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舞台下的观众

第二十五章舞台下的观众

不老不死,就算是死徒也无法拥有永远,所以才追求永远吗?

我在睡觉吗?是啊,昨夜与紫苑分道扬镳,之后我回到了远野邸。记得真清楚,但是,明知自己正在做梦,却不能凭自己的力量醒过来。老实说,这种感觉真的很微妙。

彻底继承罗亚的智慧后,不禁发自心底的原谅了对方。不、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恨过对方。就像师父说的一样:我不是那种会怀恨对方的人,我与仇恨无缘。

名为米凯尔·罗亚·法丹阳的死徒,为什么每一次转生都不隐藏自己的气息,故意让白色公主找到他呢?答案很简单,他是在以这种方式来表达他对白色姬君的爱意。为了得到白色公主而不断轮回转生,每转生一次,都会故意释放自己的气息,好吸引白色姬君发现自己。我能理解,米凯尔·罗亚·法丹阳不停的等待对方的心情。

——因为……我正是这份心情的继承者之一。击败并吞噬罗亚的人格后,我不得不继承前十七代罗亚的部分人格。然而,每一代罗亚的人格里都会拥有某种人格特质,那就是——对白色公主的爱恋。我,继承了十七份爱意。

米凯尔·罗亚·法丹阳的原身无非是一介魔术师,终究还是人类。人类的寿命无法和白色公主这样的完美存在媲美。对人类而言,根本无福享有异族公主的爱情。想要永远陪伴异族公主的话,必须使自己化身成不老不死的存在。于是,死徒米凯尔·罗亚·法丹阳诞生了。

虽然成了白色公主的族人,但还是没获得可以媲美白色公主的永远。永远相伴——与身为星球触觉的白色公主永远在一起,可叹,白色公主的寿命足以媲美星球……普通长生种的不老不死,不可能获得永远。结果——虚空之蛇诞生了。蛇相信通过无限转生这个方法,就能达到保持自我——永远活下去。可惜,所谓的无限转生存在着界限,这种方法只是在不停制造和自己一样,抱有相同目的的子孙而已。只是在制造自己的分身。

自从初代罗亚被白公主歼灭后,米凯尔·罗亚·法丹阳这个存在就已彻底从虚空记录中除名了。第二代罗亚直至第十七代罗亚,都不过是一些抱有虚妄的执念,不断轮回转生的生命情报而已。

如今,这个轮回之环已然被我摧毁。可怜的蛇终于脱离了无间炼狱……谁来拯救我——远野四季呢?

——璀璨的夜空,离我如此的近。

深山的星空高远澄澈,仿佛伸出手,便能触及星辰。再也没有比这里更接近天体的土地了。此处虽高,却非世界最高,最少还有数十处能超过这里的高地。认同此处最接近天,并非是基于这种理由,而是因为这片土地,才是他们最初发生的地点。有时,月之姿宛如神迹。如天盖般覆尽头上的苍穹,那份巨大感不由让人心生敬畏。

不禁感慨,月将坠落之时,即世界终焉之刻。这个念头,并非荒诞无稽之物。因为远古之一,正是为了履行破灭的结果才降临于此。然而,世界并未迎来终焉。皆因吾等构筑的世界之像,凌驾于朱月之上。

朱色之月在哭泣,为世界的终焉落泪,为绮丽而衰败的星体啜泣。为与众生的鏖战而哀叹。可叹,即使迎来毁灭,回归太阴之姿,亦不是真正的终结。

因为即便与众生为敌,朱红之月也有必胜的真理——时间是他的协力者。

他们是作为自然的触觉而延伸的存在。然而,作为其原型的远古之一到底是什么呢?星球仿照人形创造了他们。而在此之前,自然的触觉——真祖,是以什么契机出现的呢?他们会受到月之盈缺影响的原因——本该完美、浑然天成的他们却不完美的理由?

他们的目的是把星球恢复到昔日之姿——真实世界。可惜,没有参照物的星球,真的能自定一个正确的标准吗。鉴定者在何处——可以理解天体之死的只有天体。

头上挂着朱红之月,流着染血之泪的瞳孔,便是那亦真亦幻的观测者。

直至此时,一直都被奇怪的念想包裹。我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个疑问,我还是我吗?答案很简单,毋庸置疑,我当然是我,但我也是别人。仿佛名为远野四季的死徒,披上了一件唤作米凯尔·罗亚·法丹阳的外衣。或者说,米凯尔·罗亚·法丹阳的体内,寄宿着远野四季的人格。

理所当然的,主导权在我手中。因为名为蛇的死徒,早已不复存在。这个梦境——是以我的记忆为基础构建的世界。方才,我竟然莫名的沉沦在如此凄怆的回忆中。就结果而言,这里确实是我的世界。

我即是你,你亦是我。这里浮现的是过去现在未来中,不可能浮现的光景。这种亦真亦幻的状态,简直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好吧,无论是再怎么虚幻的世界,都必须承认我为真实。我是真实的代行者,亦是真实的支配者——死徒远野四季。

