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梦醒-记忆的亡灵14

“巴洛特...?”

惜蓝王妃纤细的背影在刻刻颤抖，她面前的墙壁上悬挂着数不清的，一个金发蓝眼的，俊美男人的肖像画。

在画像左下方，一个黄金雕刻的架子上摆放着他的长剑短剑，和数把短刀。

多年来为了不让惜蓝王妃触景伤情，圣斯堡与莫斯堡中都没有悬挂巴洛特的画像。然而绮怜王后不可能将丈夫的画像丢弃，所以才隐藏在这了这隐秘的房间里面吧。

苏萨后退了一步，他看着母亲无声颤抖的背影，蓝色的眼瞳掠过深刻的恐怖，他在与恐惧与绝望搏斗，他恐惧母亲再一次的癫狂，他绝望他的预感会成为现实。

不，不一定。

宫医说过，在今日服药之后她就会痊愈。

苏萨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轻轻拉住了惜蓝王妃的左臂：“母亲，大家都等着呢。我们回去吧。”

苏萨的声音是平静的，心脏的狂跳却让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走开！”

惜蓝王妃甩开了他的手，仰视着墙壁上的画像，然后她的喉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又带着惊喜的喊叫！

“巴洛特！！”

惜蓝王妃一步上前扑在了巴洛特的画像上，她开始哽咽也开始嗤笑，然后轻声说道：“真的是你...原来你在这...！我找了你好久，找得你好苦...你为什么要躲在这个地方？”

“母亲”

苏萨的心脏一收，眼前的景象令他想起母亲在莫斯堡中徘徊寻找父亲的身影！心中的恐惧就要占据他的理智。

惜蓝王妃抚摸着巴洛特画像的胸口，声音轻柔得犹如一个热恋中的少女。

“巴洛特，你怎么不与惜蓝说话？”

然后她仰头看着巴洛特的蓝色眼瞳，抚摸着他的双唇。

“说话啊...巴洛特？你曾经说过要与惜蓝一人共度一生一世，再也不会有其他的女人，你说过我是中原最美的公主，你说我也是中原的武神！所以，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为你浴血奋战，开疆廓土...”

惜蓝王妃的喘息声越来激烈，然后她垂下肩膀，沉默了一瞬，又猛然抬头：“...可是！”

她凝瞪着画像，指尖扣入了画布之中，她的声音越发低沉，轻声呢喃变成了愤怒与诅咒。

“可是你竟然带来了那个女人！！说话啊巴洛特！！你的所有承诺都是假的吗？！！”

“够了...！”

母亲破碎的嘶喊让苏萨再也无法忍受，他冲了上去将母亲的肩膀板了过来，然后看着她被泪水打湿的容颜道：“母亲...我们走吧，客人们还等着呢，等到晚宴结束了...我们再回来见他！”

惜蓝王妃的双眼微微一张，然后很是差异的看着苏萨：“巴洛特？什么晚宴...？你终于肯与我说话了”

她一把抓住苏萨的手臂，眸中荡漾着温柔的水气与...狂气。

她不认识自己，也忘记了晚宴的存在！

然而苏萨并不愿意面对现实。“我是苏萨，您的儿子。今晚是我的生辰晚宴啊，您一手筹备的”

“生辰晚宴？你在说些什么巴洛特...谁的生辰？”

惜蓝王妃很是不解的紧蹙眉头，潮湿的睫毛上下颤动了几下。然后她勾起红唇，右手轻轻抚摸着苏萨的脸额。

“巴洛特，今晚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还没有为你生一个孩子，我要生下你的孩子”

说着，惜蓝王妃伸手去解苏萨的衣扣，顿时身竖起了汗毛，苏萨知道自己长得与父亲极为相象，所以他一把推开了母亲的手。

“您要看清楚，我不是父亲，我是苏萨！您该服药了...快把丹药服下就好了”

苏萨将手伸向自己的腰间，将一个银色的小盒子取了出来，刚想用指尖敲开盒子，却被一把打翻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什么东西！！我不吃！！”惜蓝王妃指着地面上的，惊恐的喊叫道。

“您一定要吃下去！”苏萨底身捡起滚落在地上的一颗丹药，就在他回过头的时候，他发现惜蓝王妃眼中的狂气更甚，这种眼神他看到过无数次，这是丧失神智的癫狂眼神。

抑或，比任何一次的眼神都更加疯狂。

“等等...你不是巴洛特！！他不会给我吃药！！”

惜蓝王妃瞪圆了双眼盯着苏萨，然后又回过头看着巴洛特的画像，又她伸出双手，抚摸了一下丈夫的画像。那触感令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不是巴洛特！...你是那个孩子！”

惜蓝王妃转身，伸出手指指着苏萨的脸庞，狞声说道：“你就是那个不该出生，害死巴洛特的孩子！！我用什么方法，都打不掉的那个孩子！！”

乓！

苏萨的耳边似乎听到了破碎的声响，他不知道这声音从何而来，这就好似存在于某个地方，紧绷许久的一根琴弦被扯断的声响。他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一点都不疼。

所以他取出一颗丹药，握住母亲的手道：“吃下它您就好了。”

惜蓝王妃的眼睛放在了那颗丹药上，眸中的愤怒一并爆发：“就是它！！你们用它来控制我！！”

她向前一跃伸出右拳打在了苏萨的脸上，苏萨的头一侧，从口中喷出了一丝鲜血，身体却没有动。

“这不是在控制您，这是为了您好！”

苏萨眉峰一蹙，抓住母亲的手臂，将她强行拉到自己的怀中，板开她的嘴要将那丹药喂下去。

“母亲，把它吃了！”

“混蛋！！你害死了你的父亲，你还要控制我！！”

