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我意本非天下事
天色渐明,长恭已经有些微微疲惫,和琅琊王这般攻心斗智,倒是让他花费了不少的心神。
再看琅琊王,他本就身体虚弱,这一夜似乎更加疲惫了些,有些精神不济,但面色上还是平静的带着微笑。
这个琅琊王果然是厉害非凡,不一般的对手。
“你到底想怎样?”长恭靠向背后椅塌的靠背,沉思良久,最后说出了这句。
“我想要你,得到你的支持和帮助,我们二人一起回北齐,互相助力,定能有一番成就不是么?”琅琊王笑着说道。
“你的目的是北齐?”长恭把玩着手中空空的酒杯。
琅琊王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长恭将放在酒杯上的注意力,移到琅琊王身上,停顿一下,又说道:“看来不是,北齐并不能满足你的野心咯。”
长恭将酒杯置于桌上,一声轻响之后,只闻长恭轻轻一声“是天下!”
琅琊王眯着眼睛,笑了一笑,没回答长恭的问题,而是继续说:“以你的才智才能,只需要一些契机,一定可以成为权倾一时的一方霸主。”
“那你呢,你想得到什么?”长恭不由得又问出一句,“我是一方霸主,那你是什么?你不要做这天下之主么?”
“其实你我都清楚,你的身份,你的血统,意味着什么。”琅琊王缓缓说出,眼睛有些恍惚的看着前方。
“你是北齐皇帝和北周长公主的儿子,你的身份,在北周和北齐都无法成为至尊九鼎的皇帝陛下,但是放到天下的话,你可以。”琅琊王又说道。
“利益越大,风险也越大,正如你所说,我的身份在北周北齐都可以端坐一方封地的王爷,但不能成为天子,而不成为一方的天子,我又如何做的到天下的天子。”长恭仅仅一笑,并不在多言。
“终其根本,你最终要做的还是利用我当上天下的霸主”长恭嘴角勾起一抹嬉笑,又继续说:“你不用介意我这样说,也不用向我隐瞒什么,其实我并不在意。”
长恭看着琅琊王,淡定而坦然的神情,一字一句道:“你的目的是天下,我的目的只想守护一个人。”
“就是那个经营落梅医馆的白衣女子,墨家四小姐——墨倾落?你一心想要守护的女子?”琅琊王笑了一笑,又说:“她的见识和能力都不是一般女子所能及的,她看似不经世事,又心性纯良,的确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女子,即便是我,也对她颇感兴趣呢。”
“你最好不要打她的注意,我不允许,也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长恭神色凌厉,厉声对琅琊王说到,他本就不悦琅琊王对倾落存什么心思,连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那你可要好好护着她,莫要让我抢了去。”琅琊王说完,随即朗声大笑,他极是喜欢看长恭那个略有醋意的小表情。
“你下一步什么计划?”长恭又问道。
“这样说来,你便是愿意同我合作了?”琅琊王又一笑说道。
“我母亲筹谋多年,在北周多方布局谋划,又不断打探北齐朝堂的信息,自然是要回到北齐的,这么多年了,需要的就是一个契机,而你就是这个契机。”长恭如实的说到。
“借助我和宇文长公主的地位和声望,可以恢复你北齐王爷的身份,有了这个身份,你们日后的谋划才能更加顺利,从暗中转向明面上来。”琅琊王点头说道。
“即便今日我不来,我母亲也一定会派人与你联系,和你合作,与其到时候事态复杂,倒不如我自己来,与你谈判交易。”长恭弯起左腿,将手臂搭在膝盖上,缓缓说道。
“你是怕你母亲谋划之事,超过了你的控制和预料。”琅琊王又说。
长恭没有回答,而是接着说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乐舞大赛?在北周**之中安插人手?“
“乐舞大赛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我在周国皇室之内安插人手,但目的不仅于此·····”琅琊王话未说完,便直直的看着长恭的眼睛。
长恭与琅琊王对视片刻,便眉头微皱,眼皮低沉了下来。
最后长恭终于说到:”原来你的目的是那个······“
“放着财产不占领,那可不是我琅琊王。”琅琊王又说:“况且,日后我们若想大业顺利,必定是需要更多的财产为支撑的。”
长恭和琅琊王都不再说话,一种压抑而沉闷的气氛在他二人周围流转,谁也不开口,就这样沉默了良久,长恭站起身来,不在看琅琊王,只留下了一句:“七日之后,乐舞大赛夺魁的定是我水墨乐坊,你不必操心。”
长恭起身向外面走去,唤了一声墨雨,便身影飞动至半空,施展轻功,与墨雨一同离去了。