门扉残破的房间里没有窗户。无法窥见月的身影。伫立于山间的古城孤寂无音。住在城中的他们,与侍奉其的死徒,都虔诚的屏蔽着气息,压抑着感情。

对我而言,真是一幕心情舒畅的情景。

我作为教会的使者来访此地。为了处决堕落的真祖,教会在暗地里向他们提出了协力邀请,或许说强请比较恰当吧——他们也积极地向教会伸出了援手。已蔓延到世上的堕落真祖有十余名。不是真祖们能单独对付的数量,也不是教会能独自对抗的异端。为了利用教会的组织力,他们热情地迎入了以教会司祭为名的我。再加上,我还是为特化异端审问而成立的机关的立案者兼实行人。同仇敌忾,作为同以堕落真祖为敌的我,博得了他们的极大信任。可惜,我早已不是身居神职之人。此次来访的目的,可以说与他们的预想完全背道而驰。我来访的目的——是为了让新的魔王诞生,并获得她的恩惠。

我的探究,已经走到以人之身不可能到达的领域。为了继续前进,我不得不让自己成为名为死徒的吸血种。

——金乌初升。

那么,前去拜会传说中的公主殿下吧。

为了猎杀真祖而诞生的真祖。而且还冠以了布伦斯塔德之名。毋庸置疑,她就是真祖的王族。事实上,这名真祖处刑者已经轻易处刑了三名魔王,其身姿已为部分人谒拜。那是拥有金色眼眸与长发的,真祖之中算是稀少的女性体。可是教会至今仍未接受她的存在。理所当然,不可能承认其存在的合法性。教会是常理的守护者,不可能轻描淡写的予以承认,与朱月同等规模的超越种。然而,这早已是无法否认的事实。让化为废墟的王城,得以奇迹般苏生就是最好的证据。千年城因新的创造者而复活。这座城亦可说成代表了新生布伦斯塔德的心意之象。

但是,我所拜访的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残破斑驳的城池。那个时代,我与公主素未谋面之时,城是那么的皓白清灵,周遭散布着纯洁与无垢之美。庭园中百花竞相争艳,风之流转充满了生机活力。然而如今却——斑驳的城墙——寂寥的回廊。风已停歇,庭园枯渴荒芜,城中到处延伸着巨大的锁链。明显的异常。到昨日为止虽然静寂,但是他们的确存在着,城里洋溢着生之气息。可是如今活着的只剩下我,城中聚集的真祖早已无一例外地逝去。

空气凛冽——

通往玉座的门紧闭着。从外壁延伸而来的锁链全部收束到玉座之上。从某扇窗中,可望到玉座。紧闭的巨门之后是城的心脏。冷气从心脏之中产出,冻结着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向玉座俯视而下——

那不是玉座,而是牢狱。只能这样说——

枷锁如此沉重——

罪孽如此深重——

业报如此沉重——

束缚之链化作荆棘王冠,默默陪衬着孑然一身的公主。

……真是难堪。当初让我神魂颠倒的公主殿下,如今只能在腐朽中过活,全无昔日之姿。

“——停下吧,停止前进。对你而言,前方的道路充满荆棘。远野四季亦不能救赎公主。”城市里响起毫无抑扬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响彻整个世界,那正是我的声音,不过却不是我的语调。声源是我的潜意识深处……罗亚吗?罗亚的人格残渣?或者是意识碎片?罢了,遗留的残渣对我而言,根本不疼不痒。就让我听听这个败亡者的哀号吧。

“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让我看这样的结果?真是毫无意义的梦啊。”

罗亚的残渣真是无趣到极点,继承了他的一切的我,怎会不知如今这个场景所代表的含义。囚禁白色公主的千年城,然而,我为什么会梦见这里呢?

“你也这么认为吗。是的,这是我制造的结果。可是我没有时间在此等琐事上烦忧。我的目的并不是她,再说我本就不具有解放她的手段。”

无论是我的声音还是罗亚的声音,都响彻四周。犹如世界的心声。然而,我的视野里只有城池的景象,并没有罗亚的身姿。他不存在于该世界中,而是存在于我的意识深处。

放眼望去,眼界之中玉座朝北。斑镧之锁没有尽头,终有一日会将她吞噬。锁链倾轧之声在城中回响。

“正是。正如你所言,我亦无法拯救白色公主,可是,我还是想为她尽一份心力。”

事到如今真是好笑到极点,我已然爱上白色姬君。这是孽缘——无果的爱恋。不久前,我归还了本就属于白色公主的力量,连带的斩断了姬君与我的血之契约。

“无所谓。这样的公主殿下能否得救,对我已没有丝毫的影响。但是不可否认这是我与你之间的联系点,亦为境界线。千之枷锁。以被束缚的白色公主为交界,我与我的世界相互逆转了。”

再怎么逆转,我与我也是不同的位格。人格残渣的想法竟然跟本体一样,如今坠落凡尘的白色公主,只是崩坏的故障品……垃圾吗。哼,罗亚啊,殊不知你所爱上的只是完美的白色公主,而非白色姬君本人。

“或许你的想法没错,不过也只是没错而已,并不等同于正确。我的目标一直都是永远,而非那个女人。”

在意识的世界里,我们的思维果然彼此交织吗。竟然可以读懂我的思绪。

“大惊小怪,现在的情况对你来说,算得了什么呢?远野四季、不,应该叫你范剑。”

没错,数小时前我以人格覆盖的形式彻底葬送了罗亚,站在这个角度来看,我算是变相的与罗亚融为了一体。通过信念之力的支撑,我没有失去自己原本的人格,就结果而言,我始终是真正的胜利者。

“嗯?难道你已经知晓了我的来历,和世界的真实吗?”

