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谁怕谁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谁怕谁啊?!
石初樱嘴角一抹淡笑,听着女人们带着方言痕迹的‘官话’,心里也对这些官夫人赞一个!
也许是年轻的时候曾经就会或者学过,又经过这些天的强化,场面上寒暄起来倒也能听得懂了。而几个年轻些的媳妇和姑娘则面带羞愧,微微垂着头,显得有些局促。
因才开始来客,石初樱倒不好现在就打发人去各自疏散疏散,大人们来是有目的的,自然抓紧时间说话,而小孩子们坐了一路车了,此时已经有些不大耐烦了。
石初樱笑了笑,招呼道:“去给孩子们拿些糖果点心。”
不多时,便有一队丫头托着盘子进来,给每个香几上都搁了两个碟子:一个莹碧色的卷边碟,里头
装着黄橙橙带着几丝碧绿的小点心;一个润白翻边的碟子,里头是一根根圆头的金枫糖。
到底是小孩子,在家也不是没糖吃,可见到人家的糖,还是想尝一尝的,都去看自己娘的脸色。
大人难免尴尬,不让吃又怕孩子闹起来丢人现眼,吃又担心弄脏了衣裳。。。
石初樱道:“这糖果时我们家独有的,外面吃不到,大家都尝尝。”这么一说,倒是不单孩子们吃了。
玉竹笑道:“夫人们可别客气。这糖可是夫人亲手做的,即便是我们在府里也不是总能吃到的。”
杨夫人也有些吃惊,忙道:“呀,这咱们可是有口福了,一定要尝尝。”在她们印象里,都这么高的地位了,哪里会亲自动手做东西?除非是偶尔象征性地下一回厨,连她都多少年不沾手了。
丫头纷纷递上湿帕子擦了手,众人都先取了根金枫糖来捧参将夫人的面子,倒是张夫人家的那位大些的姑娘,悄悄地拈了块点心,拿帕子托着,低头吃了起来。。。
玉竹也是个眼尖的,一个眼神儿过去,立刻有丫头悄悄送来一盏清露,无声无息地放在那姑娘手边。吃了点心难免口干,这抹了莲花蜜浆的点心自然要配上点了荷花露的清露最好。
那姑娘微有察觉,却并没有停下,而是很快便干掉了一块点心,又悄悄端了清露饮了几口,再然后让人大跌眼珠子的是,她又悄悄拈了一块。。。
如此一连吃了三块!才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悄然抬头观望了一下,再把清露干掉了!
石初樱和玉竹、玉羽不由悄悄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写着:这姑娘没吃早饭!
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这姑娘好几天都没吃饱过了!
悠悠坐在她娘身边的,除了吃糖,她的精神力也发觉到了这边的有趣事,她的精神力还非常柔和,放出去转了一圈后,张大着嘴巴,扭头看着她娘。
悠悠有些难以置信地跟她娘道:“娘,悠悠知道,这位姐姐肚子还很饿,她娘不给她饭吃呢。”娘俩自然是用精神力交流的。
石初樱小小白了女儿一眼,“这么大的女儿家,怎么会给饿饭,还是要出门坐客的时候,又不是后娘!”刚说完,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不由张姑娘和张夫人之间多看一眼。
显然,不止她们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杨夫人就把小小一块糖很快吃掉,笑着夸赞道:“真是有福了,再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
然后无意似地打量一眼,惊讶道:“哎呀,张大姑娘怎么不尝尝这糖?哟!难不成这点心这么好吃?早知道我也该吃一块,只可惜现在有些吃不下了。。。
还是你们小姑娘好,一下子吃这么多都没事。。。”
张大姑娘涨红了脸,低头扭着帕子不说话。那边张夫人冷冷瞥了一眼过来,即便没看到,张姑娘也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哟!张夫人这眼神儿可真是厉害!瞧瞧,瞧瞧,好好的一个大小姐,给吓得像个鹌鹑似的。啧啧,怪道人都说,‘宁要乞丐娘,不要状元爹’呢。”
众人:。。。
石初樱再没想到杨夫人这么有战斗力,竟然当着人家张夫人的面儿,就这么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什么‘宁要乞丐娘,不要状元爹’的,这不是明白说人家张夫人是后娘,虐待原配的孩子么?!
