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铜雀台十二
曹丕走后,郭照带着曹卉走到园中的石亭中坐下,周围被簇簇火红色的茶花环绕,浓烈的花颜好似少女的娇容,娇艳欲滴。郭照抚了抚轻柔的花瓣,含笑问向曹卉:“你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是……有事要问。”曹卉的双颊红了红,她装作仔细赏花的样子,玉指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朵朵花颜,欲言又止了几回,一直等到有婢子经过,给阶上石灯点上光亮,又离开,她才缓缓吐道:“你与阿兄在新婚之夜时……有没有很痛?”
郭照一愣。
见她没有反应,曹卉脸上的红晕又重了几分。她低头羞赧道:“下月我就要嫁给子林了,心里紧张……去问阿母,阿母只说她不记得了,我就只能来问你……”
郭照闻言面上一哂,她虽有些尴尬,却不是因为此事羞于提起,而是因为她与曹丕的“新婚之夜”也过去许多年了,但不知情者如曹卉,还以为他们才刚刚修成正果呢。
“……你阿兄他鲁莽了些,子林应不会同他似的,你也莫紧张了,新婚之夜的甜蜜总能弥补那一点点痛楚。”她轻咳了一声,像模像样地宽慰着曹卉。
曹卉魂不守舍地点点头,她面前的山茶花也跟着随夜风轻轻颤了颤。
“我方才看见阿兄手上的宜男蝉了,”曹卉褪去了羞涩,蹙着秀眉,神情严肃道:“果然嫂嫂最好早些给阿兄生个孩儿,如此你们才不会一直处于被动。假若之前说这些为时过早,可如今彰弟的长子是曹家长孙,颇受父亲喜爱;植弟也即将娶妻,说不定也很快会有儿子,那么膝下无子的阿兄,则是处境最不利的一个。”
曹操要考虑嗣子人选,除去审度曹丕兄弟几个本身的资质,还不得不察看他们谁有出色的儿子,来继任下一个嗣子。如此,曹家的基业才能稳定地长久下去,不会亡于家族内部的权力争夺之中。
“虽然阿兄正值壮年,孩子总会有的,只是早些晚些,终究不一样……你看最近几年,彰弟愈发受父亲的器重,比起阿兄不遑多让。他家那个楷儿,父亲也慢慢放在心上。”曹卉长叹一声,忧心忡忡:“阿兄现在的处境极不乐观,他一直未与你说过这些吧,若他怪我告诉你,我也不管不顾了。”
郭照凝眉沉思,低声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曾想过,只是你阿兄这几个月一直在养病,若非他大病初愈时就跑出去练兵,我也几乎忘记他如今面对的危机。”
这几个月里,她虽总与曹丕闹着别扭,因为甄氏的事情吃了不少干醋,那间小屋却成了他们避世的桃源。
“是,家里真正支持他的人,恐怕只有我和你。阿兄他们三个兄弟感情再是亲厚,也要分开竞争。至于卞夫人,她横竖不会吃亏的,自然要偏爱她最喜欢的那一个。还有阿兄的胞妹,如今已是大汉的皇后了。”曹卉的语气中带着轻微的嘲意,她道:“恐怕是因为我的关系,阿兄与曹节之间并不亲近。”
曹丕与曹节年龄差的是稍大了些,他自幼与曹卉走得近,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郭照一直看在眼里。比起曹节进宫那日,兄妹之间不咸不淡的交流,亲疏立现。
“坦言说,不止他们兄弟之间竞相争逐,我们姊妹之间也在暗暗较劲,”曹卉低下头,粲然一笑:“小时候比谁更得父亲喜爱,长大后则比……谁能借着这份喜爱,让父亲给择一门好亲事。”
“如今曹节嫁的最风光,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兴许他们以为,曹节只是被父亲选中,去控制皇帝陛下的,熟不知被选中的又怎能是父亲毫不看重的人?”曹卉慢慢说着,郭照并不打断她,她继续道:“选定她之前,父亲问她,想不想做这帝国的皇后?说实话,若我心中没有所爱之人,听了也要心动了。嫁到宫中,她固然有了枷锁,可也肩负着为父亲实现野心的使命。”
郭照皱眉,脑海中那个有些高傲又端庄的小姑娘,渐渐与曹卉的描述吻合,怪不得她进宫那日没有一丝的不情愿,面上那抹带着征服意味的笑容,竟是从曹操身上学来的。
“父亲看中她,也是因为她自幼视父亲为英雄,眼中没有旁人。她觉得兄弟之间没有一个比得上父亲,尤其是阿兄,不比继承父风的彰弟,也不比文采斐然的植弟。”曹卉顿了顿,直视向郭照,慢慢转回正题:“所以,当今皇后倾向的人选,也不会是阿兄。她向来最看重植弟,平日待他比卞夫人还要严格,正是在他身上寄予了厚望。”
这时,郭照看着曹卉的眼光才有些变了。
她一直以为曹卉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不料方才一番言辞间,已隐隐道出曹操隐匿的野心。
汉室早晚要被取代,曹氏将是最佳人选。
曹节身为汉室的皇后,她的立场将会非常敏感。
无论如何,这步棋的受益者不会是曹丕就对了。
“今时今日,若你阿兄能把握住重臣的支持,此事倒也不难。”郭照弯唇笑笑,不似曹卉心急,她还记着曹丕选出的老师名单,心有定数:“你的话我放在心上了,也不会告诉你阿兄的。切莫担心,子桓他一定是赢家。”
***
晚霞将院中的银杏树镀成了玫瑰金,一个身着浅碧色衣裙的少女在树下走来走去,不停地向上张望着,有只纸鸢挂在树梢上,随风摆动,却就是刮不下来。少女微蹙着柳眉,对身侧同样焦急的婢女说道:“还是差一点,你太矮了,我来。”
那婢女站在两个摞起来的木几上,使劲伸着手臂,也够不着那淘气的纸鸢,憋得满脸通红。她站在上面踌躇道:“不行不行,万一女君跌下来伤着了,夫人一定会怪罪我的。”
