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岁月
十月二十三日,蔡宏敏吸|毒被抓,被警方押至戒|毒所。
十月二十五日,娱派当家花旦李茗诗被爆丑闻,传与声名狼藉的蔡宏敏关系密切,联手打击现任经纪人,方叙目前已离职,娱派方面宣布更换李茗诗经纪人。
十月二十八日,业界龙头华盛娱乐正式对李茗诗下达□□,随后以苹果卫视为首的三家星级卫视联合附和封杀,由她代言的广告纷纷被撤下,两部片约皆已换人。
十月三十日,蔡宏敏不堪戒|毒过程的痛苦,自杀身亡。
十一月二日,娱派高层召开例会,迫于侯张两家的压力,不得不将李茗诗冷藏。
十一月二十日,网曝李茗诗患抑郁症,割腕自杀未遂,现住在B市X区X医院。
……
风云变幻,人事更替,岁月却从未为凡尘的纷扰炎凉而停下过一刻。
转眼又到了一年之末,今年B市的雪格外的多,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场,期间也下过一次霾,人民群众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
多少恩怨,多少痴缠,多少恶意与泪水,多少痛苦与挣扎,都被呼啸的寒风吹散一地,覆在了白雪之下,冰冷至冻结,等待春水消融的那一刻,悄无声息地消逝。
还有那些远在互相反目成仇之前的片段,曾以为可以放在心里温暖一辈子的情谊,皆不可避免地失去色彩,结成心口的冰碴,终年不化。
十二月二十四日,又是一年平安夜。
《将碑》提前杀青,荣禹东回B市大办了一场生日趴,地点选在他投资开的酒吧里,宴请了圈内许多的亲朋好友。
一如过去的每一年,他依旧执着地给梁熙发出了一份邀请。
即使每一次得到的都是一封拒绝。
然而与往年不同的是,这回梁熙答应了。
或许是因为巢闻身在国外,她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无聊,索性出来透透气,或许是给荣禹东几分面子,尽普通朋友的礼仪。
又或许是看着曾经与她一起并肩作战的人越来越少,所以心里发慌,珍惜当下。
朋友做一天少一天,谁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
当夜,梁熙穿过一群俊男美女,找到今日的寿星——由于在西北拍了三个月的戏,荣禹东的肤色黑了不少,晒成健康的小麦色,面容俊朗。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色印花线衣套黑色羽绒夹克,一身短装衬得双腿笔长,脚上踩着朋克风的皮靴,打扮得很潮。
他正在和杨寒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杨寒鸣正是当年那个游戏厅的老板,这两年演的戏很少,做的生意多了,圈里许多人都笑称他“羊老板”。
杨寒鸣和宋妙皆已到场,当年《血意诀》剧组四个主演里如今唯独缺了李茗诗。
但大家谈笑依旧,对此闭口不提,就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李茗诗不过是出了国似的。
“荣少,生日快乐。”梁熙递出礼物,客气地微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荣禹东看到她,登时一愣,身旁的杨寒鸣早已识趣地走开。
他接过银灰色的礼品盒,样子像是有些紧张,小声问道:“是什么?”
梁熙道:“送不出什么花样来,一块手表而已。”
但她没说的是,压在手表下面的,是荣禹东当年送给她的项链。
“你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荣禹东深深看了她一眼,将礼物收好,而后沉声感叹道,“已经四年了。”
是啊,四年了。
当初她答应和他交往,就是在他二十四岁的生日上。
那时候多热闹啊,杨寒鸣、李茗诗和宋妙悄悄给他准备了惊喜,关了厅内灯光,一边唱着生日歌,一边推着蛋糕出来,不过是几点烛火,却比今日的灯火辉煌要美好得多。
只是现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荣禹东又问道:“小熙……巢闻对你好吗?”
“很好。”
“那就祝你幸福了。”荣禹东露出微笑,真心祝愿,眼底一片温柔,“如果结婚了,记得给我发一份请帖。”
梁熙看向他,目光交汇之际,二人皆知彼此已彻底将这段往事放下释然,不由会心一笑。
能好好做朋友的话,那当然是最好的。
她微微颔首:“禹东,谢谢你。我一个人去喝点酒,你去招呼其他朋友吧。”
从荣禹东身边走开后,她坐到了吧台上,点了杯酒后独自坐在角落里喝。
她喝得又快又猛,丝毫不怕醉似的,转眼就已三杯下肚。
就在她向调酒师要第四杯的时候,身旁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杯Mojito,谢谢。”
梁熙偏头看向来人,笑了笑:“你是不是只喝这一种鸡尾酒?”