惜蓝王妃奋力抵抗着，却完全挣脱不了，她一直没有停止怒骂，指甲划破苏萨的手臂，撕扯着他的衣服，纽扣散落在地面，然而苏萨还是将那一颗丹药塞了进去。

“吃下去！！”

苏萨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之中，他被自己的声音惊呆了，这声音多么的狠毒，强势，不容反抗！顿时他松开了自己的双手，看着一身华服被自己拉扯繁乱的惜蓝王妃，顿时被恐惧占据的心中浮起一片愧疚。

“呸！”

惜蓝王妃将那颗丹药吐了出去，也不知道消失在了昏暗房间的哪一个角落。

苏萨急忙跪在地面上寻找那一颗丹药，他的手中燃起了灵力之火，他必须要找到那一颗丹药。

就在一旁惜蓝王妃俯视着他，狞笑了一声：“你可真是处心积虑！”然后她弯下腰，揪起了苏萨的脖领。

“你要控制我，你们都要控制我！！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做梦！！那些梦让我作呕！！”

“梦...？”

苏萨抬起了脸额，看着惜蓝王妃美丽却扭曲的脸额。也认为这些日子就像一个梦，令他从未想象过的梦。

“对，一个让我痛苦不堪的梦！！”

惜蓝王妃布满血丝的眼睛就在眼前，散乱的长发落在自己的身上，又一拳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苏萨手中的灵力之光骤然熄灭了，他不得不承认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一切都没有改变。

“令你作呕，令你痛苦不堪的梦？哈哈”

苏萨自嘲一般的干笑了几声，他才发现是多么的荒唐？在阴霾的天空寻找一颗明星，跪在地上寻找一颗丹药，就是为了相信，为了延续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一个令她作呕的梦！

她一点都没有变，她不愿意改变，一切都是假的！若是自欺欺人，吃下这丹药又有什么用？她的恨可以就此消失吗？不可能，她的怨恨永远都在那，永远不会改变！

“这些日子，您当我为‘亲生儿子’的日子，就是那么得令您作呕吗？”

苏萨微微勾起唇角，挑衅一般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您不爱我，对吗。您只是在做梦。”

惜蓝王妃涨红了脸额，显然她被他的语言刺激到了。

“笑话！！我怎么会爱你！！这个世上没有人会爱你苏萨！！没有人会爱你！！你克死了你的父亲，即将变成杀不死的妖魔！！我恨你！！我对你恨之入骨！！如果没有你，巴洛特不会离开我！！如果你没有出生，巴洛特就不会死！！”

苏萨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对，是我害死了他。也害了...”

“你这个混蛋！！”

话还未落，一拳，两拳，铺天盖地的殴打让苏萨的口中再一次的泛起了腥甜，手臂的关节碎裂的声音，背后碰撞到墙壁的声音，头发被抓起来，拳头打入胸口的声音，胸骨碎裂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一点都不疼，完全不疼！怎么会疼呢？他已经习惯了，这都不算什么！只是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下沉，永无止境的下沉着。

“苏萨殿下！！”

被鲜血染红的视线忽然一暗，原来是阿姆娜挡在了他的身前，阿姆娜被惜蓝王妃一拳打在了脸上，整个身体飞了出去，狠狠撞到了墙壁上。

“阿姆娜”

苏萨的眼睛猛然一张，他想要确认阿姆娜的安危，却见惜蓝王妃手持一把金色长剑，苏萨知道这是父亲巴洛特的剑，这把剑的剑峰向他快速袭来，随着息肉破裂的声音剑峰穿过了左胸，将他钉在了墙壁上。

“呜...”

鲜血汹涌而出，苏萨的脖颈向后一仰，喉中漏出一声断促的低吟，他听到了阿姆娜的叫声，他想要说话让她离开，可是他难以发出声音。

“王妃！！不要再伤害苏萨殿下，他会死的！！这不是他的错！他是拜凌的‘俞天’，不能杀啊！”阿姆娜红肿着脸额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跪在地上抱住惜蓝王妃的腿痛哭着，哀求着。

“滚开！！”

惜蓝王妃将阿姆那一脚踢开，阿姆娜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再一次的撞在了墙上。

不行...这样下去阿姆娜会被打死，

“...阿姆娜！！”苏萨没有想到自己的声音还可以如此响亮。

“离开这里...关上门，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是我的命令”

“不可以...不可以啊”

阿姆娜摇了摇头，她的声音极其微弱，苏萨只能喝斥她：“不要忘了...你是个下人！你不想让我死对吗...她不会杀我...你走吧！”

“...不会杀你？”

终于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大门被禁闭的时候，苏萨看见了母亲嗜血的微笑。

这残忍的笑容是他没有见过的。这微笑已经超越了癫狂。

惜蓝王妃伸直手臂指向墙壁上的肖像画。

“巴洛特就在这里。我一定要杀了你！在巴洛特的面前杀了你！为他报仇！！”

“报仇。”

苏萨蓝色的眼中微微一亮，他没有想到心中散开的是释怀的喜悦。

这难道是他求之不得的吗？

这一日终于来了，终于她要杀了自己。这是因为她看到了巴洛特的画像吗？还是因为她的‘梦境’令她作呕至极？

‘俞天’的法器...战神的职责，此时此刻他全部忘记了，他只记得今日是自己十二岁的生辰，他亦相信这一定会是他的忌日！苏萨从腰间拔出母亲送给他的银色弯刀，将弯刀上挂着的玉佩扯了下来塞入了衣襟，这是他的生辰礼物，他一定要带走。

然后他握紧弯刀布满鲜血的手伸向前方。

“就用它做个了结吧。”

从眼中滑落两行rela，他知道自己在哭，可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哭泣又有何妨？这么多年的眼泪，终于决堤一般的从下颚滴落，与鲜血混浊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