张大小姐仍然低头跟个帕子较劲儿,张老太太也拈了块点心起来。
张夫人气白了脸,却淡淡地接话道:“杨夫人多虑了!也是,您都好几年不出来走动了,想来这市面上的事知道的也少了些。
依着妾身看,杨夫人还是回去跟如夫人多打听打听,如今这各家都流行什么话才好。免得一不小心,说错了话。”
这也是个很不给面子的。分明是说杨夫人家都是如夫人也就是小妾出来走动,她一个堂堂的知州夫人都给个小妾们踩脚下去了。
杨夫人翘起了指头,淡定地笑道:“张夫人说的是。本夫人也确实有几年没出来走动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配的姑娘都能随便作践了。可见世道多艰,人心不古啊!”
说着,又打量了一番张大姑娘,啧啧道:“你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你娘也跟本夫人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前几年她去了,倒留下你一个受苦。我也是不愿意见到旧人徒惹伤心,没想到竟至于此了。。。”说着还拿帕子沾了沾眼角。
不管真情假意,这一番作态,张大姑娘无法不理睬,只好站起来朝杨夫人行个礼,低声道谢。
才坐下,杨夫人又朝着张老太太道:“老太太身子骨还硬朗,好歹多照看这孩子几年,她娘虽不在了,咱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罪不是?”
张老太太:“我老啦,享不来这城里的福,这几年带着这丫头在乡下补补渔网,趁着退潮捡点海货,还能穿衣吃饭。只是我又能看顾她几年?
这不,如今都十三了。。。早几天听说这赏花会好,老婆子也厚着脸皮跟着过来了,好歹让她也长长见识,免得往后难嫁!”
张夫人的脸色更加不好了。说她不善待原配嫡女还罢了,可这老太太明摆着是说她不赡养婆婆!
她掩去眼底的厉色,转而朝石初樱笑道:“我这婆婆有一把年纪了,时常会这样。。。我们做小辈的倒不少说什么。唉,咱们做人家媳妇的,难免委屈些。”
杨夫人嗤笑一声:“啧啧,张夫人这本事,委屈了谁,也不会委屈自己啊!”
张夫人忍无可忍,怒气升腾,顾不得场合,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怒道:“王月娥!别给脸不要脸!别以为你当
了知州夫人就了不起了!有闲功夫管别人家的事,倒不如管管自己的后院!自己在家里被人挤兑得灰头土脸,连府门儿都出不来,还有这份闲心!”
杨夫人到底年长些,道行也比张夫人深厚,只见她惊吓似地“啊呀!”一声,拍了拍胸口,才道:“几年没见,我还当张夫人改行了呢!”
然后她饮了口茶给自己压了惊,才继续道:“瞧瞧这气势!到底是从小跟着下海打过劫的,就是不一样!我这手,拍断了也没这气势不说,只是这么个拍法,也早就手肿了!”
杨夫人虽慢声细语,但此话一出口,屋子里也顿时静了片刻。
石初樱也没想到这杨夫人竟报出这么个猛料!
张县令的这个夫人是继室也不稀奇,可如果杨夫人的意思没错,张夫人应该是海盗出身!至少家里曾经是海盗出身!哪怕是洗手上岸了,这海盗的名声可是一臭千里的。。。
这么看,这张老夫人作为婆婆都避到渔村去结渔网了,也不是不可能。。。一时间张大姑娘倒是解脱了,已经没人还注意到她了。于是,这姑娘又拈了一块点心,填进了嘴里。。。
“哟,咱们来迟了,瞧瞧里头已经说得多么热闹了!”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女子娇俏的笑语声,还一群人走动的裙裾沙沙声。
石初樱眼神儿往门口飘了过去,只见屏风里头站着的回雪打了个眼色过来,原来刚才的客人在门口停了停,听到了里头的呛话,这才出言的。
这个话锋都敢接,可见也不是个简单的!
那女子和一群衣袂翩翩的女人走了进来,原来是本州的通判夫人和州同以及州府的其他官员夫人们,相约着一起到了。
大家又是一番见礼,刚才的火爆气氛也就给遗忘了似的,再没人去提。
“哟,这不是张老夫人吗?可有几年没见您了?身子骨一向可好?”通判姚夫人身份比张县令夫人高,自然坐在了张夫人上手,张夫人被挤到了后排去了,毕竟一下子来得都是州府的官眷,她这县里的就不够看了。
张老太太:“谢夫人还惦记着,我这不是听说参将府上有好吃好喝的,才非要跟着来了。呵呵呵。。。”
姚夫人往后瞥了张夫人一眼,含笑道:“老太太可得多出来走动走动,这一连几年不见,咱们也惦记着不是。”
“哟,张姑娘长这么大了?我记得当年我刚来,正赶上乔夫人去了,张姑娘还那么小一个,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真真的可怜!”
