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三年前的科举,沈玉瑾便是第四名的传胪,他与当年的状元、如今的五品御史中丞林致安同科,两人也是至交好友,林致安是寒门子弟,成为状元公之后自然是走向了仕途,而沈玉瑾却婉拒了入仕,说官场倾轧权谋实在太烦,他无心仕途,考功名不过是为了提升沈家的地位,他也确实提升了沈家,让数不清的商家眼红不已,只盼家中子弟也能有出息,考上功名,不让沈家专美于前。
如今,沈玉瑾可是上宁县城里的香饽饽,多少大户人家托媒人说亲,甚至京城的大户人家吴家也有意将嫡女嫁给他,他都没接受。
于是,传言又来了,说沈玉瑾好男风,和清秀的林致安是一对,偏偏人在京中为官的林致安也一直未娶,两人的关系就成了上宁长盛不衰的八卦。
如今这样面对面好好的端详沈玉瑾,她倒觉得不像,前生她的朋友里也有几对同志,所以她对是不是还是有几分感觉的。
不过,就算人家不爱男人,这样的极品美男也轮不到她,即便她这副身躯的原主长得很好看,但模样再怎么好也是枉然,她若是未婚的姑娘都未必配得上了,何况她弃妇的身分在那里摆着,她明白他会纡尊降贵的过来,不过是因为她救了沈博珊,其他的可能她想都不必想,自己都觉得没门。
「洛姑娘,饭香诱人,在下也还没用午饭,能一起用吗?」沈玉瑾笑着问道,他自然知道自己在睁眼说瞎话。
洛宇娴浅浅一笑。「都是粗鄙的东西,沈大爷不嫌弃的话,当然可以。」
哪来的饭香?都是粗茶淡饭,他找理由不走才对吧,不过他为什么要找理由不走,她一时也想不明白。
纹娘和雪盏顿时手足无措加手忙脚乱,一个挪位子,一个添碗筷,倒是洛宇娴泰若自然地请沈玉瑾坐下,自己也落坐。
桌上的饭菜实在寒碜,一小锅白菜萝卜汤,一大碗苦丁菜蘸酱生吃,一碟腐乳,一大碗芝麻拌野菜,一盘芩麻菜包的菜饺子,连点肉渣子也看不到,唯一比较象样的一道菜是洛宇娴发挥前世手艺煎的鸡蛋卷。
虽然她们还有卖樱桃得到的一千两银子,但洛宇娴前生在务农的四代同堂家庭长大,身为长女,在精打细算的母亲调教下,她很懂得未雨绸缪、近思远虑的道理,那一千两银子是救命钱,也是未来发家的基金,不能轻易拿出来,而且她们才从蒋家脱离出来,多少眼睛看着呢,自然不能过得太爽。
照理,沈玉瑾这位沈家大爷肯定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曰子,但此时他丝毫不见嫌弃之意,就着纹娘给他盛一大碗尖尖的白米饭,吃得津津有味,还直说鸡蛋卷好吃。
雪盏如今很以洛宇娴为荣,立刻说道:「是我们姑娘做的!」
沈玉瑾很是意外。「洛姑娘好手艺。」他有一个姊姊一个妹妹,但两人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洛宇娴笑道:「手艺二字不敢当,可能是我们自己养的鸡下的蛋,所以吃起来特别鲜吧。」
沈玉瑾再次意外了。「洛姑娘还自己养鸡?」
说到这个雪盏可骄傲了,一时忘了沈玉瑾高高在上的身分,与有荣焉地说:「是我们姑娘的主意,养了鸡鸭在后面水塘那里,说鸡鸭们自己会去野菜草丛觅食,也会去水塘里戏耍,我们只要等着吃鸡鸭下的蛋就行了,那几只鸡鸭也争气,这几日真的开始下蛋了,姑娘便在它们脚上系了不同色的线,哪只有下蛋,哪只没下蛋,一目了然,一日过去,姑娘便会将那些没下蛋的集中起来讲话,姑娘说那叫精神训话,让没下蛋的自己看着办,再不做出贡献,就要宰来吃了。」
沈玉瑾听得笑了出来,洛宇娴可窘了,雪盏这丫头是要表达她的精明能干吗?
