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但不得不说,姑姑这招还是挺厉害,欧阳大夫是出了名的会听脉,他说是男胎,九成是男胎,男孙不嫌多,姑丈听到肯定肉痛。
果然,纪老爷脸色颇是微妙,「第二件事情呢?」
「当初颐溯要娶知茜,只含糊讲是在京城认识,原以为两人有缘分,也替孩子高兴,没想到前两日我回家探视母亲,弟弟跟我说,颐溯是去三朝元老的田大人家里喝酒,知茜以田大人侍妾的身分出来陪客,田大人见颐溯喜欢,把这小妾送给了他——知茜是我侄女,能有好归宿我自然替她高兴,只不过,娶个小妾当正妻,怕是瞒不住,将来,纪家恐怕成为馨州笑话。」
李氏说完,有意无意看了李知茜一眼,李知茜简直傻了。
而这傻看在李氏眼中却成了另一种意思,李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看吧,我说我知道你的底。
你不救我儿子,你也别想过好日子。
【第十章】
纪老爷听到玉叶落了男胎,只是肉痛,但听到媳妇曾经是大官小妾,就难以忍耐了,脸色难看到不行,「说这些话,你可有证据?」
「玉叶人就在船驿阁楼住着,老爷不信,派人去喊她来便是,至于知茜,妾身可喊不动田大人,不如老爷派人上京打听,三朝元老的田大人家中是否有李姓侍妾,李姓侍妾是否又赏给了馨州来的船运商人,此事在京城颇多人知道,一问即知。」
纪老爷闻言,脸色更黑,玉叶好叫,田大人难叫,若是妻子一下把人备齐,反而像假,让他自己去打听,这九成为真。
掉了个男孙,说起来只能算心胸狭窄,但若曾经是官府侍妾,就算给纪家生了双胞胎,他也不能容她。
「媳妇,你有什么话说?」
李知茜看了李氏一眼,心里还是颇为复杂,姑姑不去思考表哥哪里错了,却是把满腔怨气出在她身上。
看在同样姓李的分上,她想以直报怨,但姑姑非得逼得她以怨报怨。
「媳妇不曾见过玉叶,也不曾进过田府。」
「知茜,你到现在还不认错。」李氏一脸痛心,「你乖乖认错,也不算辜负老爷善待你,可你若想厚颜继续留下,即使身为姑母,我也是不能保你,毕竟,纪家的面子可比我们姑侄的情谊重要多了。」
纪老爷皱眉,正想开口,却听得儿子开口,「爹,母亲只怕是误会了,儿子有话想跟母亲解释。」
对这儿子,纪老爷十分偏爱,见他有话,自然点了点头。
「玉叶有孕为真,儿子也的确请了欧阳大夫来诊过脉,是男胎,这都没错,不过玉叶怀的却不是儿子的,母亲不知,大哥常来船驿找儿子,见到玉叶颇为喜欢,要她伺候了几次,没几个月,玉叶便怀上了,儿子这几个月都只让她倒茶磨墨,她肚子里的,自然是大哥的孩子,大哥听欧阳大夫诊出是男孩,很开心,说他两个丫头怀了又没了,觉得是齐氏搞鬼,想把玉叶留在船驿,安全些,儿子让人收拾了房间,也派了丫头去照顾,告诉玉叶安心生下孩子,原想生下男孙,让大哥抱着回来求情,谁知上个月有人闯入,硬是灌了她汤药,孩子这才没了,儿子担心爹娘心痛,所以没提,但这事与知茜无关,孩子是大哥的,知茜即使心眼狭小,也不可能去拿捏大哥的孩子。」
李氏一听,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到地上,陆氏连忙爬过去扶住,纪三织见状,也跟着过去搀起,免得软在地上。
「你说,玉叶那男胎……是你大哥的?」
「是,如果是儿子的,自然早带回闲雅院,就因为是大哥的,齐氏又善妒,这才安置在船驿,母亲若有疑虑,可问一问大哥。」
李氏只觉得头脑发昏,怎么会呢,她以为是他的,想着凭什么纪颐溯有这么多儿子……她才……
居然是颐生的!
