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夕水天涧
夕水天涧四季如春,它的八月并不像外面那么炎热,清风吹拂着花草,颇有些秋高气爽的感觉。
“婆婆,你快看,他们在干什么?”
一个穿着淡绿色纱衣,约摸二十岁的女子站在一座山顶上说道。长到腰间的乌发只用一根碧色的袋子系着,她的眼睛十分清澈,如同夕水天涧的湖水一般。
她的名字叫做木邪一兮,是神族族长女儿与凡人结合所生,隐居在此已经两百六十多年了。
她口中的“婆婆”却是一只巨大的雪白的九尾狐狸。它正趴在地上眯着眼享受着久违的阳光。
“他们啊,是在下稻种呢,我已许多年不曾见到这种景象了。”九尾狐狸淡淡说道,温柔的声音像春风一般透露出她此刻的恬适。她们所看的地方,正是夕水天涧里的农田。
夕水天涧之中只住着夕氏族人,他们的先人在秦朝的一次战乱中搬进了这里就一直没有出去。夕氏族人秉性善良,他们部分人的基因里甚至还保留着上古遗传下来的使用法术的本能。夕氏由族长统领,下设金木水火土天地玄八大长老管理族中事物,有着最严格的族规。
此时真是播种的时节,因此夕氏的男人们便都在田地里。由族长带头,有条不紊地种下一颗一颗的种子。而女人们便在一旁端茶送水,给男人们擦着汗。最快乐的就数那些孩子,在田地边捉蚂蚱,爬树玩。
“他们真幸福啊。”木邪一兮感叹着,眼角却露出了一丝黯然,她坐下来靠在九尾狐狸身上。
她从十岁起,她的娘亲洛水英就突然得失踪了。九尾神狐损失了百年法力探知天机,只有到夕水天涧的地狱岩底才能知晓洛水英下落。然而,不知何时起,地狱岩上竟被布了结界,木邪一兮一连尝试了二百多年都没能成功打破结界。
“你又在想你娘了吗?”九尾狐狸一语便猜中了她的心思。
木邪一兮往它毛发里钻了钻,把脸都埋在了里面,它的毛厚而柔软,透着淡淡的青草香味,给她一种十分安全的感觉。
“是啊。我后日会再去地狱岩的,两百多年了,这次血星困月是我绝好的机会。”
九尾狐狸却对她的大志没有任何鼓励,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前方连绵的高山……“一兮,我们回去吧,我的时间到了。”九尾狐狸着伸出一条尾巴拍了拍她。
木邪一兮缓缓直起身,心中不禁疑惑,因为每次九尾狐狸都是十分鼓励她去的。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边观察着九尾狐狸的反应,一边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后日一定会成功的!”若是不成功,她便要另想办法。两百多年,她已经等得够久了。
没想到九尾狐狸的语气却还是淡淡的,“一兮,顺其自然吧。我们真的该回去了。”说着她看向木邪一兮的眼神却变得十分温柔起来,甚至还带着些许心疼。它站了起来,竟比木邪一兮还高了一个头。
木邪一兮黯然道;“我知道了,婆婆……”
“怎么了?不想回去么?”
“嗯。婆婆,你先回去吧,我想下去看看。”
九尾狐狸脸上一瞬间有些诧异,但随即便高兴起来,点了点头,“也好,你这些年只知道练功,也该下去走走与人接触接触了,只是要小心蓬莱的人,知道吗?”
“蓬莱?”木邪一兮有原本些黯然的脸上瞬间闪过一色厉色,她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们敢来我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一兮!”九尾狐狸佯装生气道。
木邪一兮忙低下头讨好道:“婆婆~我知道的,木邪这个姓呢只有蓬莱皇室才用,所以我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您放心啦~”说着还不忘卖个笑脸,因为婆婆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九尾狐狸看她这样不禁笑了,也不好再责难她,摇了摇头走进了身后布满青苔的岩石中。
“婆婆我走啦!”木邪一兮朝着岩石喊了一声便向山崖下飞身而去。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跟外界的人接触过了,就算去地狱岩也是尽量避开人群,但是这次,她却感觉山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
她在山中飞飞停停,最后落在山脚下大路旁边的一棵大树后面。这里的树长的很奇怪,不像一般的书是竖着长的,树身有一半竟与地面平行,另一半才竖直生长。她踩着树身走到它的转折部分,粗壮的树干可以完全挡住她的身形。
这里离夕氏族人居住的地方很近了,路的对面便是一大片的农田,夕氏族人正在农田的另外一面往这里播种,不过以他们的速度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这里。
“善休,善休,你输了!你输了!”
