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食人
深夜时分,狂欢了一天之后的漠北族人们都是有些乏了,草原上聚集在一起的人们渐渐四散开来,各自回到自己的家里去,明日便是摔跤比赛,每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要好好的养精蓄锐。
熊熊燃烧的篝火旁,几个对饮的男人还在喝着,直到酒坛里已经空了,方才罢了。
“……今儿喝的真是尽兴!哥儿几个好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的喝一顿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有些踉跄着站了起来,摇晃着走了两步,又道:“西阳,别管别人说什么混帐话,你二哥我是绝不会认错人的!”
娄西阳看着醉醺醺的臧枢雳,笑着点点头,见得他的身影越发飘忽起来,几乎要左脚绊着右脚而摔倒了,便急忙站起身来扶住他:“我知道的二哥,你快快回宫休息吧……!”
臧枢越放下手里的酒坛,抬起头看着臧枢雳,篝火之下的眼睛有些飘忽不定,他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来笑道:“走走,咱们回宫!”
他往那边走着,却忽然对上了臧枢雳有些探究的目光,耳旁听到他醉醺醺的声音,慢吞吞却是异常清晰:
“……我说,为什么总是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臧枢越心里一惊,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得臧枢雳两眼一闭,靠在了娄西阳身上,随即一阵低低的鼾声便响了起来。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对着娄西阳笑道:“走罢,咱们现在回宫去?”
娄西阳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搀着醉昏昏的臧枢雳走着,忽然他听到了有人远远儿地叫了一声:
“娄西阳!”
臧枢越闻言看向娄西阳,却是见到他明显的身子一僵,随后脸上却是浮出了狂喜之色,顾不得多一句言语便将臧枢雳交到了臧枢越怀中,转身便向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你……”
臧枢越来不及问一声,便看到了软倒靠向自己的臧枢雳。他皱了皱眉,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接住了他高大魁梧的身体——
咔吧一声,他的右臂却是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臧枢越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低头看向软软靠在自己肩上的弟弟,又看了一眼娄西阳远去的身影,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丝丝黑气,随即又归于平静。
左右跟上来的随从也都听到了这声响,脸色俱是一变,正欲问一下他究竟如何,一抬眼看到臧枢越阴沉的脸色,也都便收回了将到嘴边的话语。
臧枢越伸手招来两个侍从,将那沉醉不醒的臧枢雳交到他们手里:“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草原上再呆一会儿。”
“是。”
虽是心里有着不解,但是毕竟大王子的命令不能不从,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后,便相继离开了草原。
剩下一个高大的黑影静静地站着,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渐渐微弱下来的篝火。
若是有人在此,便会发现此时的臧枢雳面色极为可怖:他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早已没了原先的神采,而脸上的神色也是极为僵硬,借着渐渐昏暗下来的篝火还可以看到,他的脸上有着黑气时隐时现,游弋四散。
篝火渐渐的熄灭了,剩下零星的火点在乌黑的灰烬中闪着徒劳的光亮。
那一动不动僵硬站着的男子此时却是动了起来:他将手臂以一种无比诡异的姿势轻轻抬起,伸出左手用力将右臂一掰,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臧枢越活动活动身子,浑身筋骨噼啪作响,他似是很满意地伸了一个懒腰,身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转了一圈,随即便低低的笑了起来:“呵呵……那小子果真没有骗我……”
近了,近了,那抹白色的身影就在眼前!
娄西阳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心里极为期待又极为忐忑,平日里总是散发着无尽戾气的脸庞如今却是笑得很开,淡淡的月光下虽然看不清楚,但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的笑意。
“你……好了么?”
终于站到了莫桑前身旁,娄西阳伸出手来想要触摸一下莫桑前以确认她真的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而不是他的错觉。
那一日是怎样焦急地抱着她,怎样将她送到了山上,那一幕幕现下正映在他的眼睛里,焦虑而又担忧的感觉让她知道了,原来怀里的人儿之于自己,却是这样重要的存在!
但是伸到了半途,又生生地停了下来,娄西阳静静地看着莫桑前清亮的眼睛:
“你……好了么?”
莫桑前笑了起来,伸手用力握向他的大手,还摇晃了几下:“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将我送去山上,我现在怎么样了还真是不一定呢!”
娄西阳感到她手心的温度,才放下心来,笑道:“不必这么说,毕竟我也没做到过什么,你身上的蛇毒解了就好。”
“桑前,豆子说他想你了!”
