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归乡
告别了大同的一众同僚,顾谦带着顾泰和顾小九又踏上了前往台州的路途。
来到景朝已经五年,顾谦也从一个外来者变成了这个时代的参与者,虽然他在努力融入这里,但是让一个习惯了现代文明的人去适应生产力严重低下的古代,也实在是有些为难。
“唉……”顾谦叹了口气,勒住了马缰,马匹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在原地踏了两步。
“大人可是累了?”顾泰驱马上前,关心地问道。
“还好,”顾谦举目远眺,看着远处夕阳映照的山峰,用有些疲累的声音说道,“咱们这是走到哪里了?”
顾泰望了望天色,默算了一下路程,解释道,“还有十几里路就能到下一个驿站,大人如果还能坚持,咱们就把这段路赶完吧,看这天色,马上就要黑了。”
“好。”经过大同三年的历练,顾谦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连马都骑不稳的书生了,他拿起马鞭,准备继续赶路。
“大人,您喝口水吧。”顾小九提着水囊走了过来。
顾谦接过水囊喝了两口,见顾小九还站在马下,笑着把水囊递还给他,“你也喝点儿。”
“哎!”顾小九举起水囊,咕嘟咕嘟灌了一气儿,喝完水,他豪爽的拿袖子抹了抹嘴,“痛快!”
“哈哈!”顾谦和顾泰被他爽利的动作逗笑了,眼看着夕阳就要落山,几个人不敢再耽搁,扬鞭催马,一路朝前方的驿站赶去。
一路疾驰,几个人终于在天黑的时候赶到了位于崇阳城外的驿站,这个驿站虽然外表看起来破败,但是规模却不小,光院墙就围了很长,顾谦勒住马,让顾小九上前扣门,只是敲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开。
“这也太不像话了。”顾小九撇了撇嘴,加大了敲门的力度,拳头砸下去,将那扇黑漆大门砸得砰砰响。
“谁呀这是,敲这么大声,是想把门敲破不成?”里面的人被敲烦了,满脸怒气地走了出来。
“你们这不是朝廷办的驿站吗?怎么见到投宿的也不开门?”
“开什么门?”那小吏斜眼看了看站在门外的三人,见几人穿着打扮都很简朴,不由得哼了一声道,“既然你知道是朝廷办的驿站,自然就该清楚这里的规矩,本驿站地小房间少,除了迎送过往的官差,平民百姓概不接待。”
“哼!”见他态度嚣张,顾小九冷哼一声,拿出背囊里的公文,甩到他眼前让他看。
夜里灯光昏暗,但是公文上盖着的大印还是能看清的,那小吏讪讪一笑,一边谄媚的赔罪,一边弓着腰引领三人进了驿站。
驿站虽然占地很大,但是房间却着实不多,那小吏惯是个捧高踩低的,打听着顾谦是去江南赴任,心里揣测能去富贵窝里当官的定是个有手腕有后台的,更何况顾谦年纪轻轻就荣升四品,哪里还敢怠慢,急忙将他们几人安排到了上房。
吃了一顿热乎饭,顾小九又跟小吏要来了热水,顾谦一向喜洁,赶了几天路,也该让大人洗个热水澡,舒坦一下。
“也不知道顾安现在走到哪里了。”顾谦靠在浴桶边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顾管家走的是水路,肯定比咱们快,兴许现在已经到了安庆府了呢。”
顾谦穿越到景朝之后,已经足足过了五年,这五年中,除了一开始扶着薛玉娘的灵柩回乡安葬外,就再也没有回过太湖县的老家,三年前途径安庆,本可以回家看看,却因为根基不稳害怕严派的报复,不得不按捺下思乡的心情,请老夫人带着虎哥儿到安庆府偷偷摸摸见了一面。
现如今,大同三年任期已满,又是凭借着功劳高升,无论如何他也该回家看看了。
“近乡情更怯,也不知道现在老夫人和虎哥儿会不会怨恨我。”顾谦叹了口气,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多年离家,虽然时有书信往返,但是丢下老母稚儿相依过活,顾谦这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儿。
“大人说哪里话,”顾小九拿了手巾给他搓背,一边搓一边劝解道,“咱们顾氏宗族近几十年来可就出了您这么一个探花郎,族里哪个人不夸老夫人教子有方?您虽然在外做官,但是族里可没少得到您的照拂,听说现任太湖县太爷就是您的同年呢。”
“至于说老夫人和虎哥儿怨恨您的话,小的觉得您真是想多了,您是顾氏宗族的骄傲,更是老夫人的骄傲,她定是以您为荣的!更何况您多年离家不归,不也是身不由己吗?”
