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她得和他好好的谈一谈,同时好好的想一想才行。
她原以为他以镇国公世子之名挂个都尉职,管的事和人不多,若是出了什么事,上头有大官顶着,下头又有镇国公府做凭恃,只要不谋逆应该就能万无一失才对。但是现在升到那什么郎将之职的,宫里若出了什么事的话,他还能够独善其身吗?还有办法独善其身吗?
「怎么了?」回到房里,唐御出声问道,总觉得媳妇的反应有些不对劲。
「你先告诉我你的新职位要做什么?要带兵吗?还是统领管辖?还是做护卫之类的?」她问他。
他微蹙了下眉头,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会担心你的安危。」她忧心忡忡的看着他说。
他蓦然笑逐颜开,喜欢被她关心的感觉。他说:「你放心吧,这职位需要统领管辖,偶尔也需要做护卫,唯一不需要的就是带兵出征,你大可放心。」
她一点也不放心,反倒更加担心。「你统领管辖的是宫外的人,还是宫内的?」她忍不住又问。
「主要是宫内的禁卫军,也有一些宫外的,总之这职务很安全,你放心吧。」
一点也不安全,因为皇上出事,第一个有罪的就是禁卫军统领,就是他,这叫她如何放心?
温欣脸色有些白,心里有些慌,因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皇上在这几年一定会出事,确切的时间她并不清楚,只因为她上辈子所听所闻皆来自于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根本真假难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皇上的确是曾经出过事,而且肯定严重到无法隐瞒才会传出京城,传到远在雍州城的百姓都知道,还为此议论纷纷。
「欣儿,你在想什么?」唐御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问道。
温欣看着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究竟该从何说起,即便她想以预知梦来说事,但是其中有太多不确定要她怎么说?况且这还关系到皇上的安危,她怎敢胡言乱语?
「咱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个官位,就做个闲散的镇国公世子难道不行吗?」她期盼的看着他问道。
唐御对她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原先也有这个想法,这才会试着向皇上辞官,谁知道皇上不仅不允,还让我的官位一口气连升两级。」
温欣顿时整颗心都凉了,原来竟是皇上不允,没想到他如此受皇上器重。而所谓伴君如伴虎,她根本无法想象倘若皇上哪天突然因中毒而倒了下来,身为禁卫统领与皇上新宠的他,将会遭遇到何种严厉的对待!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发生才行,不能眼睁睁的看他陷入牢狱之灾,遭受质疑甚至是刑求逼供。
记得上辈子雍州百姓说得绘声绘影,宫里有多少人入狱,又有多少高官贵胄家族牵扯其中,多少人活活被逼供而死,然后尸体一车一车的推出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简直就是血流成河。
「欣儿,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唐御伸手轻轻抚上她苍白的脸颊,眉头紧蹙的紧盯着她问道。
「我不知道,我需要想一想。」她无助又茫然的对他说。
「想什么?」他问她。
她看着他,犹豫又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答道:「想很久很久以前曾经作过的一个梦。」
「梦?」一听见这个字,唐御脸上的神情倏然多了几分凝重。「你又梦见了什么?」他问她。
温欣摇着头,带着些许恍惚与回忆的神情,喃喃自语般的对他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作的梦,在我还待在桃林镇李家的时候,梦里全是市井小民或贩夫走卒茶余饭后的闲聊,只是闲聊的内容却是当今皇上。」
「皇上?」唐御遏制不住惊愕的脱口而出。
「对,皇上。」温欣喃喃地答道,继续说:「都说天高皇帝远了,皇上的事又关我这个失忆的小女子什么事?因此我完全没在意,甚至不曾去回想,去怀疑它的真假。」
「怀疑什么事的真假?」唐御问她。
温欣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没有回答。
「欣儿?」他催促的问道,有些心急,因为她刚刚提到了皇上,又为他升职的事弄得有些魂不守舍、脸色苍白的,让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梦境有些大逆不道。」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没关系,这里只有咱们夫妻俩,别担心这种事。」他握紧她的手,安抚道。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她又说。
「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你记得的事就好。」他柔声道。
「我很害怕,害怕它是真的。以前它和我没有关系,所以我不怕,但是它现在却和你有关系。唐御,我好怕。」她反手紧紧地抓着他,语气既压抑又害怕又惊恐。
「别怕,有我在。」他将她搂进怀中,拥着她柔声说道,「你只要告诉我你梦见什么就行了,一切都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就像梅良镇的事一样。告诉我。」
「我只模糊的记得一些。」她在他胸前轻声道。
「没关系,将你记得的部分告诉我就行了。」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你必须答应我,这件事我若告诉你,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即使是父亲或是皇上都不行,因为祸从口出。」她倏然抬起头来,有些草木皆兵的紧捉着他说道。
「我答应你。」他点头道。
「我要你发誓。」她紧盯着他,不放心道。
「好,我发誓。我唐御在此对天发誓,绝不将今晚夫人对我说的任何一句话告诉第三者,如违此誓——」
「妻子温欣不得好死。」她快速接口道。
唐御倏然变脸,紧紧地扣住她的双臂克制的摇晃她,朝她低吼道:「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吗?」
「我知道你在乎我就跟我在乎你一样,只有这样做,你才会认真看待这个誓言。」她坚定不移的直视着他说。
「你——」唐御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整个被她气到都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了。
「你别生气,若非事关重大,我不会逼你发誓,我真的害怕你会为了顾全大局而不顾我们母子俩。」温欣说着伸手轻覆在自己仍然平坦的肚子上,神情忧伤。她不要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爹爹,或是见不到爹爹,不要他受牢狱之灾,生命受到威胁。
「你到底作了什么梦?」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到底是什么梦把她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温欣看了他一眼,才低声答道:「皇上病危。」
「这不可能!」唐御满脸震惊的叫道。「这不可能!」他又再说了一次,只因皇上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平日又是精神抖擞,红光满面,少有病痛,怎么可能病危呢?这不可能!
温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不知道,皇上的身子一直都很好,很少病痛,而且还不到五十岁的年纪——」他话未说完,只听温欣开口说了句话。
「是中毒。」
唐御的脸色瞬间苍白成一片。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妻子在听见他升官之后,会变得如此惊恐不安与草木皆兵了。
中毒?这表示有人要谋害皇上吗?那是谋逆大事!而他,身为皇上身边的新进宠臣是绝对逃不过被怀疑的命运,倘若真不小心被牵连上,表铛入狱事小,牵连家族事大,最坏结果连抄家灭门都有可能。
夫妻俩默默无言的对视了一会儿,唐御哑声开口问道:「这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温欣摇头道。「梦境画面或是在酒楼,或是在街上摊位上,河堤边,大树下,几乎可以说是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谈论着这件事。而所谓无风不起浪。」
「除了中毒病危外,你还记得什么?例如时间,例如人名,或任何有关的事?」
「我记得听说死了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尸体都是一车一车的推往乱葬岗掩埋。」温欣面无血色的说道。
「还有呢?皇上他最后是否……」
「没有!」温欣迅速摇头道,「梦里面没有国丧。」
唐御顿时整个松了一口大气。
「我想起来了!」温欣忽然叫了一声。
「想起什么了?」唐御紧张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