“你还不是又点的是Negroni?”方叙扬了扬眉,在她右侧坐下,看着她杯中残留的红色液体,“啧,真不知道这苦兮兮的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陈乐凌那个弱得来只能喝苏打水的家伙净喜欢推荐些奇怪的东西。”
梁熙辩解道:“第一口的确是苦的,但之后会回甜,其实就和苦丁茶的味觉变化类似。”
方叙摆了摆手:“得了吧,喝酒就跟喝药似的,有什么意思。”
一时间,两人的气氛竟真像是回到了当年。
还记得那年除夕,她和柳家彻底闹翻,被方叙瞧出了端倪,立马给她订了当夜返回B市的机票,然后带着她和陈乐凌一起畅饮谈天……
然而两人皆心知肚明,一切都回不去了。
应是和梁熙想起了同一件往事,方叙笑道:“陈乐凌什么时候回来啊,她难不成移民去了奥地利陪读?”
“不知道,应该快了,已经超过一年了。”
“她回来后应该会吓一大跳吧。”方叙看着手里的杯中酒,“没想到她不在身边黎野那小子反而学乖了,最近一次见到我竟然还会客客气气地喊声哥,真是活久见。”
梁熙突然问道:“对了,李茗诗怎么样了?”
方叙动作一顿,沉默了数秒,而后喝了一口酒,低声道:“好在把命给保住了,她爸妈把她接回老家了。”
梁熙看着他。
“你真是丢了个大难题给我。”方叙苦笑,“你让我亲耳听见她坦白自己做的事,心存芥蒂,从此这隔阂肯定是消不掉了的,但此事终究是因我而起,我又不可能完全不管她。现在她被封杀,凭我一己之力根本不能扭转乾坤,况且她做下这样的事,就算日后冷藏出来,也会被你看作眼中钉肉中刺,实在是前路坎坷,而我又怎能以平常心对一个想要毁掉我一切的艺人?”
末了,他伤神似的叹道:“太难了,管与不管都是个深坑。”
“这就是你的事了。”梁熙毫不客气,直截了当道,“是你玩弄人心的代价。”
方叙笑了一声,然后将酒一饮而尽,哑着声音道:“对,是我的报应。”
两人后来干脆要了啤酒,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来。
喝到一半,两人都有些醉了,警惕心暂时放下,话匣打开来。
方叙夸张地拍腿笑道:“还记得你第一次坐飞机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我也是头一回看人坐飞机能僵硬成那个样子哈哈哈哈……”
梁熙脸上微红:“现在已经不会了。”
“你现在要还那样就丢死人了!”方叙跟她碰了个杯,“出门别说你是我方叙的师妹!”
梁熙有些羞怒道:“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也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好笑的,方叙趴在桌子上笑了好一会儿,肩膀都在抖。
笑完后,他就这样抬眼望着梁熙,突然问了一句:“多久没修头发了?”
“有段时间了。”
“别剪了,留长吧。”方叙懒懒道,“不然总是让我想起……”
话语戛然而止。
两人皆对死去的那个女人讳如莫深。
曾经的,他们的老师。
“师兄,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半晌,梁熙开口道,“不管怎样长袖善舞,不管怎样玩弄心计,都留个底线,不要过于不择手段,不要……步那个人的后尘。”
方叙从桌上撑起来,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眼角染醉,他笑吟吟道:“如果没有做到呢,你是不是也要那样弄死我?”
梁熙看着他,虽是醉时,但一双黑眸仍是清亮一片。
“唉,怕了你了。”方叙沉声道,“师兄答应你,不会的。”
梁熙突然有点疑惑:“我们已经算是欺师灭祖了,还能是师兄妹吗?”
方叙笑了:“你究竟是哪儿来的古人思想,胡思乱想个什么劲,我说你是我师妹,你就永远是我师妹,这跟什么师门啊啥玩意儿的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梁熙叹道:“世风日下啊……”
方叙给两人的杯子倒满酒,然后用自己的与梁熙的轻轻一碰杯,不紧不慢道:“这不还有你和我同流合污嘛。”
梁熙只是笑,但是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
“对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方叙问道,“上次帮我在微博回击评论的那个人,是你吧?”
梁熙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呆了数秒才反应过来:“哦,是。”
“你啊……”方叙无奈道,“掀起一场舆论风浪的是你,心软的也是你,真是没出息。”
梁熙道:“我只是回了那些信了虚假黑料的人,那些料不是我曝的,我只曝真料。”
你傻啊,现在都玩阴的,谁讲究你这一套堂堂正正?
若是放在过去,方叙早把这句话说出口了,然而他现在只是沉默。
他已经知道,梁熙和他终究不是一个路子上的人。
他猛地喝了一杯酒,像是要为自己壮胆。
“梁熙,其实我……”一时冲动,他把话开了个头,却很快恢复理智,放弃了把话说完,转为自嘲一笑,“算了,现在说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
梁熙问:“什么?”
“没什么。”方叙大笑两声,把梁熙的酒杯给收了,“女孩子家的,不要喝这么多,起来吧,我找个可靠的司机送你回去,别留在这里通宵了,伤身体。”
梁熙嘟囔道:“这有什么。”
方叙从高脚凳上站起来,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脑袋:“把自己身体弄垮了,以后还怎么跟我抢资源?”
是啊,酒醒之后,他们又是要各走各的路了。
互不相让,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