顾小九一边说,一边放缓了动作,当年他选择跟随顾谦当差,只是想捞点小钱好回家奉养爹娘,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想法也慢慢地发生了变化,人心都是肉长的,耳濡目染着顾谦的行事作风,他心中对顾谦的敬重也一天天在增加。
不仅是他,与他同时追随顾谦的还有顾泰,顾泰可是族里少有的通透人,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顾谦选中做幕僚,可是应付差事是一回事,全心全意为主家服务又是另一回事,顾小九私下里也没少和顾泰沟通,他知道顾泰也是折服于大人的人品,才会全心全意为大人筹谋的。
因为心绪有些浮动,所以顾小九的动作逐渐变得机械起来,他一下一下,像在搓衣板上搓衣服一样给顾谦搓背。
“我说小九,你想把老爷我的背搓成烂布条吗?”顾谦趴在浴桶上,哭笑不得道。
“啊?”顾小九见把自家老爷的背搓得通红,赶紧扔了手巾,讪笑道,“老爷,您没事吧?”
顾谦瞪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我像是没事?”
“嘿嘿!”顾小九伺候了他几年,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脸皮比纸薄的少年了,他狗腿的一笑,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蹿,“老爷您先缓缓,我再去提一桶热水!”
“兔崽子,你敢跑!”顾谦扬手把手巾丢在了他身上,顾小九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灵活的一闪,闪到门外去了。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顾谦总算恢复了精神,回家的路很长,所以他们没有耽搁,天刚刚亮,就动身赶路了。
“大人,您慢走!”昨晚前倨后恭的小吏恭恭敬敬地在门口送行。
顾谦点了点头,径自跨上了马。
因为归家心切,所以一行人晓行夜宿,终于赶在春末夏初的时候回到了太湖县的老家。
“老爷回来了!我们老爷回来了!”先一步回到太湖县的顾安眉开眼笑地喊了起来,陪着他一起等在镇子牌坊下的几位祖老也难掩激动,他们捋捋胡子,整整衣裳,在年轻一辈的簇拥下向前迎去。
“哎呀,谦只是回家一趟,怎么敢劳动叔公们出来亲迎?”顾谦一看乡亲们这迎接的架势,也不敢托大,急忙下了马,步行往镇口走去。
“慎之在外多年,又为咱们族里做了不少好事,迎一下也是应该的。”族老们虽然辈分比顾谦高,但是面对这个已经升到四品知府的年轻人,又有哪个敢怠慢?没听说县太爷也一直在打听顾大人的归期吗?如果不是顾家低调,不愿张扬,恐怕今天县太爷就要到这里来亲迎了。
在官场浸淫几年,场面上的事顾谦已经驾轻就熟了,他一向是个宽和的性子,回到家乡,也不摆什么谱,在众人的簇拥下,说说笑笑地往家里走去。
听说顾谦已经进了镇子,顾老夫人也坐不住了,她拄着拐杖,拉着乖孙,满脸激动的往门口走去。
“娘!不孝儿回来了!”顾谦刚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了发鬓斑白的老娘和已经及腰高的小小孩童,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没能在您跟前侍奉,儿子愧对您啊!”
老夫人的眼眸湿润了,她伸出手,嘴唇哆嗦了几下,激动的有些结巴:“娘……的好、好宽儿……”
顾谦还在阶下跪着,老夫人心里激动,想要扶他起来,却有些力不从心,这个时候,一直搀着她,跟在她身侧的小孩童抿了抿嘴,把祖母交给了在另一边扶着她的徐妈,自己咚咚咚跑了下来,“你别哭了!”
“虎哥儿?”顾谦抬起泛红的双眼,激动地看着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的小小稚童,走的时候虎哥儿也才不过长到他的大腿高,现在他跪着,小孩子都能跟他平视了。
三年不见,懵懂的稚童又成长了,他小脸紧紧地绷着,像是有些紧张,但是看到男人激动的面容和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思念,对于父亲那模糊的概念似乎渐渐清晰起来,他柔软的小手搭上了顾谦的肩膀,见男人丝毫不避讳,甚至在鼓励自己的亲近,小孩儿的脸上漾出一抹笑,羞涩地叫了声,“爹。”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