“毋庸置疑。我与范剑早已不分彼此,我们彼此间可算作同一位格。我无非是罗亚的意识残渣,迟早会彻底消失。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得不愤恨命运的残酷,我竟然……整个世界竟然是神灵的游戏之物。”

果然啊,即使是强如罗亚这样的利己主义者,亦无法接受这个可悲的事实吗?

“我问你,远野四季,你真的想拯救那个与我一样皆为虚幻的白痴女人吗?”

“存在即是真理,无论是你还是阿尔克瑞德·布伦斯塔德都是真实的、有血有肉的生命。没有高低贵贱和真实虚幻之分——众生皆平等。”

“看来是我执着了。你的师父范通真是教导出了一个好徒弟啊。”

范通……师父的真名,竟然从罗亚口中说出这个几乎被我遗忘的真名……

“……无论如何,我都会拯救白色公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继承罗亚一切罪与业的我,有义务和责任补偿白色公主的债。

“拿什么拯救???”

即使是在意识中交流,但也能感觉到罗亚的残渣正在揶揄地笑着。

“总会有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作为我的倒影,你应该知道才对,我打算干什么。”

“腑海林·阿纳修吗。依靠真红果实暂时缓解那个女人的吸血冲动,这只能治标……还是说你准备反复前往腑海林盗取果实?”

死徒二十七祖里的第七位——吸血植物腑海林·阿纳修。通过脑海里的知识,让我了解到第七祖的诞生真的是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然而,这个冷笑话产物的中心处,那颗大树上却结有一颗真红果实,传说只要人类吞吃了这种果实,便能获得不老不死的资格。吸血种吞吃了这种果实,便能缓解吸血冲动。这个祖的果实,一定会对那个不喜吸血的女人有所帮助。

“理因如此,我当然会反复前往那座森林摘取果实。”

“你还真是残酷啊——远野四季。”

“此话怎讲?”

说到残酷,根本轮不到你来说教。你才是极致的残酷。

“明知故问。你应该知道那座森林的生命原理吧。那座森林依靠大规模捕食生灵血肉的方式——茁壮成长、并凝结出果实。你可知,那座罪恶之森代表了多少人类的死?那颗罪恶的红果代表了多少生命精华?”

真可笑,没想到罗亚的残渣竟然关心人类的死活。超越种里的异端关心人类的安全问题?简直就是国际玩笑。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天经地义。人类吃鸡鸭牛羊,吸血鬼吃人类,更高级的生物吃吸血鬼。这才是自然的真相,食物链的一环。从古至今,人类都未曾跳出过食物链的轮回。吃与被吃,仅此而已。哪怕是自命不凡的人类,不照样喜欢同类相残吗。人吃人……兽吃人?有何不同?就结果而言,人类从未跳出过食物链的轮回。”

“所以我才说你残酷。正因为你有这种残酷的本质,才打败了没有你残酷的我。”

“残酷吗?”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动摇了吗?怎么可能动摇,罗亚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没错。你比我见过的任何生灵都要残酷。”

“事到如今,已是多说无用。身为残渣的你,难道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吗?”

“诚然,我早已灰飞烟灭。之所以和你如此废话,是因为我想传达一句我的遗言。”

“说来听听吧,蛇的遗言。”

“远野四季,你应该很清楚吧?你是靠什么力量战胜的我?”

不可否认,罗亚的话深深触动了我。与原计划相反,我竟然是靠负面情绪战胜的罗亚。

“……不就是负面情绪吗?已然败亡的你,还想对我指手画脚吗?”

“不,我只是想善意的提醒你,你要记住——远野四季是通过堪比深渊的暴虐心灵战胜的我。并非是充满正面情绪的信念之力,你是用念力的黑暗面葬送的我。”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差点堕入阿修罗道。”

“通过破坏冲动战胜我的异时空来客,请好自为之。我,没有拯救她的方法,心灵里隐藏着原暗情绪的你,就更加没有拯救她的方法了。说穿了,你无非是一个徘徊于天道和修罗道的人道修罗。你的师父亦没有看透你的本质,看透你那残暴的心性。”

“那又如何???托你的福,让我想起了原本忘却的事。然而,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的结局竟成了自食其果。你是盒子的开启者——名为远野四季,不、名为范剑的人格者的记忆之盒的开启者。开启了封印着魔障的盒子,然后开启者为魔障所噬。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罗亚开启的是充满破灭的盒子,从盒子中涌现的暴虐情绪,间接葬送了罗亚。真是讽刺至极的因果关系。

抬头仰望栖息于苍穹顶端的金乌,我斩钉截铁地下了断言:

“我一定能拯救那个女人,无论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我都会给予她救赎。这是我最初始就决定的目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腑海林·阿纳修的果实是必不可少之物。”

“哼,我拭目以待,坠入人间的阿修罗。希望你能记住,你的拯救是以千万生灵的生命为祭品,以此孕育而生的罪与罚的救赎。”罗亚不屑的声音,萦绕四周。

要怎么比喻都没关系,我就是我,无论正也好、反也罢,我都会接受。只要接受一切,便不会被正或反支配。一切都只为自己的信念而战——其为信念之剑。话说回来,还要感谢罗亚打开了那个禁忌之盒,从而使我完成了梦寐以求的剑技。

“那么,我想请问一下,身为罗亚残渣的你,来此处有何贵干?”

“并非为了什么大事,我来此的目的很单纯。我只是想阻止你,阻止你继续在这个朱月梦境中前进下去。”

言下之意就是为了阻止我继续做梦吗?

