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这夜,章幽兰回到清波院,挑灯在册子上写——
他绝对是大周最会耍赖的人,让了三子不够,还动不动悔棋,我说起手无悔大丈夫,他却得意洋洋的说他不是「大丈夫」,而是「太子」,这像话吗?正是因为他贵为太子,我又不能焉他棋品太差了,真是憋屈!不过,他耍赖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好吧,我就看在这一点不要与他计较了。
三日后,负责暗卫的朱凌终于踏进瀚浩斋,详述守在怡人院窃听所得的消息。
「香囊乃出自上官家六姑娘之手,原是挂在上官家六姑娘身上,是太子良娣见了喜欢,主动索要,也因此太子良娣坚信上官家六姑娘不会害她。」
朱孟观冷冷一笑。这位上官家的六姑娘绝对是个聪明人。
「嗅?那日殿下在二门巧遇的,不就是上官家六姑娘吗?」朱云仁忍不住插嘴道。
朱孟观脑海闪过一个人影,相貌在京城贵女之中并不出色,但是胜在气质温和恬静,很难教人生出讨厌的感觉,要不,那日他不会给她机会说话,更不会因此去了怡人院看太子良娣。
「良娣没有派人调查吗?」他最想知道的还是上官玉娇采取的行动。
「太子良娣派了身边最得力的丫鬟调查此事,发现上官家六姑娘在香料铺子未曾买过麝香,因此怀疑有人在这之间动了手脚。太子良娣似乎深信此事并非上官家六姑娘所为,而是上官家六姑娘身边的丫鬟所为。」
朱云仁又忍不住说话了,「若是如此,上官家六姑娘是不是太糊涂了?香囊是她亲手做的,有人动了手脚,她竟毫无所觉!」
虽然如此,朱孟观还是用眼神示意他闭上嘴巴。「你有暗中派人去香料铺子调查吗?」
「卑职派人去查过了,前些日子上官家六姑娘突然迷上香料,经常去香料铺子,每次去都会向伙计讨教一番,为此还花了不少银子,各种香料多多少少都会买一点,唯独不买麝香。伙计觉得很奇怪,因为上官家六姑娘似乎对麝香特别有兴趣,还特地要求闻麝香的味道,可是最后却不买麝香。」
朱孟观脸色一沉。这位上官家六姑娘只怕比,他以为的还要心机深沉。
「她特地要求闻麝香的味道,应该是为了确定哪一种香料是麝香,至于为何不买?若是不幸被发现了,她就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可是,不能单凭这一点就定她有罪,再说了,麝香从何而来?」
朱云仁对朱凌的反应实在太不满了。「麝香可以透过丫鬟去其他铺子买啊。」
朱凌觉得很不服气,「我当然查过其他家香料铺子,皆未见到上官家的人。」
「不是买的,就是偷的。」
「偷的?」
「是啊,用偷的,不是更能撇清关系吗?」
朱凌觉得朱云仁在说书,天花乱坠。「上官家的姑娘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若是逮着了,岂不是名声尽毁?」
「正因为伙计认为她的身分不可能行窃,况且她花了银子,她更容易趁着伙计忙着给她包香料的时候偷取麝香。」
朱孟观拿起几案上的茶盏,若有所思的喝着茶。虽然云仁所言太过大胆了,却是可行之策。
朱凌怎么想都想不通,索性问主子,「殿下对麝香有何看法?」
朱孟观放下手上的茶盏,对于他们争论的事毫不在意。「麝香如何取得已经无所谓了,本宫只想知道真相,并不打算定她的罪。」
朱云仁不由得皱眉。这可是为害皇家子嗣啊。「难道殿下要放过她吗?」
「本宫如今还不能动上官家,她能否从此事脱身,这要看良娣的意思。」他始终关心的只有上官玉娇的态度。
「殿下,」朱凌显得难以启齿,只要扯上太子妃,殿下就完全不受控制。「太子良娣还说了,这事说不定是太子妃所为,想栽赃给上官家。」
朱孟观气得脸色都红了。「没想到她的心思如此歹毒!」
「不是,太子良娣有此怀疑也是人之常情,况且没有证据,她还能栽赃给太子妃吗?」朱凌向来实在,不愿意因她的怀疑,就认为她怀了恶毒的心思。
「没有证据,难道不能制造出证据吗?」朱云仁赏了朱凌一个白眼。太子良涕所言也许出于猜测,也无可厚非,但是有这样的心思,就容易生出这样的坏主意。
朱凌怔愣了下。「不会吧?」
「想要制造证据不难,只是有没有胆子陷害太子妃。」
朱孟观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你认为她有这个胆子吗?」
略微一顿,朱云仁点了点头。「太子良娣不得不如此,若是实话实说,即使有丫鬟出来顶罪,上官家还是会受到波及。」
这些被家族送进太子后院的女人,她们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家族,凡事以家族的利益为考量,殊不知这正触犯了殿下的底线,在殿下看来,既然进了太子府,就是他的人,凡事应该先考量他的得失,要不,他如何相信身边的人会助他一臂之力,而不是扯他的后腿?