州同夫人道:“可不是么,这都好几年了,怎么也没见多长二两肉?唉!”一声长叹,什么都不说了。
(下面防盗部分)
她们这些从州府赶来的夫人,自然是不在共同乎挤兑一个海盗之家出身的女人的。
哼哼,以往海盗是地头蛇,横行在沿海的地界上,从渔村到县城,再到州城,哪一级的官儿敢直接跟海盗对着干?不用别的,看你脖子上的脑袋能不能安稳呆个一年!
要是不够狠辣,怎么能叫海盗呢?别说县里、州里,就是郡王府不也缩着头么?
按说这是南安郡王的管辖地界,驱逐海盗跟内陆的郡王打击山贼一个道理,可偏偏海盗比山贼更难打,便是原来驻守的副将带的水军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水军是打了就走,海盗回头就疯狂报复,打了比不打还麻烦。。。
所以,多年来受海盗气的可不止是平民,这些个沿海的官员也不得消停。跟海盗同流合污显然早晚抄家的节奏,至今还没哪个脑子清楚的官员敢明着这么干,(暗地就不知道了),但要说明目张胆地去海上打击海盗,却也是不敢的。
因此,这么多年来南外海这一带就形成了一种怪圈:人人恨死了海盗,人人喊着打击海盗,却又没人真的敢去惹海盗。甚至大家私下里还盼着,能跟海盗的亲戚什么的挂点钩,好歹能给自己留条路。。。
而海盗自然也是要上岸的,不可能终日漂在海上,所以这点义气还是讲的,能照拂的人家,海盗也还算给面子。每次意思意思抽点油水倒也不打打杀杀的。。。
所以呢,又怕又恨又有些依赖,唉,真是乱套啊。。。
话说今天这么些个州府的夫人挤兑张夫人,也是有理由的,谁让去年海盗和岛屿国太猖狂,圣人震怒后处罚的可不止杨大人一个!
而是整个南外海一带的官员,不论文武,全都罚俸一年,留任察看!连同郡王听说也罚了一年的爵禄!
大楚国官员的俸禄虽不算太高,可重点是官俸发的是真银子!而不是新版铜钱。知道现在市面上银子和铜钱怎么个兑换法么?官价:一两官银兑一千文铜钱,私下在钱庄银楼等地,加码是一两官银兑一千四百文!
高自然是高,关键是现在大家手上的缺银子啊!除了官俸,爵禄,朝廷的赏赐,现在很难从正规渠道获得真金白银了!十年时间,圣人把市面上的金银收得也差不多了。。。
所以说,这一年的官俸对于这些夫人家里来说,损失的可不仅仅是一二百两银子,而是很多潜在的收益。
不过即便面对如此强大的火力,张夫人显然也是底气十足地。
她轻轻嗤笑一声,“妾身虽粗野了些,讲个眼不见心不烦,好歹那是真性情;不像有的人,专门下黑手,明面上还装得比谁都贤良。”
说着,她朝石初樱一笑,道:“夫人您可别不信,妾身性子是实在了些,可好歹也是讲义气的。您说说,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没了爹娘,带着不多的家产来投靠,咱们要是嫌弃干脆就不收,要是收了,就干点子人事儿。
有的人就不这么想。啧啧,一边把人家孤女的家产哄骗到手,一边又坏人家的名声,逼人家去死。这不,一笔家产就这么到手了。”
说着,张夫人还夸张地摊摊手,很是鄙视了同知夫人一眼,悠悠一叹:“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才是高手!”
石初樱以往偶尔在京城高端场合混,还真没见过官场女眷竟然可以这么火爆!
跟这些夫人的段数一比,京里那些讲究弯弯绕的女人简直被比成渣渣了。。。
这地界的夫人可真敞亮,真豪迈!
县令夫人可以一炮轰向州府的官夫人,也不怕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嗯,找个时间特问问楚溆。。。
石初樱看得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