“你想阻止我深入这座梦之城池的核心内部吗?”

“诚然。身为残渣的我只知晓此城内部,存在着你绝对无法匹敌之力。若一意孤行深入此城核心,定当有去无回。此地,不是如今的你所能染指的圣域。”

“我是真实的支配者,我是真实的代行者。这个梦境是属于我的领域,有何处是我去不得的地方?”

“天真。远野四季哟,迄今为止你竟然还没发现这个世界的不妥之处吗?”罗亚的声音突然渲染上了一丝焦急。

“何处不妥?”

“这个梦境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妥之处。”

“梦境???”

环顾四周的一切,无论怎么剖析,直觉都告诉我,这个地方就是我的梦境。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诚然。这个梦境就是最大的不妥之处。你以为归还了我窃取的力量,并私自切断了我与公主殿下的血之盟约,便能彻底斩断蛇与朱月的孽缘吗?”

“难道不是吗?”

“不是,当然不是。你错了,错的很离谱。蛇之智慧的继承者啊,要知道,我与殿下的意识从原初之时就彼此衔接。以你的绵薄之力根本无法斩断这种灵魂上的交织。原初之蛇从原初之时,便一直陪伴着真正的公主殿下。”

“这里不是我的梦境……?”

虽然多少察觉到了,那斩不断的魂之羁绊。却没认真确认其真伪,确切的说,是懒得确认其真伪。简直就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这里是她的梦境?”

“然。这里正是公主殿下的梦境,你我二人均为闯入殿下梦境的不速之客。不,也不能如此断言,应该严密的说——这个梦境是以公主、蛇、你,我们三者的意识彼此交合的产物。此时此刻,我们彼此共融。”

“我为何来到此处?”我并没有侵入公主梦境的念头,可是却发生了这种结果。

“扪心自问,你之心扉所向何方?算了,纠缠这种你不想承认的问题,根本毫无意义可言。你还是回去吧。现在的你,并没有资格踏足此地——”

正当我陷入沉默的时候,周围的时空发生了一阵扭曲和回转。虚空扭曲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然后,我被吸入了虚空的漩涡中——回到了现实。

此时,我的心头还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之心扉所向何方……诚然,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因为答案一直都在我的心中——我之心扉正对那朱红之月——我之心扉永远为其敞开——直到永远。这就是我的永远,与先代蛇所追求的不同的永远。即便这是自不量力的行为,然而,我亦无悔。

——从梦中醒来,我睡在久违的大床上。烈日的光辉,透过卧室半开的窗户,散落在视界里。

“——午安,四季少爷。”一脸严肃的翡翠伫立在门口,对睡眼惺忪的我问了声好。

“午安,翡翠。现在是中午了吗?”

“中午十二点了。”翡翠的声音流露着不满。这也难怪,翡翠可是性格兢兢业业的人。因此,无法容忍我这种作息时间毫无规律的人,也在情理之中。

给赤膊的上身穿上衣服,光着脚下了床。昨夜回到远野家的时候,实在是太累了,因此仅和秋叶她们打了个招呼,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阔别多年的寝室。确认衣冠整理完毕,穿上鞋准备出门。

“四季少爷,你该不会又要离家出走,去外面寻找自我吧?”翡翠带着严峻的神情问道。

“不是,我只是有些事情比较在意,所以想出去调查一下。寻找自我的旅程已经结束了。”我来到翡翠面前,严肃的注视着翡翠。

“……秋叶小姐命令我等你醒来后,通知你——秋叶小姐约你到她的房间见面。”翡翠恭敬的鞠了一个躬,礼貌的告退了:“那么,我还有事,我先告退了。”

走出房门,来到走廊,目送翡翠离开。毫无疑问,翡翠肯定在很早的时候就进了我的房间,然后一直等我苏醒。不知道让她等了多长时间……我有罪。摇了摇头,抛开忽然出现的自我厌恶感。如今,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过在此之前,先去和秋叶到个别吧。

沿着绵长的走廊,朝秋叶的寝室走去。远野家的宅邸是左右对称式建筑,身为男性的我和志贵,居住在宅邸左边的屋舍。身为女眷的秋叶等人,居住在宅邸右边的屋舍。

——以我的脚力,没过多久就来到了秋叶的寝室前。咚咚咚,敲打秋叶的房门。

“哥哥,终于醒了啊。进来坐,我有些昨晚没问出口的问题,打算现在问你。”没过多久,秋叶便满面笑容地开了门。

我跟在秋叶身后进了屋,随手关上门。然后找了把椅子坐下。不经意间,发现秋叶的房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除去轻微的脂粉味外,没有任何女性气息。朴素的让人觉得脱离时代的摆设,与我的房间别无二致。没办法,谁叫我和秋叶都不是那种喜欢享受的人。

“哥哥……首先,我要恭喜你解决了那个喜欢用灵魂夺取别人**的吸血鬼。还有,我想知道下那个埃及长袜怎么样了?她的目的达到了吗?”正对着我,坐在床边的秋叶,担忧地问道。

由始至终,希耶尔都没告诉秋叶她们,罗亚是多么危险的死徒。秋叶她们并不知道罗亚其实是我的另一重人格。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不必要的担心。因此,我也不用做多余的解释。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罗亚已经灭亡。