“那怎么办……”少女沮丧地看着她头顶上方的纸鸢轻轻摆动,望洋兴叹。
“你们在做什么?”曹丕甫一进院子,见到这番情景,沉声问道。
他的声音蓦然出现,吓得两个女子赶紧回过头来,穿着浅碧色衣裙的少女见了他,半是惊讶半是紧张,还多了两分羞赧,她抬起一双柔美的眼眸,嘴角弯了弯,缓缓问道:“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的住处。”曹丕负手上前走了几步,在少女面前站定,见她目露疑惑之色,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曹丕瞥了她一眼,越过她,踩上那摞好的木几,长臂一伸,立即取下了挂在树梢上的纸鸢,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少女看得还未回过神来,纸鸢已经被递到了她面前。
不料郭照与曹卉告别之后回来,就见到了这一幕场景。
她夫君与一个柔美少女站在银杏树下,极有耐性地拿着一只硕大的纸鸢,等着少女来接。
“多谢。”少女双手接过,嫣然一笑。她像松了口气似的,如释重负道:“那婢子说这是二公子丕的院子,且二公子看起来阴沉骇人,我误闯了他的地方,正担心呢,奈何这纸鸢一直取不下来……还好,原来我没走错,幸好这是你的住处。”
此言一出,少女身后的婢子立刻白了脸,慌忙低下头去。
曹丕听了,目光在那婢子身上停留一瞬,挑了挑眉,口吻轻松道:“我就是曹丕,这里也的确是我的住处。”
少女一怔。
她微微启齿,还未找回自己的声音,余光一瞥,又看见了朝这边走来的郭照。
一身垂胡袖襦裙,绾着妇人髻,发间簪着一对如意钗,桂色玉石光泽柔和,一步一闪烁。这正是曹丕今日的“作品”,从头到脚,无一不是他为郭照挑选的。
“不知这位女君是?”郭照走到曹丕身侧,双手挽住他落在一侧的手臂,看了一眼满面惊错的少女,又看了看他。
与此同时,少女也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是曹丕?!那……”
她身后的婢女已有些瑟缩,但仍是强撑着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似在催促她快些离开。
“我是。女君若是来寻子建,的确找错了地方。”曹丕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他气定神闲地看着少女在他面前惊慌失措,抓着纸鸢慌忙离开,走时也未曾回头看一眼。
郭照见两人一齐无视了她,撒开了挽着曹丕的手。
在她看来,他们非但认识,且相处得还算融洽。
虽不知那两人打的什么哑谜,她却没了打探的**,甩袖即走。
曹丕在后面回过味儿来,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手臂一伸将她勾到怀里,低声轻笑着:“别生气,我这就告诉你。”
郭照一言不发地瞅着他,直看得他唇间笑意越来越深,又慢慢平淡下去,神色正经道:“那是别驾崔琰的从女,名娴。我拜崔别驾为老师之后,与她见过几次,而她却好像不知道我是谁,还把我与子建弄混了,如此而已。”
“把你和子建弄混了?谁信呢。”郭照拍掉他的手,抿着唇向房中走去。
曹丕留在原地皱眉,跟着抬步走了进去。
他知道她虽然不气了,却还有心思揶揄他。
“怎么就不能信了?我就差子建那么多?”他沉着脸,阴恻恻地压向她,将她抵到墙边,哑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看起来阴沉骇人?”
他英俊的面容陷在阴影里,眼眸半垂,吐出的气息平静而低缓,几乎感受不到热意。怪不得今日那个说他骇人的婢女见了他之后,吓得脸色苍白,哆哆嗦嗦,仿佛面对恶鬼似的。
“谁说你比子建差了?我只是在指,你比子建老罢了。”郭照终于忍俊不禁,一阵轻笑又挑衅得他脸色发黑。
曹丕比曹植足足大了五岁,又因为他年少老成,又不若曹植开朗,结果看上去好像比曹植年长许多。郭照两手端着他的俊脸左看看,右看看,将他拨过来弄过去,火上浇油道:“怎么看也不像个二十岁的男人。”
“你嫌我老,没有子建年轻?”他被她摆弄了半晌,听她下了这么个结论,咬牙切齿,眸中几近射.出利剑。
“我何时嫌弃过你?”她凑上前去笑着亲了亲他紧抿的唇,轻声道:“我就喜欢你故作深沉,又假装老成的样子。”她说完,又忍不住靠在他身上笑起来。
曹丕被她逗得恼意顿起,眉头凝成一块,还不待问她什么是“故作深沉”,什么又是“假装老成”,就觉怀中一暖,柔软的娇躯靠了进来,还有一个撩人又动听的声音在他耳旁说道:“阿丕,我们生个孩子吧。”
她说完后,靠在他颈窝里嗅着他的气息,正期待着他的反应,却冷不丁听见一句:“本来就是要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阿瞒幼儿园][群聊]
[曹家四聪]曹植:我曹子建的字典里没有“报应”这两个字!
[曹家四聪]曹植:没有!
[郭二代]郭奕:只有“嫂子”这两个字对吗[微笑]
[曹家四聪]曹植:本来还有“媳妇”的,但是你这么一说,估计也没有了[再见]
[曹家大帅]曹昂:为什么我看不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啊我要推一个大大的文,是写的曹二的短篇,写的炒鸡棒!!!!!感兴趣的妹纸请一定吃下我的安利!!!!
是个正常向的正剧~不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