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上)
小年夜后,皇上传旨,无事不需上朝,有事递个折子上去,大臣们都安心地在家准备过年。其实在京的大臣府第个个家丁成群,过年琐碎的事并不要自已过问,只是同僚间、亲戚朋友间有些礼节需要走动走动,才会亲自出面。如去向王府看望王爷,带上一点礼品,闲谈闲谈,指望着王爷来年在皇上前面美言几句,给自已讨个好差事,皇上是最在意向王爷的建议的。只是这个王爷看着如春风般暖人,亲切又和善,却是骨子里冷得如冰,谁都近不了,让人永远捉不清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哎,没底啊!
向王府的大厅里,向斌闲闲地看着眼前正一脸紧张,结结巴巴的讲着话的吏部官员,亲和的笑意鼓励他把话完整地讲完。
“王爷,听……听说户部有个缺,小臣……在吏部呆了一些年了,可不可以请王爷在皇上面前美言,给小臣一个机会。”哎,终于讲完了,官员一脸讨好地看着王爷。王爷的眼睛为何眯起来了,听说王爷眯眼,就是他心里不快时。官员心内不免慌乱,忙把眼神移到青色的地面,再也不敢与王爷对视。数九寒天,官员明显感到汗湿了几层衫子。
向王爷没有答话,只顾地把玩手中折折扇,大厅里一时静了下来,官员都似清晰地听到自已的心跳声。向贵送茶进来,一看便明白了,这是今天第几拨了,这些人真是心存侥幸,王爷虽然很得皇上宠爱,却从不恃才自傲,唯有有用之才,他才会在皇上面前尽力建议,这些大人们与王爷同朝为官多年,怎么到今还不懂呢?王爷暖阳般的微笑可不代表是真的春天。
“大人,请用茶。”官员感谢地冲向贵点点头,至少有人出声了。
“李大人,”向斌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仍是微笑亲和,“你这样子讲,可是陷小王于不义哦。你想想看,官员之间的提拨与调换一向是皇上亲自过问的事,当今皇上英明啊,用人从不拘一格,没有委屈过哪位官员,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太平盛世。你现在要我去抢了皇上的事做,莫不是觉得皇上……”
“不,王爷,”官员两腿一软,跪在向斌面前,抖得如筛糠一般,“小臣不敢,小臣错了,请王爷饶恕小臣。”
向斌站起身,走上前,扶起官员,“李大人,何罪之有呢?人往高处走,图个好差,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小王无能为力而已。起来吧,李大人,以后呢,安心做事,皇上不会看不到的。向贵,送下李大人,对了,还有那些礼品,小王办不成事,自是不敢受的,请顺便带回吧!”
官员想解释什么,却看到向斌已转身进了后堂,抹抹汗,摇摇头把一切咽下了。哎,那些坊间传说原来是真的,向王爷真是铁石心肠,本存侥幸心,这下没想什么都没求到,反在王爷眼里多了个坏把柄,哎!向贵扶着站立不稳的官员,“大人,这边请。”
“有劳总管了,今日真是汗颜啊!”刚刚一幕只吓得他三魂失了二魂。”没事的,大人,这些本事人之常情,王爷很体谅,从不会往心底里去的。”向贵好言宽慰道。官员不禁一脸欣喜:“王爷真不不计较?”
“真的!但大人,王爷有王爷的难处,你也要体谅他呀。来,走这里,走好哦!”
“那是自然,下官哪敢呀!”
向贵好不容易才把吓坏的李大人送上轿,却见一顶青昵的软轿又在府前停了下来,苦笑地摇摇头,再一看,卫识文掀了轿帘走了出来。向贵舒了一口气,笑着迎上前,“卫大人,您来啦,王爷今日还念叨您呢?”
卫识文大笑道:“向府现在可是宾客如云,我不敢来呀,只怕没有好礼,会被向总管打出门去。”
“卫大人说笑了,请,王爷今天接了几拨人,正烦着呢,您来了他一定会很开心。”
“向总管,你错了,王爷他才不会烦,他如烦可以不见,他呀,现在乐着呢,看到那些人模人样的官员斯文扫地的机会,可不是何时都能有的哦。”
向贵愣了,卫大人讲得好象是有点道理,只是王爷那样的笑意,应不会是这样“坏心”的人吧!
“总管,你们家的后园好象太荒了吧,只几颗山石和松柏,也太暴殄这么大的园子了。园子吗,还是要有个园子样,植些四季变化的树和花,有些亭阁,日日都对着一样的景,太无趣。”卫识文穿过中庭,看着宽敞的后园,第一次发现向王府这样子没有情趣,忍不住建议道。
“识文讲得是,”向斌正在后堂看书,被卫识文的话音打断,一脸愉悦地走出,“父亲母亲和贝儿都住在宫内,我独自住这园子,一个大男人什么都不讲究,没有在意那些。象这冬天,如果有些梅,围炉喝酒,踏雪寻梅,该是这样的妙。”梅,有个人好似极痴梅,如果有了一园梅,他可能会常来向府转转了吧。向斌脸上荡起一缕温柔,让卫识文和向贵惊着,一时摸不着方向。
“向贵,明年春上你去寻些好的梅树植在这园子里。识文,进来吧!”