“解决了,紫苑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已经被对方赶走了。”我淡然地说。

“事情解决了???解决了那个死而复生、死而复生,不停复活的吸血鬼?”秋叶心有余悸地扪住胸口。

昨晚,回来的时候,和秋叶她们聊了一个小时。照琥珀的说法,昨晚,她们主仆三人与我分别后,竟然遇见了塔塔利。塔塔利具现出希耶尔和我的虚像。一番苦战之后,她们消灭了两个虚像。哼,塔塔利竟然敢用我的姿态和秋叶她们战斗……我一定要好好回敬塔塔利。

不禁想起彻夜未归的志贵,这小子该不会被塔塔利干掉了吧?唉,怎么可能,人家可是主角。我还是别瞎操心了,我死了他都不会死。

…………以下为紫苑视角………………

——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这种感情。就结果而言,也就是说……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对远野四季抱有了好感。静下心,很容易就能察觉到这件事,之所以一直抗拒察觉这件事是因为……一旦察觉到事情的真相,就会更加在意对方。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十分困惑,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初次出现的感情。

“——紫苑,很久以前我就想问了。今天我再也忍不住了——弱弱的问一句,你为什么总是用这种扭捏的表情看我?要知道,我不是变态!虽说我吞噬了罗亚的人格,但却没继承他的变态因子。”一脸心虚的远野四季,欲盖弥彰地手舞足蹈着。

眼前的远野四季,已然是死徒。由白发变成了黑发的死徒……由内到外的转变成了超越种。即便如此,即使自己在怎么厌恶吸血种,也无法对死徒远野四季心生恶感。还是说,好感凌驾于恶感之上?

无法理解……也许不是无法理解,而是我对远野四季抱有一种罪恶感。如果我平时的修行在努力些,说不定就能做出超越第七圣典的概念武装,从而获得精确至极的审判转生的能力。然后,用这件概念武装抹杀远野四季体内的蛇。可惜,这些假设都是建立在我的炼金水平上。我本人,并没有与艾尔特纳姆之名匹配的器量。

“——怎么了???为什么一副宇宙就要毁了的表情?弱弱的说一句,你现在冷汗淋漓?”远野四季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声音的主人,正怔怔地看着我。

现在的我,很难回应对方。

因为——

胸口很难受——

脸上非常热——

——心跳上升。

——瞳孔放大。

——血清素分泌过盛。血液连续不停地涌入面部的毛细血管。

这样不及格,炼金术士的基本能力,就是控制自己的身体。哪怕迄今为止,都没有和异性如此相处的经验。就算是……初次对那方面抱有兴趣。然而,人类真的是这么简单,就会对他人抱有好感的生物吗?

“沉默是金吗?拜托,多少回应我一句吧。独角戏很尴尬啊。”远野四季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我动摇了吗?无法理解的情绪高涨,如同双脚离地,漂浮在空中的兴奋感。虽然不清楚思维原理,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坏。无法理解的,高兴的心情自然的涌了上来。

——嘴角开始大大的上翘,准备好锐利的牙齿。视线徘徊在他身上。

……不行!

忍住沉重的自我厌恶感,猛地转过身,背对着远野四季。身体不由自主的蹲了下来。强行遏制住快要暴走的身体。捂着嘴——掩盖住口中的利齿。气喘如牛地呼吸着寒冷的空气。明明是仲夏之夜,空气却如此清冷,让人有一种时间错乱感。

“——虽然你这个样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你今天特别神经兮兮啊。需不需要我来帮你检查下身体?我可是继承了蛇之智慧的魔术师,治疗类魔术只是小儿科。”身后传来远野四季关切的声音。

到此结束吧。

“我们的合作关系是建立在互相帮助上,以及寻找原型吸血鬼上。然而,现在的四季已经彻底死徒化,所以失去了研究价值。同理,我也不能履行自己的承诺帮你对抗罗亚……”我勉力站起身,闭着眼睛,对背后的四季说着虚伪的言语:“在这个城市散布谣言的吸血鬼,也已经被你消灭了。也就是说,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了。”

“你说的似乎有理。但是也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不顾满脸郁闷的远野四季的抱怨,我转身向他走去。缓慢的把手伸向他的额头,迅捷地拔掉了插在他头上的灵子纤维。

“嗯?突然感觉变得不一样了?你把线拔掉了?”

“对。已经把灵子线拔掉了。”我心情阴郁地转过身,不想面对对方。

“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连接我们的线已经被切断了。”我头也不回地向前方的街道走去。

“再见了,四季。”最后丢下了这句虚伪的道别。

“——啊!?你走了我该怎么办???擅自解除盟约?真是坏孩子啊!等一下!我可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没有理睬他的呐喊,只是闷着头离开了远野四季。

…………以下为四季视角…………

“……不成体统,这一点也不像英雄气概十足的哥哥会做的事。放下柔弱的女性不管,独自回家。”

听完事情大致经过的秋叶,不满的做出了总结。

“……”我沉默以对。

“就算哥哥再怎么脱线,也要有个限度才对。就哥哥的话来讲,她当时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正常,居然没有拦住那种状态的她,让她在你眼皮子底下走掉。”

秋叶漫不经心地说:“与其放任不管。还不如强行拘禁她,把她抓回家里。”

“这是土匪行径啊。——呃!你竟然愿意让我把紫苑带回来?”我错愕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平复了下心情,又坐了回去。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是这样啊?”我不确定地歪着头:“我以为秋叶你讨厌紫苑?一般来说,你不可能让我带可疑的女人回家吧?”

