还真是可笑,像这般不知礼法廉耻之人,留他又有何用?
项羽的话说得正和项梁心意,也确是他心中所想,只是这殷通到底是会稽郡守,想在杀了他之后全身而退,他当真是没有把握,虽说这些年他暗中招揽了不少义士,可是这般玩命的大事,怎么才能万无一失?
两人合计一番,最终决定险中求胜,未免打草惊蛇,只他二人前去会见殷通,项庄等人在外接应,以防有变。
次日,殷通站在院中悠闲的喂着鱼,听见来人通报说项梁求见,心中不由一惊,也不知这老家伙想通了没有,若是他们二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可就不好玩了。
殷通心中胆怯,随即将府中所有的侍卫召集起来,命他们与他一同前去。
殷通一见项梁,便恭恭敬敬地请他坐下,前日里,他们谈及此事,殷通表示愿以项羽、恒楚为将,以助他成事,项梁只道项羽还未回来,而恒楚下落不明,只有项羽知道他在哪,等项羽一回来,便立即带他前来复命。
“怎么不见项贤侄,他还没有回来吗?”殷通见项梁一人前来,猜不透他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莫非他反悔了不成?
可他一个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回大人,项羽在门外等候大人召见。”项梁毕恭毕敬的回答道,余光扫了眼厅中的侍卫,神经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殷通点头,请项羽进来。
看着屋里屋外的侍卫,项羽嗤鼻一笑,这人到底是有多怕死,才会需要这么多人的保护?
“我想你叔父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吧。”殷通皮笑肉不笑的问。
项羽点头应许,默默计算着自己与殷通的距离。
“那好,我命你立即启程,带恒楚前来复命。”殷通心中一喜,没来由松了一口气。
“哦?”项羽有些疑惑的看了眼殷通,问道:“你一个秦人,对着我发号施令,你不觉得好笑吗?”话音刚落,便见一颗人头滚落到地上,殷通死时脸上并没有多少的痛苦,有的只是诧然。
大批的侍卫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他身形一动,瞬息之间,只听得一阵惨叫,便见侍卫纷纷倒在地上。
他出刀太快,快得根本让人没有察觉,来不及反应,刀就已经切入身体。
半晌,他蹲下身子,提起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大步向前走去,侍卫们颤抖地握着手中的刀柄,看着他向前逼近,他们不由得一步步后退。
就在刚才,在那一瞬之间,他一个人斩杀侍卫近百人,活着的人为之震惊,随之而来的便是难以抑制的恐惧,死亡离他们越来越近,甚至于想要逃离,都迈不开脚步。
“不想死的,都滚出去。”
项羽大喝一声,众人不由又退一步,面面相觑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连忙慌张地丢下兵器向外跑去。
“羽儿,剩下的事情交给庄儿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项梁看着项羽浑身是血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自从楚国被灭之后,他们便四处流亡,这么多年以来,他从不曾过过一天舒坦的日子。
“叔父,我能应付。”
项羽说完这话,便吩咐项庄前去后院查看。
自己则紧随其后,项庄毕竟年幼,现在还不到他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
郡守府上乱做一团,大家纷纷收拾行囊准备离开,走时不免拖家带口,顺点金银钱财什么的,乱世之中不过谋条生路罢了,项庄暗叹一声,对这一切置之不理,只四处查探巡视,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不远处的楼阁上站着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此时正有些惊慌的注视着地上乱麻麻的人群。
她微微探出头,半个身子俯在栏杆上,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姑娘,不要啊!”
项庄在暗中注视了她好一会,见她整个人都趴在栏杆上,身体略微向前倾,只觉事态不妙,便急忙跑上前阻止她。
女子被突如其来的大叫声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项庄扑上去想要抓住她,女子却因突然的冲撞而飞了栏外,项庄忙拉住女子的手,却见她一脸嗔怒的看着自己。
女子低头看了看楼阁与地面的距离,不由得有些惊恐,此时只冲着项庄大喊:“不要……”
“什么?”不知是没明白她的意思还是怎么,项庄没来由问了一句。
女子一边摇头一边大喊说:“放手!”
项庄看着她眸中带泪的模样,心里没来由一慌,竟不自觉松开了她的手。
女子自楼阁向下坠落,她从未有一刻如这般恐惧,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无能为力。
当她闭上眼睛准备接受这所谓的命运时,却意外的跌入了一个宽广的胸膛,半晌,她缓缓睁开眼,看着自己安稳落地。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略黑的皮肤,染血的衣衫,坚毅的脸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凌厉,浑身上下充斥着煞人的杀气。
见她安然无事,项羽赶忙松开手,他不是个多事之人,今日,若不是项庄惹的事,他多半是不会理会的。
“谢谢你,救了我。”女子刚刚经历了由死到生的转变,她觉得人生实在是太有趣了。
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项羽一时间没有答话。
“姑娘,你没事了?!”项庄看到女子无事,心中不由舒了口气,虽然他到此刻依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想不开,但她毕竟是因为他才掉下来的,她要死了,他心里也不会舒坦。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好端端的干嘛推我下来!”
女子一看到项庄,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推她一下,可以当他是不小心,可是一个人要有多不小心才能一连害她两次?
“不是你让我放手的吗?”无端被骂了一顿,项庄有些情绪的质问她。
“你是聋了还是瞎了,你听不到我说‘不要……放手’,还是看不到我一直在摇头?!”
项庄被女子问得张口结舌,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谁家的姑娘,怎么这么凶啊?”
转而一想,又觉得有几分不对,他忽然一脸正色的看着女子问道:“殷通是你什么人?”
“关你什么事啊?!”听见项庄提起殷通,女子的脸色突然变了几分,其中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项庄,走吧!”项羽拍了拍项庄的肩膀,示意他还有事情要办,不必与她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