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西岐世子伯邑考
伯邑考这三个字令大殿之上的苏妲己身子莫名一颤,眼中的一丝惊慌一闪而过,苏妲己抬头看了看角落的大梁,那里隐藏着承担保护妲己肉身的轩辕菲。
而她的这一丝慌张虽然转瞬即逝,却也难逃阿芝的双眼,阿芝半跪着身子直了直蛮腰,面色从适才对苏妲己并不反对接太子回宫的疑惑转为了对这位西伯侯世子的期待。
殿中同样期待的还有蹲坐在轩辕菲肩头的白狐,而这白狐体内藏着的才是真正的苏妲己,此刻她的心情才是最为复杂的。
冀州与西岐世代交好,而她与伯邑考更是在还未出生之时便已交换过聘礼,虽说这十几年来两人只见过匆匆数面,却也早已是两情相悦,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君不嫁。
只是纣王听了尤浑主意从中作梗,以置换其兄长为由召她来朝歌,美其名曰为特赦,实则是想纳她为妃的叵测居心又有谁人不知若非是凌夜与轩辕菲深夜搭救,自己只怕早已为保名节撞死在大殿之上,与伯邑考更是阴阳两隔了。
而白狐心中的波澜,轩辕菲又岂会不知,只是她目下能做的也只能是捋了捋她洁白的毛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稍安勿躁。”
随着纣王的一句有气无力的“宣。”殿外走进一位翩翩公子,看似手无缚鸡之力般的羸弱,那浑身散发的贵族气质里却透着一丝果敢与坚毅,只看他默默行至殿前,双膝下跪对着纣王行了君臣之礼:“罪臣之子伯邑考叩见大王。”
纣王竟看也不看,只是略微抬手吩咐道:“世子平身吧。”
“谢大王。”伯邑考领旨起身站在了大殿的右侧,抬起头与对面的苏妲己四目相对,这一眼好似望穿秋水一般,包藏了伯邑考无尽的相思以及又见伊人的雀跃,岂料苏妲己只是微微点头报以微笑,这一平淡如水的礼节倒是令伯邑考不知所措。
本以为此次进京便可以与她朝夕相对,难道妲己在身处朝歌的这些时日里已然对他变心了么?
一时之间伯邑考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此番世子进京,究竟所谓何事啊?”
直到纣王出言询问,伯邑考这才恢复了冷静,此次他只身入朝歌,并非只是为了儿女私情来的:“回禀大王,家父十年前因遭奸人陷害被押解来朝歌,大王曾许诺若是我西岐对大王忠心不二,便在十年后释放家父,大商建国数百年来我西岐对殷商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况大王承诺之时限已到,还望大王释放家父回归西岐,伯邑考愿为质子留在朝歌,以表忠诚。”
当年西方数十个诸侯国举兵谋反,纣王下令西伯侯姬昌出兵平乱,西岐军所向披靡,所到之处叛军无不俯首称臣,不过三个月,姬昌便已收复失地平定叛乱。
纣王龙心大悦,御驾亲赴西岐表彰姬昌平乱大功,岂料进城之后却发现西伯侯兵强马壮,军纪严明,将领更是个个能征善战,好似天将雄师一般雄壮威武,那气势竟将纣王吓得差点坠马。
回到朝歌之后还是心惊胆战夜不能寐,生怕有朝一日西岐军会打入朝歌,豪夺了他的江山,费仲尤浑最善察言观色,又怎会不知纣王心结,立即献计邀东南西北四侯进京,其后将文王姬昌软禁。
西岐闻讯后虽然大骂天子无良,却也因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是在担惊受怕之中捱过了十年光阴,这才令世子伯邑考进京贿赂朝中官员,希望可以令大王既往不咎放他父子西归,最不济也是自己作为质子留在朝歌,已换取父亲回归西岐。
虽说他在进入朝歌之时便已听闻苏妲己目下已然贵为丞相,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本以为以他二人的关系,想要救出父亲理应事半功倍,只是适才那一眼,苏妲己心如止水,伯邑考震撼之余,心中也泛起了一丝担忧。
“啊,这个,释放文王一事,寡人心中有数,世子远道而来,也算是风尘仆仆,不如宰馆驿之中歇息几日,也好领略我朝歌繁华。”很显然,纣王对西岐还是有所忌惮,并未想痛快放人。
伯邑考料来也不会如此容易,也不敢忤逆王命旧事重提:“如此还请大王网开一面,令我父子相见,以表罪臣孝心,伯邑考感激不尽。”
虽说并未指望苏妲己能够出言相帮,伯邑考依旧情不自禁向她看了一眼,岂料苏妲己竟然视若无睹,看她的样子根本就是袖手旁观,伯邑考一阵难过,竟有一种心如死灰之感。
“呃……”纣王心中想要拒绝,却又实在说不出理由,满面的踌躇无助自然全部落入了阿芝眼中,王后伸手拍了拍纣王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微笑着开口道:“听闻西伯侯世子才高八斗,更是弹得一手好筝,本宫实在羡慕,世子难得进京,何不在此弹上一曲以慰本宫仰慕之情,也算是了我心愿,世子以为如何?”
进殿之时,伯邑考已然知晓这位坐于纣王身边的便是红极一时的当今王后,如若得她在纣王面前美言几句,确实对于救父一事有利无弊,当下也顾不得这大殿乃商议国事之所,立即弯腰行礼:“蒙王后娘娘错爱,那罪臣便献丑了。”
待得侍从抬上古筝,伯邑考跪坐筝前,随着十指轻抚,一曲悠扬琴声幽然而出,真可谓荡气回肠绕梁三日,听得殿上群臣早已入了迷,便连那不同音律的纣王也似乎听了个如痴如醉。
而大殿横梁之上的白狐此刻更是肝肠寸断,若非是轩辕菲拦着,只怕她早已跃下梁柱,扑进了伯邑考怀里,因为适才伯邑考所弹奏的那一曲正是为她而作,是伯邑考对她至死不渝的爱意。
意犹未尽之中,一曲终了。
而就在此刻,自伯邑考进殿之后便始终不发一言的苏妲己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