“哼!”秋叶不满的双臂交叉合抱在胸前,言不由衷地说:“反正也不是完全不认识的人。远野已经和她扯上很深的关系了。对于管理这个城市的远野家来说,绝对不能放任这次的吸血鬼骚动事件,也不能对哥哥迷迷糊糊解决事件的方式熟视无睹。”

“总而言之……”秋叶沉思了片刻,严肃地说:“无关者的介入,解决了整个事件?竟然让解决事件的劳苦功高者,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离去。我本人到是很感谢她。”

“感谢的事先放在一边。我觉得你和紫苑果然意外的类似?不觉得很合得来吗?”

我想到了某个必须被马赛克屏蔽的问题,不禁低下头,好让秋叶看不见我的表情。我又想起了毛利尊贤前辈的百合王道,还有阿卡姆前辈的同性恋指南。紫苑与秋叶之间百合绽放,激情四射。然后……限制级,不能再想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比起某个金发怪物和某个伪眼镜学姐,那孩子确实讨人喜欢多了。”秋叶昂首挺胸,骄傲地说:“所以说,我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她。不管怎么样,现在的远野家,有保护她的责任和义务。哥哥本来也没打算放着不管吧?”

“虽然很在意,不过再探究的话,就要涉及对方的**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那方面也许是她的心灵创伤。”我凝视着秋叶,义正严词地说:“事情已经完结了,我不会再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你们也不必半夜三更不睡觉上街找我了。”

秋叶安心地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既然当事人的哥哥做出了这个判断,那身为外人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虽然很高兴哥哥终于恢复了自由,可以安心在远野家生活。然而,这样真的好吗?”

啪的一声,走出寝室的秋叶回头关上了门。留下的唯有充满秋叶气息的房间,以及那段意味深长的言语。

“你未免太小看自己的哥哥了。就算再怎么不堪,我也是两世为人的男人啊。”我抬头望向天花板,喃喃自语道:“我会用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用自己的睿智解决问题。在我心中,早有定计。基本情况一直都在我的掌握中。”

我冷笑着站起身,离开了秋叶的房间。我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按计划行事。

“况且,讨伐异端是我的天职。”

………以下为紫苑视角……………

直到解除盟约为止,远野四季所不知道的是,我和他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人。他居住在神殿,我居住在神殿附近的废弃大楼。这还真是同病相怜。

——好热,口好渴。我只能软弱无力的蜷缩在,这间斑驳残破的房间一隅。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只有过去和现在。废弃的大楼里寄居着废弃的身体。

晨曦升起就会感到浑身疼痛,正午的烈日更是灼烧着身体。我只能在这个角落里,狼狈不堪的独自呻吟。拒绝了远野四季的善意,我又恢复了孑然一身的状态。如今,远野四季已经不可能再帮助我。通过几天的短暂接触,我深刻了解到,远野四季是自尊心极强的人,一旦被拒绝,就不会再没有自知之明的胡乱插手。

不由自主的,脑海里总是想起远野四季。

越想喉咙越难受,如同把头切下来般的痛楚。濒临死亡的痛楚,死亡之后却是新生。不想要那种新生。

热、非常热,好热、很热,受不了了。

忍受不住酷热的摧残,拉开了衣领,希望以此缓解炙热。

——脑海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被切断的头与身体失去了联系。让头和身体,重新连接起来的方法只有一个。

越是想着远野四季,就越引发出自己的占有欲——身体就越发疼痛,就越是想要痛饮对方的鲜血,吃尽对方的血肉。

随心所欲地蹂躏对方的身体,撕扯对方的四肢。肆意吸食他的血液——同类的血液。

“——失态!不可理喻!!!”

回过神,恼怒地站起身。紧接着,竭尽全力地一拳打向地面,随着沉重的声响,地面破碎了,被超越种的力量粉碎。

“哈——呼——哈……”半蹲着身子,狂乱地呼吸着炙热的空气。渐渐的快要迷失自我,不禁举起右拳,凝视着右拳。刚才击打地面的拳头并没有损毁,只是流出了一些鲜血。欲罢不能,渴望的看着拳头上——那些属于自己的血液。

猛地张开嘴,啃咬起受伤的拳头。早就下定决心了,绝不屈服。边贪婪的吸噬着自己的血液,边咒骂着自己——绝对不能原谅,不从他人处掠夺就无法存在的自己!

我不会做,绝对不会做!!!

与远野四季的永别,使我的情况得到了缓解。暂时性的缓解了那个冲动,那个高涨的感觉也消失了。最终,我理解了。人类想让人类消失的根源是,想要占有他人的这种感情。

至今为止,我都从未对人类持有过好感。对自己的感觉,也只是厌恶。所以,才能忍耐两年半时间。

然而……这也已经是——极限了……

——模仿远野四季的钢铁作风,我步履蹒跚地下楼。走出小巷,来到寂寥无人的大街上。因为吸血鬼杀人的传闻泛滥,所以白天的街道和夜晚一样,几乎没有行人。

“我究竟在干什么?学习那个狂热人士?”