萧逍悦耳的声音远远传来,莫桑前回头看去,隐隐约约看到那边一高一矮两个团团转的身影,想起现在南荣垌秀气脸蛋上的会出现何等精彩神色,不禁笑了起来。
“回去吧,现在天色已晚,我也要回宫了。”
“哦,好。”莫桑前应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娄西阳点点头,在深沉的夜色下看着她白色纤细的身影越来越远,嘴角不禁又抿了起来,深深的酒窝再次浮现。
他转身离开,不多时便走回了宫里。
臧仪娜已经睡下了。娄西阳放轻脚步,侧耳听着阿妈沉稳悠长的呼吸声,脑中却是又浮现出了那个鹰雕的形象来。他快步走开,找来几个护卫守在臧仪娜的宫殿门口,方才转身离去。
这一次,他一定要将鹰雕带回来一探究竟!
月色淡淡,娄西阳几乎是踩着自己的影子一路走来,他很快便再次来到了臧塔的宫殿外。
因为上一次惊动了臧枢越,导致他没能仔细看一看鹰雕,这次娄西阳特地四处查看了一番。发现附近确实没有人时,便放慢了脚步,轻轻推开了臧塔的宫门,不大不小刚好推出一条仅容一人可以通过的缝隙来,他很快地闪身进了里面去,随后将门轻轻带上。
无心恋旧的他径自走向西北角,伸手拿起了鹰雕。
窗外淡淡的月光照了进来,使得鹰雕的眼睛泛着幽深的光芒,像是下一刻便会活过来一般。
他伸手将鹰雕翻转过来,翅膀下机关外的火漆小心地弄开,按下了开关。
只听得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底座下方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四方口子,里面装了个小小的纸团。
这纸团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娄西阳微微皱眉,将纸团拿在手里,正要展开时却听得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心下一惊,连忙将鹰雕小心放回原处,身影敏捷地一闪,藏到了宽大的座椅后面。
一阵浑厚的声音响起,有人将门打开了,随后便响起两个人的对话声:
“你看,我就说没人吧?”
“可是刚才我明明见到了个黑影闪过去的……”
娄西阳凝神听着,根据这话音及语气,他便知道了这前来的二人是臧枢越的两个侍卫,连他们的相貌特征都一一的浮现在他眼前。
“好了好了,这世上难道有鬼不成?废话少说,咱们回去吧!”
“可是三哥你不觉得近日来大王子很不正常么?”
“哪里有了?”
“今儿你没去,可不知道!”
随后那人便将臧枢越的胳膊如何发出的清脆声响描述了一番,听得那三哥一阵好笑:
“我说是什么呢,不就是这个么?谁没有个胳膊脱臼的时候儿?兴许大王子近日太过操劳,疏于锻炼罢了,你再胡说当心我告诉大王子去!”
“哎哎,三哥别啊!大王子可是咱们未来的王啊!……再说了,我说的可句句属实!”
“哼,得了吧你!咱们快回去吧,到了换班的时辰喽!”
那三哥打了个哈欠道,随后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宫门再次被关上。两人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和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越来越远,想来是回去休息了。
娄西阳从王座后面慢慢站了起来,紧紧握着手里的纸团。
方才侍从所说之言,其实与他心底近些日字一直以来的想法竟是不谋而合,臧枢越的身上,定是出了什么古怪!他紧紧的握住手里的纸团,仔细地将门再次打开一条小缝,出去了。
那个鹰雕却仍是静静地立在西北角的桌子上。
“大王子?您回来了!”
那两个值夜的侍从走到一个拐角处便看到了向这边走来的高大黑影,看那有些怪异的走路姿势俱是吓了一跳,但离得近了却是见到那人熟悉的脸庞,纷纷恭敬道。
“嗯。”
这一声回答实在是不像臧枢越的声音,两人纷纷抬头看去,却正对上了一双诡异的眼睛,吓得倒退几步,却仍是硬着头皮抽出自己身上的配剑:
“你不是大王子!……你是个什么妖物?!”
“我怎么不是大王子呢?”
“臧枢越”阴笑着,上前两步,将侍从手里的长剑慢慢抽下来,手指极为迅速地按进了他的胸膛里去!
“啊——”
他发出了半声惨叫,另外半声被生生扼在了喉咙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鲜活跳动的心脏被“臧枢越”挖了出来,一口吃了下去。
鲜血喷涌在地面上,月色皎洁之下这本该鲜艳的血液竟显得漆黑如墨。
另外一人见到此景吓得头皮发麻,转身欲跑,却被“臧枢越”一个飞身上前,两手生生挖进了眼里,剧痛使他不得不跪倒在地,却被身上之人以最残忍的方式敲开了颅骨。
“人的心脏和脑浆,还是这两者最美味啊……”
月色之下的男人抹了抹满嘴角的血迹,阴恻恻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