「是啊,她无法拒绝藉此陷害幽儿的欲望,差别在于手法是否太过拙劣。」
「殿下难道要等着太子良娣将此事栽赃给太子妃?」
「本宫希望她不会这么做。」他真的不愿意孩子的母亲是个心思歹毒之人,待孩子生下来,他就不得不将孩子送到幽儿那儿教养……让幽儿养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她会不会一个月不准他进房?不行,他一日不能进房也不行,更别说是一个月。
朱云仁相信殿下一定会失望,要不,已经调查清楚了,为何不赶紧公开真相?真相未明之前,她自个儿也是罪犯之一,她应该恨不得快快洗刷自个儿在殿下心中的嫌疑,不是吗?
是啊,既然调查清楚了,就应该赶紧公布真相,可是又过了三日,上官玉娇终于有了结果,却是让一个丫鬟出来顶罪。
「殿下,妾身在这个丫鬟的房里搜到麝香。」上官玉娇看起来很痛心疾首,好像无法相信身边有一个如此心思歹毒的丫鬟。
「一个小小的丫鬟竟敢如此大胆谋害本宫的子嗣?」朱孟观阴沉的看着跪在前面的丫鬟---个他完全没有印象的丫鬟竟可以自由进入上官玉娇的寝房,并在香囊里面动手脚,这可能吗?
「太子殿下……奴婢……奴婢是不得已的,为了给娘治病,才会收了清波院丫鬟的银子和麝香,将麝香掺杂在香囊里面,可是奴婢胆子小,不敢加太多。」顶罪的丫鬟完全不敢抬头看朱孟观。
坐在朱孟观下首的章幽兰差一点爆笑出声。这件事拖了好几日了,太子良娣竟然只能用这种方式栽赃给她……好吧,换成是她,也很难找到更好的栽赃方式,至少如此一来,麝香的来源推得一干二净,这也不容易。
朱孟观闻言看了章幽兰一眼,见她表情怪异,多少猜得到她心里在想什么,聪明人遇到愚蠢的人真的只有「无言」两个字。
「你收了清波院哪个丫鬟的银子和麝香?」朱孟观的声音很平静,可是四周的气氛不见缓和,反而更压抑了。
「奴婢……奴婢不知道对方是谁。」
朱孟观笑了,笑得教人胆颤心惊。「不知对方是谁,你敢收她的银子和麝香?」
「奴婢为了给娘治病,奴婢……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认得出来。」
朱孟观命令随行的内侍去清波院,请管事嬷嬷将丫鬟们全部集合在院子里,再让朱云仁带着这个丫鬟过去指认。
若非此事已经牵扯上她,章幽兰实在没兴趣看戏,因为她已经猜到结果——人死了。上官玉娇想藉此陷害她,但是没有绝顶的聪明,又不够狠,漏洞必然百出,这种情况下,上官玉娇只能藉由一个死人来了结此事。虽然死无对证,不能指证她有罪,但是朱孟观和她之间因此有了别扭,这也就值得了。
朱孟观的心情与章幽兰相差无几,明知在看戏,不想看,却又不能不看下去。
过了近半个时辰,朱云仁带着顶罪的丫鬟回来了。
「人找到了,可是是从井里捞上来的。」
朱孟观皮笑肉不笑的挑了挑眉。「畏罪跳井自尽吗?」
朱云仁唇角抽动一下。「看似如此。」
「可有审问过与她同住一室的丫鬟?」
「问了,看不出异状,也没见过她手上有大笔银子和麝香。」
「这岂不是成了一盘死局?」
朱云仁可不敢附和,有谁看不出这是多么粗糙拙劣的栽赃,甚至是设计这一切的上官玉娇也很清楚状况,可是实在是迫于无奈,只求混水摸鱼将此事揭过去,因为眼前最重要的是保住上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