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来

妖孽来

杏园中,雨点依旧打着窗外开始发出嫩绿新芽的树干,一叶叶,一声声,点点滴滴,滴到人的梦里。

“那不是我!”

素心低声呢喃着,此时正躺在床上,汗水浸满了她的额头。

在梦里,她一人独自站在寂静的江岸边,从那如烟如雾正摇摆着的群群柳树中,忽然传来阿娘与小妹的笑声。

“阿心,娘好想你……”

“阿姊,我也好想你,你在哪儿?”

笑声伴随着她们的呼喊回旋着,在空旷的河岸飘飘荡荡。

素心只是站在那儿,望着黑暗里摇摆的柳叶,满脸冷漠的神色。

梦里的自己,她对自己的亲人无动于衷!她依旧伫立在那儿,只是看着夜空中的繁星残月,听着潺潺的水流声。

“那不是我!”

素心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还在床上,绣着亭亭莲花的锦被也有些被她的汗水打湿了。

她轻拂床帷,瞧见天已微微发亮。

“娘子,怎么了?”黄衫婢女温软的问候声响起,她正端着水盆从门外走进来。

黄衫婢女名为韵琦,她下巴尖尖,脸颊颧骨有些突出,生出几分刻薄。

但韵琦的性子却是格外温柔,她将水盆放下,走向素心,担心地问道,“娘子是否做噩梦了?”

“是……”此刻她已经起身坐在床边,整个人映在帷幕的阴暗里,黑黑亮亮的眸子望向韵琦,魂不守舍,低声道,“我梦见我娘与小妹了。”

韵琦闻言,温婉地对她笑着,“娘子梦见家人害怕什么?”

害怕什么?

素心忽然身子一颤。

那是她最为熟悉的家人,她们的笑脸还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她在害怕什么呢?

“娘子起来梳洗吧,因为郎主吩咐过,只要娘子回来,奴与韵枝便要从前院搬回杏园了,”韵琦转身,从旁侧的屏风后拿出一套浅色的衣裳,“所以从今日起,便由奴与韵枝伺候娘子。”

韵琦扶着素心从床上起身,然后又将浅色衣裳舒展开,盈盈笑着,“郎主说,娘子总是一身青绿色,也该换换了。”

秦子楚还会关心她着什么衣裳吗?

素心的嘴角渐渐露出一抹苦涩,她默默无言,伸手接过来,穿上了那浅色的衣裙。

等她从屏风里出来时,韵枝也已经进了屋。韵枝生得小巧可爱,那日素心离开杏园时还未曾注意,今日一看,韵枝模样真是标致动人,只见她眼睛波光粼粼像是会说话,小小的粉色嘴唇与琼鼻,双颊自然的带着粉色。

“娘子可真美!”

韵枝见着穿了新衣的素心,便开始夸赞起来。

素心闻言,朝着她微微一笑,左侧韵琦温软的声音忽然响起,“娘子,今日郎主不在府中,不过郎主给娘子送来了这个。”

韵琦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盒子,盒子用红木制成,看起来做工很是细致。

“这是什么?”

她有些奇怪地看向韵琦,秦子楚会给她送什么?

他温润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你与我就一起在秦府,直至岁月拿走我们俩的生命……”

素心有些忐忑起来,上次在客栈里,他将父亲的手指拿给她看,已经让她有些后怕。

“你将它打开。”

素心吩咐着,她害怕这又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韵琦闻言,伸出手轻轻将盒子打开。

淡淡光华映入她的眼帘,那精致的匣子里,却是一把玉做的箫,玉箫通体圆润光滑,色泽美丽,晶莹剔透,一看就知道是十分的珍贵。

见此,她有些诧异,过了一会儿,素心伸出玉白的手,慢慢将玉箫拿出来,冰凉的触感传来。

韵枝活泼中带着天真的话语忽然响起,“可见郎主有多么喜欢娘子,这玉箫如此美丽,郎主必定花了不少心思。”

素心闻言,手一抖,差点将玉箫摔碎。

“韵枝,你在说什么呢!”

韵琦皱着眉,平日温柔的样子瞬时消失了,她对韵枝呵斥着,“你去将早饭端来!”

而韵枝见此,有些怯怯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素心,才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她答应了一声,便默默地出了房间。

韵枝走后,韵琦即刻对着素心温软地道,“娘子不要怪罪她,她新进府,不懂规矩。”

“没事……”

素心轻声说着,有些失神地将玉箫又重新放回盒子里,她转过身走向窗台,望着窗外春色渐显的杏园,喃喃道,“如今人已不在,箫又吹给谁听呢。”

她无言地笑了,她在这里,是个什么身份?