长恭行色匆匆,脚步也放的快了一些,他不断施力,强力催动内力,让墨雨不禁有些不明所以,看长恭这样子,倒像是出了什么事情,亟待逃离开琅琊王所住的地方似的。
“公子,怎么·····”墨雨不由得问出了声。
而前方的长恭没有回答,却突然身形一动,似是漏了一拍,脚下踩了一空。
”公子小心。“墨雨见此,赶忙飞身上前扶住长恭,但只见长恭捂住胸口,像无法施力一般,身体用不上力气,胸口一阵翻腾的感觉,体内真气紊乱。
”公子,公子这是怎么了····“墨雨见长恭一脸难受的神情,不免有些心急了。
长恭强忍住,压制着体内窜流的真气,声音有些颤抖的说到:“回落梅苑,切不可回乐坊,不能让倾落知道。”
长恭有些说不上话来,墨雨不敢违抗长恭的命令,赶紧带着长恭飞身前往落梅苑,片刻都不敢耽搁。
长安城副街
倾落已经起来了,这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实,躺在场上,却久久不能入眠,辗转反侧良久,最终站在房间的窗边,望着远处那是琅琊王府邸所在的方向。
倾落手搭在窗棱之上,神情有些恍惚,突然倾落感觉到一片心悸,这份莫名的心中悸动,让倾落感到不安。
莫不是长恭出了什么事情吧,她十指紧紧的握着窗棱,心中一片不知名的滋味。
倾落在窗边立了良久,望向远方的目光似飘渺,又似坚定,她的神思久久未能回过来。
铃铛轻轻的推开门,探了头进来,见倾落没有睡在床上,而是怔怔地站在窗边,这便整个身子都进来,将热水端到倾落房间里。
“姐姐?”铃铛试探性的叫了倾落一声。
倾落回神过来,问道:“已经派人去与禁军巡营的人说了么?”
“昨日咱们走时,墨霜就安排好人去禀报了,就说是为了方便出城,为患者诊断,暂时住在城门口的,估摸着现在那边已经接到消息了,不一会儿就会就会派人前来了。”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准备一下,看看小月儿情况怎么样了,一会负责护卫的禁军队伍来了,你再来告诉我便是了。”
铃铛答了一声是,便一鞠行礼,然后退了下去。
倾落洗漱之后,坐在梳妆台的铜镜前,看着梨木雕花铜镜中的自己,面色倒是比当初在地宫时红润了不少,也不那么消瘦的厉害,长恭当真是要把自己养肥呢。
想到长恭,倾落心里不免的一阵紧张,现在长恭那边的情况她还不知道,暂时要处理疫病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闲下来,回落梅苑了。
只是昨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发现小月儿的母亲失踪,然后又遇到刺杀宇文护,却被琅琊王手下打伤的黑衣人,之后又是刺朵突然出现在了落梅苑,而长恭又去见那琅琊王。
这一件件的事情,看似毫无头绪,但似乎冥冥之中有有什么联系,只是她暂时还未理清思绪,这之间或许是有什么联系的。
倾落记得昨夜问刺朵为何深夜前来的时候,刺朵说是奉了命师父的命令,说倾落揭了皇榜,只怕处境不会太安全,命她今夜前来保护倾落。
可是师父又如何得知,她揭了皇榜就会有危险呢,而且偏偏是今夜。
而更让她没想明白的事情是,小月儿的母亲失踪了,小月儿在医馆住了许久,因为倾落遭遇过那蝙蝠毒,因此早在石洞的时候,便开始研究此毒的破解之法。
因此未用多久时间,便为小月儿除去了身上的病痛,但是派小厮去东郊外,在寻找小月儿的母亲时,那些难民说孩子的母亲在他们带小月儿走后不久,就跟着进城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这些事情看似偶然,但总让倾落觉得奇怪,小月儿的母亲失踪了,她就索性将他留在医馆,慢慢帮他寻找母亲的下落。
至于刺朵,则留在了落梅医馆,扮成了倾落的样子,使医馆一如往常的经营着。
长恭说为了不打草惊蛇,让那些士族妄图动手,便要用一招瞒天过海,让士族们以为倾落还没有离开医馆,他们也就暂时不会对患病灾民下毒手,一举杀掉他们,也不会贸然的找医馆的麻烦。
只需要拖上几日,等倾落悄悄地为患病灾民解了毒,到时候才不用再担心士族们使出什么后招。
只是倾落总觉得这些日子,过的并不安生,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背后默默的关注着他们的举动,又似乎有什么无形的线,在牵引或阻碍着他们。
倾落缓缓地闭上眼睛,让自己不再去多想,她现在只能尽快处理这些事情,让灾民们先摆脱缠身的毒症,她才能抽身回到长恭身边,不然长恭的计策便白白浪费了。
倾落睁开眼睛,又看向刚刚的方向,在心中默默的祈祷,长恭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