听着却好像她是什么暴君似的。
过了一刻,饭也吃完了,可沈玉瑾还是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继续坐着,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慢条斯理地说:「适才我差存安送来的茶叶是大理名品,不如泡上一壶,洛姑娘评鉴评鉴如何?」
洛宇娴笑道:「自然是好。」
她虽然觉得他一直找理由不走很奇怪,可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美男子在眼前,又是文采倶佳的传胪,跟他相处也不觉得烦就是。
雪盏泡了茶来,洛宇娴慢悠悠品着茶,就等着沈玉瑾再找什么理由待下去。
一刻过去,两人的茶喝完了,沈玉瑾似乎早想好了理由,开口道:「当日姑娘卖给方大爷的樱桃果,是在此地栽种的吗?不知沈某能否看看?」
洛宇娴面上带笑。「沈大爷想看当然可以,就在后院里,但只有一棵,而且果子都已采光了,现在只剩叶子。」
「无妨,我就看看。」
洛宇娴领了沈玉瑾往后院去,见到眼前一片欣欣向荣、蔬果茂盛、生机勃勃的景象,活脱脱是个小果园,沈玉瑾也不禁惊奇起来。
他是第一次来这庄子的后院,据聂管事说,蒋家这座庄子至少废置十年了,废置十年的庄子不可能还派人来悉心打理园子,那么他所看到的就是洛宇娴主仆三人来到之后的杰作了。
「沈大爷请看,这便是樱桃树。」洛宇娴指着樱桃树对沈玉瑾说,少了果子的树自然看起来并无出奇之处,不过她已经将樱桃与梨子嫁接了,若是成功,那肯定能惊艳四座。
沈玉瑾细细看了樱桃树,洛宇娴见他认真,并不是随便看个两眼敷衍,便道:「沈大爷还想品尝樱桃果吗?」
沈玉瑾奇道:「难道姑娘还有留下的樱桃果?」
洛宇娴一笑。「沈大爷请随我来。」
她带他去地窖,见沈玉瑾很是惊讶的样子,便问道:「有什么不妥吗?这地窖不是很多人家都有?冬暖夏凉,能保住蔬果水分,实在好用。」
因为她把果子往地窖里放时,纹娘和雪盏也很惊讶。
沈玉瑾道:「是很多人家有,但多半用于存放冬日来临前的蔬菜或腌肉,没有人会把果子放在地窖中保鲜,姑娘此举甚妙。」
洛宇娴一笑,她也不知道古代人这样死脑筋,前人只放蔬菜腌肉,后人就沿袭下来,没人想过可以放果子。
她拿了一个柳条筐,随意捡了一小篓筐的樱桃递给沈玉瑾,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沈玉瑾没收下,只说笑道:「姑娘太客气了,姑娘如此,沈某今日倒像来打秋风了。」她们未来的日子还长着,樱桃果能卖高价,他认为还是留着给她们卖的好。
「沈大爷说笑了。」洛宇娴笑吟吟地说:「如今日子已过得去,我原想把沈大爷仁厚相助的五十两银子还给沈大爷的,又觉得真那么做也未免太小眉小眼,这篓樱桃果便请沈大爷带回府上与家人一道品尝吧,算是我的小小心意。」
他想到了母亲提过樱桃果,而父亲与祖母从未见过,这不失为一个将洛宇娴的名字在他们面前亮相的好方法,便笑道:「那么沈某就收下了。」
洛宇娴心中忽然转了主意,想到可以帮雪盏制造机会,于是笑道:「也不好让沈大爷这样拎着回去,不然真要被人说来我这打秋风了,等等我让雪盏送过去。」
雪盏小她一岁,也到了嫁人的年纪,那个存安在沈玉瑾身边当差,不失为一个良配,她有心成全。
沈玉瑾也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就转了主意,不过他还是笑着点头。「也好。」
他四处随意地看,就见这地窖打理得十分干净,蒌筐摆放的井井有条,显见是经过一番规划。
两人要离开时,洛宇娴不知被什么绊住,身子直直往后跌。
沈玉瑾眼明手快地抱住了她。「姑娘小心!」
洛宇娴忽然被个极品美男抱在怀里,一颗心竟怦怦乱跳起来……
幸好,沈玉瑾很守礼教,待她站稳之后便松了手。「姑娘无事吧?」
洛宇娴只觉得有些乱了方寸,忙道:「无事,多谢沈大爷了。」
原来帅哥有这样的魅力,她真是小看皮相了,前生她不曾和帅哥交往过,还自豪自己着重的是内在,但如今一看,她显然把话说得太满了,适才被沈玉瑾搂在怀里,她真有些意乱情迷。
沈玉瑾若无其事的弯身拾起一只陶罐子,洛宇娴刚才就是被这陶罐子给绊倒,唇角扬起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