烈日当空,我却在做这种不合理的事——踱步在水泥丛林构筑的城市中,气喘吁吁的虐待自己的身体。

“……很可能,虐待自己才是我的目的。那个男人就经常这么做,以此磨练出了钢铁意志。”我唯有叹息他的坚韧——仅此而已。

我如今的行径,完全不能和他所作所为的万分之一相比。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对这个故障的身体,做出微弱的抵抗。

吸血鬼的手足并没有被神经联系上,能够连接吸血鬼**的,只有从他人那里篡夺的红色液体而已。

不从他人身上夺取血液就无法生存,如此耻辱的自己……等价交换,而得到的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优越体能。被以怪力著称的代行者的铁拳,击中肩膀亦不会损毁的身体。这样的身体,随着体能的增加,运动后,消耗的热量也在增加。普通的营养摄取,根本无法补充体能的消耗。

——不能满足,不能治愈干渴。

——但同时,也能够理解了。为了维持优异的生命力和活力,就需要有庞大而强力的能量。这是自然的摄理。

前方走来一对热恋中的年轻男女。有说有笑的男女与早已失去听觉的我擦肩而过。

总之,红色的液体!

回过头,伸出一只手抓住男人的头颅。手化作利爪,捏碎他的天灵盖,使其毙命。当着幸存女性的面,凶残而贪婪地啃食男人的脖颈,吸食他的血液。不详的红色眼眸,凝视着女性。目光仿佛在叙述“下一个就是你”。

从呆滞状态恢复过来的女性,察觉到我不是她能匹敌的超越者,慌忙夺路而逃。

鲜血之类的,苦闷之类的……

逃不掉的,她是掉不掉的。抬起一只手,命令灵子纤维线出动,灵子线不费吹灰之力地从女性身体的中间划过,一刀两断,把女性的身体切割成两片左右对称的肉片。

——绝望之类的——

——要求摄取这种对普通人而言,绝对不需要的大量营养。

我只能来到一堵墙边,紧合着眼皮,让身体倚在墙壁上。

那对年轻恋人早已远去。

我心惊胆战的呼吸着炙人的空气。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还好都是幻觉。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作为炼金名门艾尔特纳姆的继承者,我比谁都要清楚摄理的重要性。只要是炼金术士,只要遵循摄理——那就是正义。

那么吸血种呢?不经意间,想起了吸血种远野四季……

先不论他们的行为如何,就生物而言,他们所做的事没有任何错误之处。有如远野四季这个吸血种所遵循的法则——世界食物链理论。人类亦是食物链的一环。人类是吸血种及诸多幻想种的食物。

——所以,吸血这种行为,完全不是什么耻辱的行径。那是当然的……但是,我却一直都在抗拒着这个,为了抗拒这个而活着。否定炼金术士的正义——摄理。否定自然的真理——食物链。

两年来,不断抵抗这种正义的诱惑,努力的活到现在。

一直、一直,从两年前开始——被塔塔利咬了的那个夏夜开始。

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拖着否定了正义的身体,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继续在城中的大街小巷穿梭。继续虐待自己的身体,继续否定自己的正义。

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自己是人类这件事。不能计算出结果,因为数值在某个地方出错了,所以一直都无法解开这个疑问。但是,这样的话,我是何时在那里出错的呢?

身体不由自主的到地不起——身体无法再启。

即使倒地不起,还是在想,到底在那里出错了呢?不禁陷入沉思,然后——沉思演变成半梦半醒。

金色的圆月,充斥着魔性的光辉。如同塔塔利的脸孔般,挂在夜空俯瞰着怯懦的我。

满月——那个闷热的夏日,满月悬于夜空。魔性之月遮蔽了诸天星斗的光辉。天空只有一处光源。

大家都死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同伴的尸体——只剩下我和她幸存。然而,不用计算我也知道,我与她的灭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即便如此,她还是大义凛然的挺身而出,舍身护住我这具没用的身体。

她背对着对生还不抱希望的我,果断地说出致命的言语:“快走,紫苑!!”

以和我完全背道而驰的“信仰”而生的,教会的异端审问骑士。为了让我逃走,而只身与塔塔利对持的盾之骑士——虽然现在已经失去了解答的机会。

利兹拜斐·斯托琳多巴利?

如果是你的话,会对这个愚昧的问题做出什么样的回答呢?

——我到底错在什么地方?

从半梦半醒的状态回复过来,睁开眼,映入眼底的是夜空中的圆月。金色的圆月,不详的魔月,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澈的盈月。

“晚上。竟然睡到了晚上……”

做好必死的觉悟。跪坐在水泥地上,检查自己的身体。痛楚已经消失,刚醒过来的瞬间,状态还算不错。

抬头仰望着君临夜空的盈月,喃喃自语道:“这样就结束了,无论如何到了明天的话——”

我就会结束吧。即使嘴上不说出来,心里却默认了吗?

两年来——我一直没回阿特拉斯学院,同时躲避教会的追捕,只为了追寻它的这几年时间。

结果,得到的东西只有判明了吸血冲动是从好感中引发的吗。真是狭隘的成果,一点也不匹配艾尔特纳姆之名的成果。

寂寥的凝视着月亮,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仿佛要握住月亮似的,触摸着虚空。

“到最后,连自己错在什么地方都没弄清楚吗?”

