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那年萱草
玉梨花开的时候,恰逢海上满月之际,清冷皎洁的月光洒在蓝瑛藻上一如灵动的萤火,幻梦般的朦胧。
萱儿喜欢年年盼着玉梨花开,坐在冥海边的玉梨枝丫上。
便是这样,过了几十个春秋,只是在鲛鱼族,几十岁还算幼年吧。
似乎再有两天,玉梨花便要开了吧。萱儿坐在梨树枝上静静地想着。
萱儿是一尾鲛鱼,在海上满月时出生的,自小便不会流泪,自小族谱里也没有名字。娘亲叫她萱儿。
幼时,娘亲总是一边拍着她一边叹气:“萱儿,你若早出生一时也罢,晚出生一时也好,怎么就......”
记忆中甚少见过父亲,仅少的一次是在萱儿十岁生辰的那天,母亲早早起来做了碗长寿面放在桌角,那时,萱儿端端正正的坐在一边等母亲一同吃饭。
彼时,父亲醉醺醺的走进来,使劲的把萱儿推倒在地上,指着她的眼睛大骂:“你,你就是个祸害,不能凝泪,要你有什么用?”
母亲转过头抹着眼泪,紧紧的把她按在怀里。
那年,萱儿没能看见父亲把酒壶砸在母亲背上,也未能看见母亲眼眸深处化不开的苦涩,有的只有母亲不断的喃喃缠绕在耳帘:“不要怨你的父亲。”
萱儿不曾奢想在王母蟠桃宴的前夜还能再见到父亲。如若早知,她想那时自己就不该再喊那声“父亲”了吧
昨夜,海底的珊瑚草在透水的月光下尤为苍白。
母亲依靠在屋前的棹楔上,脸颊上多亏了红玉胭脂才衬显出几分血色
多年后,萱儿才明白:红玉易逝,紫玉成烟。红玉珊瑚是自死去蘼荼花冢上汲取灵气自然生长的,是专为将死的仙灵化妆的……
“如若你还念着这几份夫妻之情,替我顾好萱儿吧。”
母亲将手中的黄檗木盒伸手递给父亲,泛白的指尖衬得木盒散着幽幽的冷光。
父亲接过木盒并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睛越发笑的眯了几分。
“萱儿”
娘亲的叫喊声远远传来,收回了飘飞的思绪,萱儿从树上稳稳跳了下来。
“娘亲,你近日身体不适,怎么来找我了,风多大啊!”萱儿担心道
“萱儿,娘和你说,明日你要随着你父亲去仙界,你在娘亲身边顽皮一点可以,明天你可要收收性子”娘亲替她理了理衣领道。
“父亲,怎么是他?,我不去。”萱儿扭过头,父亲从小就没关心过我的死活,干嘛让他带自己去呢?“娘亲就不行么?”
“娘亲,娘亲……身体不适啊。明天,你一定要与你父亲一同去,若有可能,拜个仙人为师,学些自保的仙法”娘亲转过脸去“娘亲很希望萱儿将来可以带娘亲出去看看呢!”
“如果是娘亲希望的,萱儿一定会努力做好的,我将来要带娘亲到处去看看呢,听说东海上的日出可是好看呢。”萱儿冲着冥海的东边指了指,一脸希熠。
“呵呵,那娘亲指望你了。夜深了,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的。”娘亲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身子晃了晃。
“萱儿,你可埋怨娘亲?”
“怎么会呢,萱儿最喜欢娘亲了。”
“只怕以后,你的生日便要……
风起大了,娘亲的话在风中扯得细碎,听得影影约约。无非是些叮嘱,萱儿随口应了一声。
笠日,父亲穿着华服,也叫人替萱儿打扮了一番,领着参加蟠桃宴会,她自小甚少与鲛鱼族类接触,不懂什么礼节,父亲在耳边絮絮叨叨说了许久,萱儿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也没听进去几句。
那时,她竟没发觉一直未见过母亲。
紧紧跟在父亲身后,乘着仙界派遣下来的祥云。鲛鱼族是很少飞行的,站在祥云上,萱儿垫脚轻轻踩了踩,软软的但很严实,以后若有机会,自己也要学飞的。
南天门下,天宫恢宏瑰丽,不觉令萱儿呆在原地,直到父亲暗地里推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父亲已是不耐烦瞪了几眼,萱儿赶紧起下头默默地跟着,一个人低低的乐着,父亲一瞪眼,本就鼓鼓的眼睛,越发突出了,活活一副死鱼眼,那还怕别人不知道是鲛鱼族呢。
“你在这等着,我先去和老朋友聊聊,没事别乱跑,省的人操心。”说完父亲一甩袖转身就离开了,从小到大,他又什么时候操过自己的心呢。既然来了,该好好逛逛的。扯着第一次穿的这么好的纱裙,萱儿随手折了之花,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天宫大的出奇,火树琪花,金窗玉槛,奢华的耀眼,只是娘亲说过,人间帝王的行宫也是奢华,但却是森森白骨堆起来的,何况人间更比不得天上了。想到这,无端打了个寒颤,还是去热闹的地方逛逛,涨涨仙气好了。
转过弯顺着连廊边走边看,长长见识。“奇怪,三四月的季节,怎么有股桂花香啊。”嗅了嗅花香,萱儿避过几个端盘子的仙婢,顺着连廊就找到了桂树。
“这叫什么来着,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株金桂树伫立在不远处,树干有两人合抱之粗。纷纷扬扬的桂花落在树下一侧的池子里,池水冒着热气,把四周蒸的雾蒙蒙的。
仙界的仙池据说可以洗筋脱骨,莫不是这个,难不成自己有这样的好运势。反正泡泡没什么坏处吧。萱儿暗暗想着,一转身,变成一条鲤鱼跳进了池子里。池子里的水温温的正好,她舒服的哼唧了两声,反正现在还早,如果有人来,想必不会注意到一条鱼的,迷迷糊糊中想着,慢慢的仰着肚皮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听到一个戏谑的声音:“这桂池里何时多了条死鱼啊!不过虽说没什么生气,但毕竟是仙池里泡过的,烤来打牙祭倒不错.”
“嗯,仙池里的,貌似不错,嗯,鱼……”半闭着眼睛嘟囔了几句,浑身一个激灵,要说仙池里有鱼,整个池子里不就自己一条鱼么?他是要吃了自己。萱儿猛然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俊脸就在眼前,吓得一惊,一拍尾鳍,溅了那个男人一脸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