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当初,任雪霺与赵晓爱的事虽然没有闹大,但任雪霺的母亲潘巧凌也是老师,这个消息辗转流传之后,也到了她的耳里。她对女儿荒唐的行径非常不谅解。

不给任何解释机会,任雪霺返家探望时,才一进门,就被潘巧凌狠狠甩了一耳光。

「妈……」

「你的眼里还有我吗?」潘巧凌凌厉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刺穿。

「妈,我——」

「不要叫我!」潘巧凌厉声喝止。「要是你做那些事情之前有想过我、想过你的家庭,你就不会那么冲动!」

「是。」她仍不为自己辩解,沉默面对母亲,甚至做好迎接下一个耳光的准备。

「任雪霺,你的心到底扭曲到什么程度?爱情是人生中多微小的部分,你却甘愿为了一次失恋就毁掉未来,也改变了你的心?」潘巧凌倒抽一口气,咬着牙问:「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对女人有了感觉?」

对任雪霺和欧凯恩的过去,潘巧凌相当了解,也能在这个独生女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当年的她对爱也非常倔强、不顾一切,坚持争取她和任雪霺父亲的感情,痛苦也好,就算幸福只是泡影,她都不放手。

结果呢?

结果她得到了什么?

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一个从她手里夺走幸福的第三者,一个对她已无爱的丈夫,事到如今,是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身为单亲家庭的母亲,她不想让女儿步上自己的后尘。

所幸,任雪霺和欧凯恩的拉扯与情海波折,还没有到走入礼堂之前,就划下了句点。任雪霺是自由的,没有过多的包袱,恨归恨,却还是能有拥抱幸福的机会。

但是,她万万想不到,女儿的偏执已超过她预先的想象,而她最最不能忍受的是——女儿被男人所伤,所以心里的恨反复发酵再发酵,再也信任不了男人的感情,脱离了她认为「正常」的感情关系,打算和另一个女人……做出不可理喻的荒唐事来。

然后,这不只是「任雪霺变成同性恋」那么简单,更代表她不是个好母亲,她没有为女儿建立「正确」的感情观,所以才会造成女儿的偏差行为。

和所有传统的母亲一样,对潘巧凌来说,身为「同性恋」,是一条天理不容的不归路。

「如果我说没有,你会信我吗?」任雪霺淡淡回应。

「如果没有,你为什么去勾引欧凯恩的妻子?」潘巧凌瞪着她,厉声问:「报复吗?」

「一开始是。」

「一开始?那么后来?」

「我后悔了。」

「是真的后悔?」

「我心里还是在意欧凯恩的,想到他会为此难过,我就什么都做不下去了。」她说:「所以我不再和欧凯恩纠纒,也愿意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辞去工作,一切的确都是我的错。」

「所以你从来没有爱过那个女人?」潘巧凌又确认了一次。

「没有。」

潘巧凌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板起脸孔。

她相当在意面子,他人的议论是她这辈子怎么也逃不出的难关,于是,她再次对任雪霺提出了担忧:「这件事已经在私底下传开了,一传十,十传百,你要我怎么面对朋友,还有家里的人?他们会怎么看我?笑我教育失败?因为我就是在感情里失败的女人,我的女儿才比我更糟?」

「妈,对不起。」

潘巧凌越说越气,音量也益发提高:「你要我怎么面对所有人?这样你觉得很高兴、很光彩是吗?」

「妈,真的很对不起。」她自知理亏,除了道歉,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消减母亲的怒火。「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您不需要揽在身上。」

「说对不起要是有用,那我还真想向老天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结婚,也不应该把女儿生下来,现在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在气头上的潘巧凌不受控制地说出了一句最伤人的话:「任雪霺,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报应!」

那一句话崩解了她的世界,地裂了,天塌了,她什么也抓不住,跌落至无边的地狱。

眼前所见,皆是虚无;耳边所闻,均是碎裂。

她从来不想离开所爱的人,可惜,无论是情人或家人,最后都无法留在身边,她还能不承认自己大错特错吗?

潘巧凌益发激动,说什么都不肯原谅女儿。她害怕丢脸,而且在感情上同样受过伤的她,彷佛被踩到痛处,使劲地抱怨,把自己的不安与创伤一古脑儿往任雪霺身上抛。

到最后,她下了最残酷的命令:「你离开吧,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还有你所犯的错……别让我再看见你了……」

「妈……那么我之后——」

「我不想知道。」潘巧凌打断了她,「最好别再让我知道你的消息,免得我的心脏受不住打击,提早离开世界。」

面对母亲的崩溃,她起了放逐自己的念头。

身在台湾,无论逃到哪个角落,总还是熟悉的伤心地,于是她想,出国一段时间也好,就让时间慢慢疗愈她与她所爱的人的伤。

于是,她推掉所有工作邀约,也断了与朋友的联系,默默申请度假打工签证,独自前往日本大阪。

一待,一年也快要过去了。

回到眼前,任雪霺看着欧凯恩,试图压抑心中情绪,平静地说:「所以像我这样不懂爱的人,犯了不理智的错误后,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讲台上,或陪在我所爱的人身边呢?」

「对不起,这事情对伯母的影响这么大,我应该和她解释才是。」

「错了就是错了,根本不需要解释。」她轻声反驳。「况且……你要用什么身分呢?我的前男友……还是赵晓爱的丈夫?」

他沉默。

仅只是那样看着她,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问:「这些日子,你都待在道顿堀那间章鱼烧店工作?」

「我和店长是偶然间认识的,她邀我一同工作。」她勉强笑着,「不管身在哪里,生活还是要过。有事情忙是好的,至少在店里忙碌的时候我几乎不会想起让我难过的事……」

「可是……再次见到你,我觉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他发自内心地说:「至少你面对我时,情绪平静很多,似乎也不再冲动。」

不冲动吗?

那是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的?

「离开台湾那么久,我如果连一点长进都没有,是不是太失败了?」她苦笑。

「人们总说感情最怕相见恨晚,但我宁可现在才遇见你。」好不容易,他再次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也许,就会少走许多冤枉路。」

「可是,如果不是在十七岁那年遇见你,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不是吗?」她别有它意地笑了。

「雪霺……」他站起身,将视线投向远方的云,才敢继续说出口:「在日本的这些日子……你谈过其它感情吗?」

这个问题她根本不需要思考,就可以明确说出他期待的答案,但是,看着他的背影,她却有意试探他。「我隔壁住了一个台湾男人,毕业之后留在大阪工作,他对我很好,也希望能和我一起度过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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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刺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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