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自然是要娶的
“他将我带回来,待我很好。”秦秦省去了那一场遇见,“他教我武功,教我书画,可是他不许我杀人。我犯了错,他从来不舍得罚我,但我杀了人,不论那人是好是坏,他都是要生我的气的,要几天都不与我说话……”
卫冉坐在他身旁,安静地听他说起过往,听他声音由漠然转变成怀念,由怀念变成哽咽,直至后来,泣不成声。
卫冉俯下身去。拾起衣袖为他拭去满脸泪水,轻声安慰他:“秦秦,我们回家好不好。”
少年闻言却是怔了许久,他脸色已不复先前苍白。眼中光彩恢复了大半,眼底的悲意,却更浓了些。他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轻声呢喃,仿佛在自言自语:“可是……回不去了啊。”
可是,回不去了啊。
温热的血液从他嘴角流淌而出,低落到卫冉手背上,灼痛肌肤。
“秦秦!”低匠扔才。
不是回不去了,他只是,不愿意回去了。
光明殿中,光明殿外,处处皆是欢声笑语,该死的人都已经死去了,心情畅快的武林人士们,烧了堆积成山的尸体,冲洗了殿里殿外的浓稠血迹。点起了明亮的火把,开起了庆功宴。
温遇怀抱着已经昏迷多时的秦秦,冲进殿中,引发一阵惊呼。
“端木神医呢?!”卫冉抓着红蔻,她终于冷静不下来,即使知道红蔻的胳膊被她掐得很痛。还是放不开。
“二公子带着他赶去泗水庄了,宋姑娘的毒……”红蔻几乎要哭出来。
“请颜伯伯为他看看可好?”温遇将秦秦放置好,目光转向了此处唯一一个能求的人。
“俏郎中”颜老头儿苦着一张沟壑纵横的脸,看看温遇真诚而祈求的神色,再看看众位掌门冷然的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中脸色最臭的当属浏阳前辈,他与秦秦本就有仇,先前卫冉阻挠他为弟子报仇。已经让他很是恼火,如今秦秦这副模样,他心中才宽慰了些,他最看重的小辈温遇竟然就为秦秦求医,让他面色怎么能好得起来。
颜老头儿瞥见浏阳沉沉的脸色,不由打了个寒颤,他向来畏惧这个为人一丝不苟黑白分明的老头子,可是温遇神色恳切,他本身又是医者,要如何才好?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该出现的时候,胡子花白的老和尚站了出来,却只说这一句话,便不再多言,但无疑已经摆明了立场。
“请前辈不计前嫌救他一救,前辈若肯出手,今日恩情,卫冉自当永世不忘!”
今日恩情,当永世不忘。卫冉字句铿锵,语气之中的郑重,只有陈淮能够体会。
“我等自诩正派,难道还要与一个孩子过不去吗?恩恩怨怨,何必要此时计较?”
温臣一开口,反对的声音顿时息了不少,颜老头儿松了一口气,立即上前为秦秦诊治。少年合着双眼,面庞艳若桃花,仿佛只是醉了酒。
卫冉心高高地吊了起来,秦秦自己服下的毒,他那样绝望想要离开,怎会用寻常毒药?
颜老头儿的汗水顺着脸上沟壑流淌下来,他微微颤抖着收回枯槁的手,羞愧得抬不起头。他医术虽比不上端木二狗之流,但也不差,多年来一直为人敬重,可卫冉两次在场,都见他束手无策。
温遇微微张口,终是无言,他退后一步,将卫冉冰凉的手紧紧握住,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比她冷静一些,让她抬头之时能看见依然可供她倚靠的肩膀。
颜老头儿起身退开,其实什么也不用说,众人也知道了结果,但总不能没有一句交代。
“老夫……无能为力。”一名医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心底要承受的已经不止是羞愧。
没什么大不了。寂静的殿里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轻轻笑出声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谴么?”
卫冉抬起眸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盛放着入骨的冰寒,她抽出被温遇握住的手,循声望去,不由冷然一笑,真是……有缘得很。
那个武当弟子被她看得心头发毛,上次在泗水庄被那禁卫扇耳光的痛,仿佛又重新爬上了脸颊,他指着卫冉想要辩驳两句,触及温遇漠然的目光,便陡然失了声音,整个身子都动弹不得,好似中了什么邪术一般。
殿中再次安静下来,没有任何缘由,静谧之中一道身影狼一般扑向了那呆愣着的武当弟子,“你才遭天谴!你全家都遭天谴!”
拳打、脚踢,没有任何招式,动作偏又快得晃花人眼,让人无从防备!那武当弟子竟毫无还手的机会。
“住手!”青山真人气得大叫,其他掌门也跟着大叫,红蔻却沉浸在怒火之中,听不见任何声音。
卫冉挥一挥手,几名禁卫一齐上前,将红蔻拉开,也防卫着那些竟“情不自禁”想要对一个小姑娘动武的掌门。
那武当弟子哀嚎着,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满脸的抓痕,正往外渗着血。
“卫姑娘!你这丫头众目睽睽之下竟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门下弟子动手,是何道理?”浏阳的吼声,几乎要将光明殿给震塌。
温遇轻轻蹙眉,欲开口说话,却被卫冉拽了一把。
不分青红皂白么?卫冉微微扯唇,也不与他辩驳,“我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些暴躁,最是忍不得这些胡言乱语,冒犯了贵派弟子,真是抱歉了。”
浏阳是江湖之中连前辈也要敬重的前辈,卫冉却不给他一丝颜面,着实让众人开了眼界。
浏阳气得不轻,立即将怒火转移到了温遇身上,完全一副长辈教育小辈的面孔:“温家小子,就这样一个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无礼无德的女子,你竟然也要娶么?!”
面对这样的指责,温遇面不改色,谦和地敛着眉眼,卫冉以为他是要为她辩驳几句,却听他道:“自然是要娶的。”
没有被赐婚的无奈,没有摊上“恶女”的怨愤,他神色淡然却坚定,语气那样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