不远处,几个孩子穿着相同式样的白色衣服,正在追着一个同样白色衣服,却头发胡子花白的老人从不远处沿着大路而来。
那个老人是倒跑的挺快,超了他们一小段距离不说,还边跑边做鬼脸。“哈哈,你们追不上我,追不上我!”
木邪一兮“噗嗤”一声笑了,不过又有些不解,老人不是应该像九尾狐狸那种慈祥沉稳的么,怎么这个,倒像孩子呢。农田那边不断发出爆笑声,看他们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这一幕应该经常上演。
不过老人毕竟是老了,善休还没跑到木邪一兮这里就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遭了,要被追上了。”木邪一兮帮他紧张起来。
果然,善休脚步一慢,就被追上了。
“我不跟你们玩了还不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了起来。
“哈哈,你就是找不到!”
“你输了!你输了!你又骗我们,说好找神女的!”
那群孩子一人抓了一把胡子一边甩一边跳。善休龇牙咧嘴地跟他们抢着自己的胡子,却是抓了这丢了那,一时间狼狈不堪。
木邪一兮笑着缩回了头,拿了片叶子玩了起来,叶子上还有一只蚂蚁爬来爬去,凡人找神女,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况且,神族已经败落,也只剩下了她着一脉而已……想着,手中的绿叶竟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突然,几个孩子的笑声戛然而止。木邪一兮忙探头出去看个究竟。原来是几个原本干活的男人气势汹汹过来了,吓得几个孩子都愣住了。那些男人走路十分快,只是片刻便已经走到了几个孩子面前。几个孩子个个垂着头,不敢看他们,不过善休可是高兴了,坐在地上抚摸着胡子,怡然自得的神态倒是让她感觉十分眼熟。
带头的那个人服饰与其他人不同,在山上木邪一兮便注意到他了,他便是夕氏的族长。族长看起来也就三十几岁的样子,表情严肃显得十分威严。身后跟着四个人,清一色的白袍,连着宽大的帽子,木邪一兮居高临下倒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他们长长的白胡子都挂在了外面。他们似乎跟善休关系十分好,一到便把善休扶了起来,有说有笑的。
只听族长训斥那群孩子道:“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善休爷爷年纪大了,不要追着跑。摔坏了怎么办!”
看那几个孩子像是要哭了,“善休爷爷说要带我们去找神女的,可是他输了,我们没找到。”
善休忙上去打圆场,“没事没事,玩玩而已,我这把老骨头还是经得住的。”
“你呀。”族长对善休叹了口气。“神女洛水英不过是个传说罢了,你还……哎……”
洛水英?那不是她母亲的名字吗?!
木邪一兮忙伸出耳朵仔细听,没想到夕氏的人还知道她母亲的事情,那他们有没有可能知道她母亲的下落呢。早知道每次下来不应该避开他们的。
只听善休忙申辩道:“神女洛水英大战肥遗是真事好不?你们这些后生啊,真是的!要不然你们以为地狱岩石怎么来的啊!”
“是真事,是真事。”几个老人也附和道。
族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啦好啦,真事就真事吧。回去吧,大伙都在干活呢。”说着佯装生气地对几个孩子道:“你们也不许瞎玩了,跟我们一道学学怎么干活。”
几个孩子垂头丧气地被族长带着走去农田。
木邪一兮轻轻挥出一道灵力,将自己身上的绿色衣服,变成了夕氏人习惯的白色。看来,她要去夕水天涧的人群之中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