我不是真的想要答案,只是想知道而已。从一开始答案就并非必要,那是因为——我并不是想要纠正错误。

——就算真找出了答案,我还是无法改变自己是无聊人类的事实。我只想知道,紫苑·艾尔特纳姆错在什么地方而已。

利兹拜斐·斯托琳多巴利的拼死守护,远野四季的多次庇护。两人唯一的共通之处是,他们都是教会的人,还都是圣职者。与我的信仰背道而驰的教会,腐朽的教会培养出的高洁圣职者。

“走吧。”

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向那终结之地前进。

“今夜将是最后的夜晚了。”

无论结局是喜剧还是悲剧,今晚都是剧末了。我要去的地方只有一处——能一览全城的神殿。远野四季曾经寄居的高楼。

从一开始就已明确了塔塔利的收场之地。我并非像代行者那样,是嗅察到吸血鬼的气息,才来到这里。我从一开始就以塔塔利的出现场地为前提进行计算,根据得出的答案,来到这个位置只是结果,在其周围有这个城市存在而已。

对,这里正是我和远野四季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穿过一处破损的围栏,来到神殿附近。昂首仰望高耸入云的神殿。这座偶然被命名为神殿的闲置大楼将会成为——紫苑·艾尔特纳姆之梦魇的终焉之地。

继续踱步向前,目标是神殿的顶端。

快要到零点了,那家伙就要出现了。但我真的能和那种东西对抗吗?只要一想到要与那种东西对持,就会全身僵住,思考也会停止。炼金术士是与情报战斗的人,然而,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对手,是连资料都没有多少的东西。在揭开其面纱之前是不会知道的,那种东西将以怎样的面貌具现出来。

——即便如此,我也……就算双腿颤抖不已,也要用冰一般的理性控制住自己。

凝视着云雾萦绕的高楼,终于下定决心,向前踏了出去。

这一次绝对要,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要把它!!!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在这里?神殿的入口处,伫立着一个身穿黑色法衣,黑发红眼的少年。少年正在用他特有的锐利眼神,严肃的注视着我。

“四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错,这个少年正是我曾经的盟友——远野四季。

“为什么?理由很简单,这座大楼是我的第二故乡。领主居住在自己的领土里不是天经地义吗?”远野四季严肃地说:“不仅如此,我们不是盟友吗。之前是你单方面解除盟约,我可没有同意喔。我们的约定还未完结,塔塔利还未陨落。你和我的目标都未达成。

是这样啊,外表看起来很严肃,内在却很迷糊,很像利兹拜斐。然而,却和利兹拜斐不同,他拥有洞察人心的睿智,他什么都看透了,塔塔利还没被消灭的事,以及迄今为止我一直在隐瞒的事——虽然知道了一切,但还是像往常一样,在这里等我吗。讨厌的感觉,拔掉了灵子线,已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讨厌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可是远野四季是个怎样的人,我到是从心底理解了。

“确实,我的目的还没达成,但那已然是我个人的问题。四季的灭魔之旅,在昨夜就已经结束了。我认为你已经没有在这里等我的必要了。”

“不巧,我并不是在等你。而是在等待塔塔利的出现,身为神在人间的代行者,我有责任和义务讨伐被教会冠以瓦拉齐亚之夜名号的死徒。其实,早在我继承蛇之智慧的那一刻起,我就获得了关于塔塔利的部分情报。说准确点,我知道了塔塔利是一种现象,它喜欢在高处发生。于是我提前来到这里,这座城市最高的地方——神殿。早在夜晚来临之前,我就已经把这座高楼改造成了我的魔术工房,今夜定要让塔塔利有来无回。顺序有先有后,塔塔利败亡后,下一个讨伐目标就是那个该死的母体。”

“既然你这样决定了,我就不再阻拦你。”我怀着异样的心情,绕开前方的四季,向神殿入口走去。

“如果遇到生死攸关的情况,比起四季的事,我会率先考虑自己的事。”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我这样说道。

“与你相反,我一定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即使化身成死徒,也还是改不了不让女人死在自己前面的习惯。”四季开心地笑着说:“如今的远野四季,可是继承了无限转生能力的高位死徒。就算是塔塔利也无法否定我的无限转生。即使我不幸败亡,也不过是转生一次而已。我不会畏惧的,那片穿越了十八次的虚无。就让我的不灭之身化作你的盾吧。你需要做的只是计算,计算出塔塔利的弱点,最终指引我走向胜利。”

“谎言之蛇的话完全不能信任。”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四季,微笑道:“但是真实之蛇的话……远野四季是值得信赖的人格者。”

说完,沉默着走到入口前,随着入口处玻璃门的自动开启,我和四季先后走了进去。来到了神殿一层的大厅,然后,我和四季不约而同的向入口正前方的电梯走去。

刚才的颤抖就像是骗人的一样,脚步也变得轻快了。那是因为,我觉得很高兴。不用掩盖了,还是明确的承认吧,欣喜的心情。羞怯的情绪比想象中要少得多,不对,不是这样的。确切的说,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其出处无从考证。

赶快转换心情,不能让他察觉到这个感情。用平时的常态面对他,保持心情的冷静。我需要做的是——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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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百合骑士以背景身份初次登场。庆贺下一章起开始对战瓦叔。(ROA兴高采烈地说:老瓦赶快领盒饭走人吧,我和尼禄还有四季他师父打麻将三缺一,你赶快演完走人,配我们搓麻将吧。)

应该期待以后不要出现太多口操文言文的人,因为主角是那种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类型。主角他师父就是口吐文言文的达人。主角的口癖其实是文言文。当然,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对方必须说文言文。例如ROA的残渣。

公主继承的称号就是朱红之月,她继承的席位本就是朱月的席位。只是死徒们不称呼她为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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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综漫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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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舞台下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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