下人早已送上卫识文钟爱的热点和茶,这位状元公是王爷的好友,他的喜好,下人早已摸透。品了一口上好的香品,再吃下一只馅多皮薄的点心,卫识文满足地对向斌说:“你府上虽然没有一园好景,但却有一个好厨子。”
向斌乐了,“如天也常这样讲,可惜颐飞不赏脸,他最多喝两口酒,很少尝别的,让我家厨子很受打击。”
“呵,自从那个林小羽离开他后,颐飞就象失去了人的性情,没有温度,冷冷的,对什么都不在意。要不是他是齐家独子,我都以为他会出家为僧呢!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让人痴痴傻傻,可惜他所爱非人,这般极是不值。”卫识文一脸不屑,当初他们三人都看出林羽儿想学琴是假,和琴师有私是真,偏偏那个齐大公子蒙在鼓里。
“林小羽和琴师私奔的事不要让颐飞知道,就让他以为她是跌落山崖了,那样子,至少他心里会好受点。”向斌端起茶放在嘴边,眼神清冷。一向认为颐飞理智清明,没想到会被一个女子玩弄了。
“不要知道什么?”冷如天洪亮的嗓音与人同时进来,不等礼让,自已寻了椅子坐下,“两个大男人也学人家讲悄悄话,丑不丑。”
向斌和卫识文大笑。虽然四人性情各不相同,却相处得比自家兄弟都融洽,特别冷如天的真性情和豪气让人心里很是舒坦。”我们在猜昨天冷公子宿在海棠院哪位佳丽的房内?”
冷如天突然一脸紧张,“嘘,嘘……不要乱说。”神色慌张地跑前跑后,看到没有其他人,这才安心地坐下,“你家郡主妹妹不在啊。”
向斌奇了,“贝儿在不在与这相干吗?”
冷如天破天荒红了脸,“她,她有点大嘴巴,要是被她听去,她到处传,传到皇上和我爹那儿,我哪还有脸见人?”
“你……”向斌和卫识文指着冷如天,哈哈大笑,“不会吧,如天,你不是一直以风流公子自居吗?”
“什么事这样好笑?”齐颐飞抖落一身寒意走了进来,欠身在火盆前呵呵手,酷脸上仍是无情无绪。
“今天居然不约而会,我让厨子煮酒做两个好菜,我们几个痛饮一番。”向斌提议道。
“等下再谈这个,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如天,你说呀,似贝郡主怎么大嘴巴了?”卫识文坏坏地冲齐颐飞挤挤眼睛,一幅不肯放过冷如天的表情。齐颐飞默契地在一边坐下等着。
冷如天连胡子都急得翘起来了,看向向斌,想求助,只对方也是一脸好奇样。高大的汉子心一横,不管了,“我是看着贝儿郡主长大的,小时候精灵可爱样就很讨人喜欢。如今长大了,更是美得让人心醉,我……我不想在她面前有个坏印象。其实贝儿郡主只是有点任性,从不会大嘴巴的,我那样子讲……哎,你们都明白的吧!你们不要偷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见怪,但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你们不要在外面胡说,给贝儿郡主难堪,她值得更好的。”冷如天的话语越来越低,最后似都不可闻了。本想取笑的三人见了这般,反到什么都讲不出来了。
向斌没想到看似粗放的兄弟,也有情感细腻的这一面,不免心中有些感动。冷如天嘴上风流,却从不下流,为人豪爽正直,让他一直欣常有加。他拍拍冷如天,“如果贝儿能托付给如天,那是她的福份,但这是两情相悦的事,一切要看缘份。”
冷如天只“嘿嘿”傻笑着点头,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三人也都沉默不语。
“情”之一定非常微妙,非但别人无法勉强,就连自已也往往会控制不住。有时你虽然明知不该爱上某一个人,却偏偏会不由自主地爱上她。这世上本就有种奇妙的感情,是不必抱怨的,也无需歉疚的。爱情本就是最不可捉摸的,有时痛苦,有时甜蜜,有时令人快乐,有时却又令人悲伤。此事与你是否是英雄,是否身份尊贵毫无关系。
冷如天这样的表现只是真性情的流露,想他平时那些行为也只是一种掩饰,内心珍贵的却是那个大家都还以为没有长大的小郡主。卫识文突然很羡慕冷如天,有这样一个人放在心里,会很快乐,很充实。向斌作为兄长,很欣慰,吾家有女初长成啦。齐颐飞则是绷着一张脸似乎坠入了某种情绪里。
“看着她长大,小时候精灵可爱的样子甚是讨人喜欢,长大后更是让人心醉。”冷如天这两句话轻易地触到了他心底尘封的一个角落,漫天大雪,梅胜雪白,自已深情的目光对着一张秀雅的小脸,说日后要共对一园梅。心蓦地一抖,茶碗从手中掉在地上,轻脆的声音惊得其他三人都从各自的思绪里清醒。
“齐兄,没有什么事吧?”冷如天拾起茶碗,担心地看着齐颐飞。”没有,只是一时失手,我有事先走了。”涌上心怀的往事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负疚感让他不能自已,心神大乱,只想寻个地方好好静静。
“别,”冷如天拦住齐颐飞,“我们一起去向兄那位义弟的寻梦阁转转如何,呵,我对那小子很好奇,象只小刺猥。”
卫识文第一个起身符合,“好,我也有此意,那位寻梦坊主很特别呢。”齐颐飞则一脸怪异,眼神闪烁,按下要离开的念头,脑中怎会把那个寻梦坊主与久远的一张小脸相重复呢?
向斌仍一脸如沫春风般,“也好,我今日也没大事,出去转转吧!”慕云那日的表现太怪异,有些事他是想看个明白的。”颐飞,一起走吧!”
“齐公子,谁又敢把你忘了呢?”齐颐飞一直记着说句话时,柳慕云满脸的指责,他是真想不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