日头渐渐高移,韵琦与韵枝将午饭准备得十分丰盛,但是素心因为没多大兴致,便只是吃了一些,还剩了许多。

韵枝没进入秦府前,家里穷得连做冬衣的布匹都买不起,看见这么多好东西要活活被扔,便心生可惜。

两名婢女在食案旁嘀咕着,素心坐在窗台旁发呆,韵枝走向素心,在她身后轻轻说道,“娘子,这饭菜不吃就浪费了,这么多菜,只能倒了。”

韵枝伫立在原地,没有听到素心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素心头也不回,只是伏在那儿,淡淡地回答着,“那你们将我还未曾吃过的菜分给其他仆人,正好也是吃饭的时候。”

韵枝闻言,便小心翼翼地问着,“娘子,那奴与韵琦现在就将饭菜送给其他人?”

她见素心微微点头,就做着手势,与韵琦一起将还是完好无损,做工精致的糕点面食装进食盒,对着素心说了一声,两人就一同出去了。

因为昨晚下过雨,空气就格外的湿润,而此时天空中太阳又明晃晃的透露着暖意。

素心靠着窗台,不知不觉有些睡意。

恍恍惚惚之中,院里的大门好像被人猛地打开。

她闻声惊醒了,揉揉眼睛,望向院里,见院子正中站着一名男子。

他的墨发一半束着,一半披散在肩上。

在那生得十分惹人注目的脸上,是近乎完美的下巴轮廓,嘴唇薄而泛着红,充满魅惑的眼梢微微上斜,只稍波光流转便惊刹世间如花美眷。

留美盼,居清风,凋百花,可叹相见恨晚,辜负了流年。

“你果真在这儿!”

他犹如弦乐般动听的嗓音响起,那无法描述其惊人妖美的眼眸望向素心,令她有些不可抑制的颤抖。

“蜀王为何来此?”素心从窗旁起身,透着窗户看着他,对于他突然的到来很是诧异。

李愔闻言,蓦地笑了,一笑,就仿佛是一副绝美的画卷,画卷里是漫无边际的远方,有一佳人,一顾倾城,再顾倾国。

他缓缓踱步,走进了屋里,素心凝视着他,觉得他就像是从夜间森林,那沉寂无波的湖中挣脱了千年禁锢的谪仙。

“看来素娘子在这里过得不错,”李愔环顾四周,又慢慢走近她,笑着说,“我来看看,想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素心一愣,她更加奇怪了。

“蜀王在说什么,素心听不懂,若是有事,请清清楚楚地告知于我。”

她从小生活在山野之中,待人处世虽然有礼,可也透着一股随性,因此即使是面对皇子也没有世俗之人讨好谄媚的习惯。

李愔自顾自地坐向木几旁,他忽然看向她,缓缓说道,“不知娘子可想离开秦府?只要娘子愿意离开这儿,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什么?

她原本已经沉寂下去,变得像一潭死水的心又蓦地激烈地跳动起来,她有些急切地问道,“你可以让我离开这儿?”

“当然,只要娘子愿意,并且答应我一件事……”李愔说着说着,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又继续道,“只要娘子答应这件事,我也会为娘子办好娘子所要求的。”

只要能离开秦府,除了让她去伤害别人,她什么都愿意做。

“你说,是什么事?”素心黑宝石般的眸子又闪现出光芒,她盯着李愔,“只要我能做,一定做到!”

李愔闻言,蓦地又笑了,他淡淡地道,“只要娘子答应,离开秦府后,不论何事何时,不论以后知道什么事情,永远不再与秦子楚相见,永远不再回到秦府。”

她不正想永远也不再见他,这个交易再好不过。素心没有丝毫的犹豫,立马就答应了,“好,我愿意!”

可过了一会儿,她又有些迟疑,“只是你能将我送出去吗?”

“这个娘子放心,只要娘子记住今日之话便好,”李愔妖冶的眸子看向她,“不知娘子的要求是?”

因为害怕像上次在刘府里那样,素心便先试探着问道,“蜀王能在凡泉阁中救出人吗?”

李愔闻言,眼里微露诧异,不过他依旧平静地说,“你要救的人,他自己是否愿意出来?”

这话,就说明他能救!

“她当然愿意出来。”

素心看到了希望,说话的语速忽然也快了起来,只见她期冀地道,“我想要你帮我救出凡泉阁里一名叫赫莲的女子,你能办到吗?”

过了一会儿,犹如弦乐般动听的响起,“当然……”

李愔那双透着惊人妖美的眼望向窗外,院子里散发着初春的气息,他看着渐渐复苏的天地,语气也在不知不觉中透着一股生气,“只要你记得今日的承诺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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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谋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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