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相遇
素心听着他安慰的话语,感觉轻松好受了一些,她吐出一口气,微微靠向他,在他的支撑下继续往下走去。
一路走着,她低眸往下望。
下面有两间用铁栅栏围绕起来的小小房间,房里的地面上铺着很多稻草,而右边的那间房里,透过竖立的铁栏可以看见一张用稻草搭起来的床,光线黯淡的屋子中,床上隐隐约约像是躺着一个人。
“阿知…”
她微微开口,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那睡在稻草上的人,用一层薄被遮挡着,看上去身形瘦小,好似就是宁知。
石梯上有些湿滑,秦子楚怕她滑倒,就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侧过头对她温柔地说,“不要着急,宁知就在那儿。”
他们下了石梯,那守门人这时也从外面下来了,他讨好地对秦子楚笑道,“郎君,我立即开门。”
素心走向那小小的房间,稻草上的人侧着身,身上被遮住了,黑发披散脸朝里睡着。
“阿知,你醒醒!”
在守门人开锁时,素心对那躺着不动的人说话,想要唤醒她,“阿知!”
可稻草里的宁知怎么也没有动静,素心有些担忧,她望向正在开门的人,“她怎么了?”
“这娘子应是还在安眠吧……”守门人低着头答道,他将锁打开,素心推开门急忙走了进去。
那小小人儿依旧一动不动,素心走近她,拂开她的头发,轻声唤道,“阿知,是我来了。”
她的身子被素心微微转了过来。
一看见她的脸,素心就惊异得睁大了双眼,红唇不禁猛烈地颤抖起来,她忽然悲痛地看向秦子楚,朗声道,“你不是说她未曾受刑?为何会这样?”
秦子楚闻言,虽然有些诧异,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他缓步走了进去,看向宁知。
只见宁知白皙的脸上满是青紫的伤痕,右脸已经红肿不堪,嘴角乌黑,很明显有被人虐打的痕迹。
素心又慌张地掀开她的被子,想要看她身上有没有伤痕。
掀开被子后,发现她身上穿着囚犯的白衣。透过那破烂的囚衣,可以看见血淋淋的鞭痕四处都是。
那伤痕上,凝固的血液已与囚衣紧紧粘连在一起,原本细腻柔嫩的少女肌肤变得丑陋至极,像是一条条红色蜈蚣爬满了她的全身,让看见的人都不禁感到心寒。
“阿知!”素心细细地凝望着她,眼眶变得通红,她声音颤抖着,十分凄痛地叫着宁知,然后又恐惧地伸出手,手指慢慢伸向宁知看似已没了气息的鼻子下。
触到她还有呼吸,素心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秦子楚转头望向守门人,他挺拔的身躯逼近守门人,紧皱如画的眉,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有其他人来过了?”
守门人看见那场景也吓了一跳,他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回答着,“昨晚……昨晚……”
“昨晚怎么?”
素心也转脸看向守门人,她清越的嗓音此刻带上了哽咽,在这光线黯淡的屋里显得异常的凄凉。
“昨晚蜀王来过了,小的还以为……还以为这是郎君知道的。”
守门人支支吾吾地说着,他双脚打着颤,他不敢抬头看秦子楚。
昨晚,蜀王来时,浑身上下的酒气,他眼神迷离,走路也跌跌撞撞的,显然是喝醉了酒,虽然秦府的管家曾来吩咐过要好好照料里面的娘子,可蜀王是这次刑案的首判,他一个小小的守卫,哪儿敢拦住蜀王?
本还以为是蜀王看中里面的娘子有几分姿色,谁知他进去后将这娘子毒打成这样?
这时,秦子楚盯着守门人的目光像是冬日无比刺骨的冰冷寒风,那深邃眼里的寒意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剑,只要他稍微再出差错,利剑就会立即刺穿他的四肢百骸。
“他为何会这样对宁知?”
素心黑眸里出现了红色血丝,她离开床边,走向秦子楚,不解地凝视着他,“你们的交情不是很好吗?”
此刻他轻抿薄唇,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秦子楚月牙色的袖口又被她拉住,他低头看向正质问着自己的素心。
她纯净的眼里没有污染,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而这样看来,李愔已经知道自己暗里周旋宁知的事,他一定是经过调查后,发现了宁知与素心的渊源,而自己与他已决裂,他就将他的残忍与怒火发泄到与素心有关的宁知身上,这不仅是他自己本性的暴露,也是对自己的一个警告,警告自己不要插手宁府的事。
秦子楚微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境,他对素心温润笑着,轻轻地抚向她润滑的脸,“不用担忧,我自会将这件事处理好,而现在紧急的,应是找大夫来给她诊治。”
素心听闻,也才回过神,她脸上浮现出焦急,又拉住秦子楚的手往外走去,“那我们现在赶紧去医馆找大夫。”
可她走了几步,发现秦子楚依旧伫立在那儿,素心有些诧异地看向他,“怎么了?”
他对素心温柔地一笑,又转过身,却立即变了脸色,对守门人严厉地说道,“你就一直守在这儿,不能让其他任何人再进来……”
他顿了顿,又道,“包括蜀王。”
“听见没!”
守门人在他目光注视下,躬着身子,他畏畏缩缩,显得十分害怕,“是,小的听到了,小的听到了。”
这时秦子楚才握紧素心的手往外走去。
出了那阴暗的地方,有些刺眼的光芒朝两人的眼射了过来,素心正准备抬手遮一遮,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挡在了她的面前,她微微诧异,在那柔和的阴影下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人。
而秦子楚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她,温润的眸子里满是深情,他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那声音旷远清逸,仿佛是浮现在雪山边际的一轮幽月,“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坐在马车里,素心拂开窗帷。前方绿柳隐隐,她看着街上的行人,坊街旁已经有很多小贩挑着箩筐与物什往市集走去。
“我们这次是请哪位大夫?”
她看向他,如数家珍地说着城里的大夫与医馆,“阿知是外伤,应该要请仁和坊的于大夫,他对外伤比较在行,其实也可以请万芳街的刘大夫,她是女子,给阿知诊治时也要方便一些……”
秦子楚坐在她身旁,静静地听着她悦耳的话语,她关心别人的时候,总是全神贯注,全心全意地为别人着想,那颇带忧伤的眸子里温柔的水波一闪一闪,像是明净透亮的湖面被微风荡起一圈一圈涟漪。
过了几息,他等她说完后,才缓缓开口道,“这次就让灵芝堂的大夫来给宁知诊治,他虽是男子,可却能妙手回春,尤其擅长治理恢复女子的肌肤。”
素心闻言,扑哧一笑,又侧过身搂住他的脖颈,她微微仰起雪瓷般白皙的脸庞,凝望着他,“你都想好了,还想得这么仔细,却让我白白思虑这么久。”
两人此刻呼吸相互萦绕,仿佛开始旋转缠绕的藤蔓,藤蔓上映照着漫天的春意与温柔,秦子楚伸出手将她的柳腰搂住,他看着她,正准备一亲芳泽。
“郎主,到了。”
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马车也停了下来。
素心闻言,立刻抽出身,她拂开门帷就跳下了车,秦子楚见此,颇为好笑地轻抿薄唇,也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