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苏家
夜色如墨,四周静悄悄的,偶尔有些虫鸣响几声,又快速的归于平静,似乎连虫儿都察觉出气氛的怪异。风都渐渐的小了,世界归于寂静。
城墙外的土地颜色比平时深了几分,不光是天色的原因,更因为这几日有血红的‘染料’泼在上面,一层一层。
黑衣人移动迅速,来去如风,除了细微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衣服都扎得紧紧的,跑动中丝毫不乱。
一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慢慢摸到了叛军营地的不远处。苏庆云一挥手,身后数支□□齐齐射出,只见营地外树上、草丛中、哨所内的哨兵身形一歪,一声都没发出来便倒地身亡。
这些□□竟分毫不差的从喉咙处透体而过,使人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在绝望中死去。倒地的声音还不足以惊动营地内沉沉入睡的大头兵们,毕竟机警的哨兵都共赴黄泉了。
且这些叛军,并不认为长安城内的老弱病残军敢主动打开城门突袭营地,从心里就放松了警惕。
苏庆云果断的打了几个手势,一行人默契的分成了三队,朝不同的方向行进。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苏庆云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这几个人能够从千军万马中取走楚王的人头,沉睡的千军万马也不行。但行军打仗最重要的除了人马就是粮草,苏庆云想像他姐姐一样,先断敌粮草。
苏家人带兵从来不是咋咋呼呼的一拥而上,他们最喜欢用的方式是像钝刀子割肉一样,一刀一刀的,先断你粮草,再削你侧翼,最后一点一点将中军蚕食殆尽。虽然刀不快,但一定让你很疼,苏庆云很年轻,但已经初步有了苏家的风格。
一群人钻进人家营地,虽然叛jun1jǐng惕性不强,但也不可能让他们如入无人之境,大部分人睡得很熟,但总有几个半夜会尿急。
苏庆云就碰上了一个,一群人默默的在营地搜寻放置粮草的地方,路过一个营帐时,刚好里面有人掀帘而出。
里面的人一脸迷茫,外面的人汗毛炸起,竟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了几秒,苏庆云反应过来一刀斩下,但也快不过这人的大嗓门。
“敌袭!呃……”
头身分离,鲜血喷涌而出,但也于事无补,寂静的夜终于被打破了。
“敌袭!有敌袭!”号角也被吹响,整个大营沸腾了起来。
“撤!”
苏庆云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如今情况有变,保命最重要。
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苏庆云一群人且战且退,却突然发现另一处火光冲天而起。脸色一喜,应该是另外某支队伍得逞了。
如今任务已完成,只需要想着如何冲出重围。
苏庆云大吼一声,冲在最前。一群人聚在一起,背靠背协同作战,敌军虽有千军万马,但一时竟奈何不得他们。
楚王早就被此番动静惊醒,慌乱的批上战甲出得营帐,待看清局势,见只有百十个人,顿时放下心来,怒火燃起,狠狠道:“立马安排人救火!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走!”
长安城内,城墙边临时搭建的帐篷内,诸葛汀这几日都睡在此处。今日好不容易入睡,却被帐外的声音吵醒。
“麻烦,求见诸葛院长”
“院长刚睡下,这……”
诸葛汀本来睡眠就浅,这几日风声鹤唳,更是一点动静都会惊醒。此时账外有人说话,她立马醒来,听外面的声音,一位是自己的侍女,一位似乎是军中小将。
立马翻身而起,披上外衣,朗声道:“有何事?”
诸葛汀虽是文臣,但这几日调兵遣将丝毫不乱,井然有序,而且亲自上场压阵,日日在城墙与大军一起浴血奋战。是以军队的人都对她客客气气,有事也会先找她拿主意。
此时就是军中小将见叛军营地火光冲天,打杀声声震天,苏庆云一行人不见归来,心中慌乱,只能找到诸葛汀看有何办法,毕竟此事乃苏庆云一人之记,瞒着诸葛汀执行,如今情况有变,那小将也顾不得什么了。
“什么?!”诸葛汀闻知真相,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银牙都差点咬碎:“苏庆云!他怎敢!”
诸葛汀嫁去苏家,还未过门丈夫就战死沙场,苏家人对她一直心怀愧疚,来往也多,几个小辈都是把她当嫂子一样对待,有什么好事从来不会忘记她。人心都是肉做的,人家待她好,她也都全心全意对苏家人。
如今苏庆云自作主张,使自己陷入绝境,诸葛汀气得发狂,只欲将苏庆云的耳朵揪下来才解气!
“如今之际还是先将人救出再说!”
诸葛汀压住自己的情绪,下令道:“集结军队,出城接应!”
小将一喜:“遵命!”
“不许!”一声大吼传来。
诸葛汀闻言皱眉,扭头看去,大吃一惊:“苏爷爷,您,您怎么来了!”
“哼!”被人搀扶着的老者,头发花白,国字脸显得十分正气,身材高大,有些佝偻,却是不怒自威。此人正是苏家家主,苏素衣的爷爷,被册封为武国公的苏青山!
他拄的拐杖在地上狠狠一垛,道:“这么大的动静,老夫如何不知!”
诸葛汀着急上火:“苏爷爷,庆云他擅自带兵出城,如今深陷敌营,若无人接应……”
苏青山脸皮一颤,厉声道:“如今本就是敌众我寡,全靠这巍巍城墙御敌于外,你若开城接应,敌军数倍于我军,若是正面冲突,我军不是一合之敌,到时城门自破!”
诸葛汀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难道,就不救庆云了吗?”
苏青山似乎更佝偻了一些,沉默良久,叹道:“苏家儿郎,从不怕死。庆云这娃子,胆大,是好样的,像苏家的男儿。但,终究思虑不周,太过稚嫩,陷敌之手。断不可为他一人之命,丢了整个长安城,到时我有何颜面面见陛下?且我苏家男儿,若是死,能死在战场上,也算全我苏家将门之义!”
“苏爷爷!”诸葛汀美目含泪,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逾齐,苏青山之子,十五岁从军入伍,镇军大将军,战死辽东。”
“苏逾平,苏青山之子,十六岁从军入伍,辅国大将军,战死北疆。”
“苏庆毅,苏逾平之子,十八岁从军入伍,为流矢所害,战死北疆。”
“苏庆泰,苏逾明之子,十六岁从军入伍,率三百人守城月余,最终弹尽粮绝,死于……”
“够了!”苏青山大喝一声!呼次呼次的揣着粗气,拐杖狠狠的插进土地里。
“乱箭之下,尸骨无存……”诸葛汀说完了最后一句,她的未婚夫,就是苏逾明之子,苏庆云与苏素衣的兄长苏庆泰。
苏青山满脸通红,拳头捏得紧紧的,他如何不知她说的是什么,是苏家祠堂几十个牌位中最前方几个牌位上所书之字!
还有苏逾明,还未来得及做他的牌位。
“我苏家是对不起你……”
“苏爷爷!”诸葛汀不敬的大声打断:“苏家没有对不起我,苏家满门忠烈,我知您忠肝义胆,苏家男儿为大秦流尽最后一滴血,就连素衣都披甲上阵,大秦绝不能对不起苏家,相信陛下在此,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庆云陷入危难而无动于衷。”
“陛下常常跟我说,大秦对不起苏家的太多了,如今陛下虽然不在,但我却不想等陛下回来之时,知道此事,却发现我无所作为,那我才是万死难辞其咎。苏爷爷,您且坐好,庆云,我是一定要救的!”
诸葛汀说完,也不敢去看苏青山的脸色,扭头便走,厉声下令道:“全军戒备,出城迎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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