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宴饮
戴逊的阿姆伯瑞拉公司与郁家的德昌公司之间，关于洪福里住宅区经营权的签约进行得十分顺利。
郁德昌提出的更改方案正合戴逊的心思，反正戴逊也没想过要毁约，还有便宜可捡，所以略微思索一下就完全答应了。
虽然是百万级别的大合同，但双方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低调处理，没有请报社宣传，也没有办招待酒会，只有几个商界元老和律师出席作了见证。
签约结束后，郁乾崆兴致很好的做东请戴逊和几位商界人士和律师吃了一顿宴席。
戴逊没办法推辞，只好一起去吃酒，郁乾崆很是大方的为客人们准备了昂贵的三星白兰地和市面上难得一见的上等印度烟土。
酒席上戴逊作为唯一的晚辈，免不了要一杯杯酒敬过去，不过这些长辈对戴逊还是很照顾的，一圈喝完就没有再逼戴逊碰杯。
就是这样一顿饭吃下来，戴逊免不了晕头晕脑的，饭后几个有事的人告辞散去，其它的客人都快活地在鸦片间躺下来，享受主人家准备的另一顿盛宴，对于这个他们可是比之前喝的三星白兰地还要期待，戴逊则被郁乾崆派人送回了杜公馆。
等戴逊被送回杜公馆时，杜维藩已经等的心焦。
杜维藩见戴逊喝得醉眼朦胧，小脸红扑扑的，赶忙找人去弄解酒汤，也不管戴逊反应就往下灌，还把冰块外敷在戴逊脸上。
一通折腾下来，戴逊很快清醒过来。
虽然勉强能打起精神，但戴逊此时是浑身不适，火气大盛，扭头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大哥。
杜维藩被戴逊看得发毛，只能道：“是你说的，中央里广东派上台，内部步调不一致，软弱派的卖国外交政策，会助长日本人的气焰，强硬派的盲动军事行动，会给日本人制造借口，最后只会加快日寇侵略的步伐。我不是担心你睡着的时候日本人会动手嘛。另外，我还有事想向你请教一下。”说着，双手合什，露出了讨好的神情。
戴逊明知杜维藩是故意在搞怪，但心里也火气全消，只好无奈道：“那大哥准备问什么？”
“现在我们手头还有七万银元可用作投机，我已经用不同的账户分别和几家银行签好买卖合同，用五万银元作担保金，向他们借面额一百万的公债卖空，一月内平仓，还有二万元留作机动，而且按你说的，为了不让人察觉，这些账户每天都在反复进行短线交易。
不过现在公债市场上，自从九.一八后，各种主要政府债券的市场价格都下跌得厉害，以前一般都是面额的七八成的，现在则只有四成不到。根据这几日的调查，就算如你所料日本人入侵上海，跌幅可能也比预期中的要少。”
（实际历史上此时公债市场已经陷入困境，一月初因为政府财政困难，宋子文提出“削减一半偿付、降低公债利率和延长还本期限”三点建议，导致债券实际价值被腰斩。不过这个时空由于某些未知原因，此事还未发生。）
戴逊之前让杜维藩作空公债也是纸上谈兵，而且投机的事都是交给杜维藩去做的，最近又忙得一塌糊涂，所以他根本就没空去关心。
“就没哪种公债价格高的？”
“有倒是有，北洋时期北京委托外资银行发行的，有关余专项担保的年息八厘的长期公债品种，价格比这几年南京发行的公债要坚挺些，市价能有面额的六成多。”杜维藩看样子这段时间是下过苦工了，品种价格张嘴就来。
戴逊想了想，上海海关是中国最重要的海关，一旦陷入停滞状态，短期内进口额一定会暴跌，剩下的再偿还掉列强的外债，很可能就所剩无几了，所谓的关税余额可能会消失短暂的数个月，不过已经足够炒作了。
“就是这个品种了，集中力量全力做空。”然后戴逊把自己的分析对杜维藩说了一遍。
杜维藩听得连连点头，眼睛里都冒出金光，一溜烟跑去给一线操作人员打电话去了。
送走了大哥，戴逊又躺了一会，酒醒后洗了个澡换身衣服，把满身的酒气去掉，便又要出门应酬，这次不是为了生意，而是去见李士群。
