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忆往昔，岳母托孤
饭后，二丫站起身来，想要帮着收拾碗筷，岳母见二丫懂事，心里又满意几分。
“丫头，快别忙了。让峰儿收拾就好。来，咱们娘儿俩说说话。”说着岳母将胳膊伸向二丫，话里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二丫从善如流，将岳母从凳子上掺起来叮嘱妞妞看好苗苗便跟岳母一道儿进屋去了。
岳母见她诸事皆安排地妥妥当当，更是止不住点头。刚进门，岳母便加快了速度向床边奔去，二丫不明所以，也只好快步跟上。
岳母奔到床边，只见她刚将那帕子拿出来，便吐了一口血，显然已经忍耐许久了。二丫一见便要去叫岳峰。
“别……”显然岳母早有打算，“扶我到床上。”岳母的声音越发微弱，似乎说出这话来已是费了极大的力气。
二丫不敢耽误，依岳母所言将其扶到床上。到了现在二丫算是明白了，显然岳母有话相对自己说。虽然不明白到底岳母有何事要对自己一个八岁的丫头说。但对于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自己能怎么样呢？
老老实实地呆在床边，二丫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喘着粗气的岳母，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似是看出二丫心中所想，“别怕，孩子，我还死不了。”岳母说完转念又一想，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啊，自嘲一笑，又觉得自己跟这个半大的孩子谈论她的人生大事实在是有些滑稽。
然而身体传来的无力感也由不得她考虑许多了，没有多少时间了，“二丫，你看峰儿好吗？”似乎缓了口气，岳母终于开始了正题。
若是个八岁的孩子，二丫自然直接回答好或者不好就可以了，然而二丫身体里边可是活了二十五年的灵魂。岳母在这样的时候问这样的话，自然不会只是专门为了跟她说句废话。
二丫想不通，自然也不敢轻易回话。岳母见她不说话，也不等她回答。“二丫，咳咳，你愿意给峰儿当媳妇儿吗？”
二丫暗道果然，虽然对岳峰并不反感，但是要嫁给岳峰，二丫还从来没有想过，毕竟才八岁而已。
看见二丫皱起的眉头，岳母心道果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任凭二丫沉默不言，岳母自顾自地说下去，“峰儿的爹本是家中庶子，虽然文武双全，但也难逃被打压的结局。最后更是被当做棋子，在嫡母的操作之下，与一位臭名昭著的小姐定下婚期。”
似乎已经压抑了太久，岳母也不管当前二丫是不是个孩子了，只是一股脑儿的想要发泄出来，“公子不甘心，那时我不过是他的大丫鬟。公子在我心里一直是天神般的存在，从未想过他竟然在那个夜里提出带我出逃。”
岳母提及那晚，眼中有向往之色，想来那晚在她生命中印象颇为深刻，虽然话语尚显平静，但她的整张脸都随着她的话明亮起来，看得二丫一阵忧心。
只是她并不曾停下，“那时候，我竟从未想过其他，便这样跟着他匆匆逃了出来，这下才知，他走得匆忙，竟是半点细软也未戴在身上。”
说着说着她又泛起了甜蜜的笑意，“尽管如此，他竟将我的卖身契带了出来，着实让我惊喜。虽然心忧以后的道路，但更享受那一刻的甜蜜。”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下去，“身上的衣服渐渐换成了朴素的单衣，但凡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换成了银子，作为车旅之资。我们一路颠簸，身上的银子已经不多，又见无人追来，便隐姓埋名，在此定居下来。”
二丫听着心里想这公子怕是中了那嫡母的计了，人家恐怕巴不得他跑了，哪里会来寻他，只是这话也不好说出来白白刺激岳母。
哪知她似乎情绪过于激动，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吓得二丫差点儿魂儿飞天外，要是岳母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她怎么担得起啊。
好在岳母只是咳嗽了几声，“唉，来了之后，他过得并不快乐，他心不在此。来了之后便郁郁寡欢，后来有了峰儿还稍微好一些，他带着峰儿打猎，教峰儿读书。恐怕那段时间他来到这里之后最开心的日子了。”
她叹了口气，“他牵挂着京城，经常后悔。看着峰儿渐渐长大，他更是自责，峰儿本该受到更好的教育。在这种悔恨交加的情绪中，他日渐消瘦，最后竟就这样走了。”
二丫就像听故事一样听岳母讲述，虽然对他们的爱情表示同情，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就要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啊。
岳母不知道二丫的想法，“他走后，我身体就渐渐不好了。难为峰儿了，这么多年都是他在张罗。哎，想想他爹走得时候的不甘，真希望峰儿以后能有出息。”最后她竟说了这样一句话。
二丫听了只觉得一股邪火从心底升起来，心中既觉得岳母可怜又觉得她可恨，为岳峰感到不值，想到岳峰小小年纪便背上克父的骂名，担起一家人的生计，心里隐隐犯疼，也不管自己这身子只有八岁了，她蹭得从床边站了起来。
“你真是太自私了！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托孤吗？将岳峰托付给我，托付给我这样一个八岁的孩子吗？你生了岳峰却不给他母爱，不给他照料，总是提出一个又一个的要求。拿孝道压着他，如今你竟是又这样不顾他的意愿，打算这样一死了之吗？”
二丫口不择言，心里对于岳母的懦弱愤恨到了极点。“你希望岳峰有出息，跟我说有什么用？为什么不将事情告诉岳峰呢？你心虚了吗？害怕了吗？愧疚了吗？”二丫压低了声音控诉，声音夹杂着怒气。
谁知岳母见她这幅样子，反而喜出望外，“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听不懂，见你明白，我就放心了。去把峰儿叫进来吧，我快不行了。”不知岳母是怎么想的，竟然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但二丫听了也不敢怠慢，蹬蹬蹬跑出去叫岳峰去了，生怕晚走一步，岳母便支撑不住了。
“岳峰，快，你娘……”二丫气喘吁吁地跑到灶房，边跑边喊。人还没站定，便见岳峰从灶房跑出来冲着北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