纪老爷皱着眉,倒是想到另一件事情——就算是颐溯的,一个男人在船驿放个通房也没什么,妻子居然连通房怀孕,小产都知道,到底是花了多少钱去打听,花了多少钱去收买,事到如今,还没想通吗?纪家能靠的只有颐溯了,她还老想着要抓这儿子的小辫子。
父子亲情,不让颐生回来不是因为他狠,不顾念儿子,而是因为若是颐生回来,妻子势必会想办法夺权,这个家若是交给颐生,三代基业很快会被他跟李氏安插进来的侄子们弄垮。
能下药给小妾喝掉孩子,再下碗药让庶子喝掉命有有什么难,颐溯娶媳妇前,他也很有疑虑,虽说是自己的妻子,但嫡母庶子终究不可能相亲相爱,他问儿子,考虑清楚了,这可是你嫡母的侄女。
颐溯说,考虑清楚了,他也不怕,母亲害过她这侄女两次,侄女再傻也不可能再向着她。
纪老爷听完原由,这才准了。
他知道官女嫁商委屈,自己又说话不算话娶了小妾,所以对她的作为,一直睁只眼闭只眼,但知道她居然到现在都还派人盯着颐溯,实在令人失望。
他叹息一声,「那田大人一事呢?」
「儿子也不知道这传闻哪里来,我跟知茜是在采香湖边因为同坐渔船而相识,别说与田大人一起喝酒,连田家大门,儿子都不曾踩进过——虽然身为儿子不该质疑母亲,可儿子想问问母亲,这些话是听谁说的,儿子想与他当面对质。」
李氏喝了几口茶,已经好上许多,「是你舅舅跟友人打听而来。」
「母亲说这话奇怪,李家舅舅不为官,不知朝廷事,不为商,不知天下事,更不曾踏出馨州半步,哪来的京城朋友,两地相隔千里,又是高门大宅内的事情,何以知道儿子去田家喝酒,又何以知道田家有李姓侍妾?」
「我都说了,老爷若不信,亲自去打听便是。」
「儿子也恳请爹派人去打听,否则任凭外人如此造谣,儿子可不想吃这亏。」
纪颐溯道,「爹,是儿子不孝,可若爹打听到的事实不像母亲所说,儿子要母亲一个道歉。」
李知茜还跪着,心想,哗,自家夫君这回大手笔。
不管他是怎么把这事情流到舅舅那,还让舅舅信以为真,「要个道歉」基本上就是与嫡母开战了。
他隐忍了十五年,拉锯了六年,要趁着这件事情逆转形势。
此事只要一成,即使他是庶子,以后李家也是以他为大。
李氏原本十分笃定,但看纪颐溯一脸坦然,又见李知茜气定神闲,心里开始打起鼓来。
难不成这消息是假的?
怎么可能,她前前后后花了三百多两银子,这才打听到的,那打听的人都已经是人精了,总不可能这点事情都弄错。
正当这时候,外头一阵喧哗,丫头飞快进来,「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纪云缎一进屋子,直接跟父亲跪下,哭诉道:「爹,郑家瞧不起人,女儿再也不回郑家了!」
纪老爷简直头大,这都什么日子啊,明明是小孙子满月,怎么一出又一出。
但见女儿三年不见,神色憔悴,他还是不舍,连忙把雨顺给了奶娘,伸手想把云缎拉起来,云缎却是不愿意,「爹你答应让女儿住下,否则女儿不起来。」
纪老爷哪有什么办法,只能点头。
但此刻众人都跪着,她当然不可能起来,看了一下,跪行到纪颐溯身边,呜咽道:「谢谢二哥救我,我以前错了,二哥不计前嫌救我出郑家,我以后会好好对待陆姨娘的。」
纪老爷自然不懂,纪颐溯看了李氏一眼,道:「前些日子接到云缎的信,说郑家欺负她,她想求去,郑太太却是要五千两才给和离书,儿子认为,嫁不好从头来过便是,不需要死守,我们是商家,本没那样多规矩,让人把银子送过去了。」
他又对云缎道:「你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放着你不管,安心在家里住下来,二哥朋友多,再讲门合适的亲事不难。」
纪云缎眼泪一掉,「谢谢二哥,可我不嫁人了,我要在纪家当大小姐。」
「那就招个赘婿,一样可以生儿育女,我们纪家家大业大,何必受委屈。」
纪老爷并不是傻子,看女儿进门后完全不理会亲生母亲,只跟父亲求情,跟哥哥道谢,便知道肯定是妻子放着女儿的求救信不管了。
妻子为了儿子想弄垮庶子,也不顾女儿,儿子又为了齐氏不要这个家,唉,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