一事不烦二主，戴逊还是找上了杜先生手下的那个黄仁福，通过他约了李士群在租界里的高档法式餐馆红房子西餐厅吃晚餐。
黄仁福上次没办成事，虽然解释了半天，心中仍是不安，怕被杜先生从此看不起，这次一听杜家老二想约李情报员吃饭，立刻一口答应，还顺便把机关里风传李士群被上头斥责的事告诉了戴逊，戴逊一听心里就有了底。
戴逊提早到了红房子，点了杯咖啡，闭上眼睛养神，静下心等李士群赴宴，一边琢磨该怎么营救同学。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李士群和黄仁福准时出现在餐厅门口。
一见到戴逊，李士群未语先笑，白胖而不显臃肿的脸上满是看似诚挚的笑容。
“戴老弟，年轻才俊，久仰、久仰。”李士群很江湖的拱手道。
“对李组长您，我也是久闻大名，终得一见啊。李组长请坐，黄大哥也请坐。”戴逊也学着他的样向两人拱手为礼。
三人宾主落坐，白人侍者上前为三人点菜，侍者一口饶舌的法文，菜单翻开来一看，李黄两人更是一头雾水，上面连一个中文字都没有，除了价目什么也看不懂。
“让小弟来为两位点餐，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为两位翻译。”戴逊当然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的客人下不来台，要是这样做可就把党务调查科得罪狠了，更何况不论戴逊的老爸老戴还是杜先生都不是什么好出身，戴逊也不过是多读了两年书而已，要是真自持身份来这么一出，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黄仁福是粗人，不懂什么西餐，但听闻过牛排大名，直接对戴逊说要牛排，戴逊为他点了一客牛排和配菜甜点等。李士群作为CP时曾去苏俄留过学，回国后也常出入这类场所，便让戴逊为他作翻译，点了几道名菜，最后戴逊还为三人选了瓶极贵的法国红酒。
红酒开瓶后李士群举杯，道：“这次让戴老弟破费了，这里的洋荤可不是我们这样的一般政府官员开得起的，这次可是托老弟的福了。来，我借花献佛，敬戴老弟一杯。”
“李大哥能来赴宴就是给我小戴面子。这次设宴款待，一是为了能与大哥这样的党国中坚见上一面交个朋友。二，是感谢李组长前些日子对小弟手下留情，没有把我拿去，这份情我领了。”戴逊也笑着举杯道。
“嗨，你这么说，可是骂我呢。”李士群叹口气又发牢骚道：“我现在也是正后悔呢，好好的干嘛去管这闲事，学生抗日也是爱国行为，上面交代了要办，我做下属的就不能不办，现在闹大了，又成了我的不是，要是当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喽。”
戴逊一听李士群的话，就知道李士群最近受到很大的压力，态度已经有了根本改变，事情也许会比自己先前设想得更加容易。
黄仁福插嘴道：“两位老大，我看着这酒都快馋死了，你们就行行好，先让我喝口吧。”
戴逊和李士群同时轻笑了起来。
“干。”
“干。”
三人碰杯后，都一饮而尽，看得一旁的白人侍者心中鄙视，在肚子里直道这些暴发户不配喝这好酒。
大餐一道道接连上来，颜色好看，味道对中国人来说也很新奇，于是一餐饭吃得宾主尽欢。
吃完大菜，三人肚子也饱了，就着最后上的甜点，三人一边慢慢品红酒，一边谈笑风生。
戴逊看气氛不错，到该谈正事的时候了，于是道：“李大哥好像对这次逮捕的学生，怎么处理有些头疼？”
“是啊，先前是迫不得已抓了，现在想放又怕他们出去后惹事，到时候又算在我头上，为难啊！”李士群一眯眼睛道。
“对于大哥的难处，小弟倒是有个主意。”戴逊见时机成熟说出了自己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