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

行动

孟佳氏留下科本氏和岁末多说了两句,也不过是寻常话,孟佳氏却听的格外认真,好像在仔细分辨什么,这让岁末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到他们从庄子上出来,路上也就只剩下他们一家,马佳氏早带着云溪先走一步,路上落了雪,路也不大好走,马车上的炭剩余的不多,除过手里的手炉,很快就冷了起来。

马车猛的颠了一下,就在走不动了,科本氏皱眉问外头:“怎么回事?”

赶车的车夫下去看了一回:“车轱辘卡住了,只怕一时半会走不了。”

他们出门带的人并不多,有一半人还被马佳氏带了回去,剩下的几个人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岁末掀开了帘子,外头的雪花就飘了进来,她下了马车:“额娘坐在里面等等,我瞧瞧是怎么回事。”

科本氏自然不同意,不由分说的下了马车:“你也就这么点年纪,哪里经过这种事,要看也是我看!”

相处也有了些时间,彼此也用了真心,自然亲切了很多。

天气冷,不动就格外冷,岁末先吩咐家丁进城去找人帮忙,又叫剩下的几个下人找了石头瓦块垫了垫,又叫车夫赶着马走,后面叫人推着,希望马车可以动起来,但是收效甚微,。

看着岁末处置的调理分明,科本氏竟就站在了一旁,严嬷嬷笑着道:“太太好福气。”

科本氏笑着哼了一声:“我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雪下的大了起来,大氅上也落了厚厚的一层,后头传来了马车走动的声音,众人都喜出望外,向后便看见由十来个侍卫簇拥着的一定青色马车缓缓的驶了过来。

有人当先骑马跑了过来,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上过战场的士兵,不同于旁人,下人们回话也多了几分谨慎:“马车不慎卡住,走不动路,烦请大人帮忙!”

那侍卫便掉头回去。

后头的马车忽然快了起来,很快就驶了过来,马车里下来个身形颀长的男子,披着黑狐灰鼠的大氅,这样的黑色同白色的雪,分明的显眼,一身贵气,撑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又多了文人的儒雅,一双眼漆黑如点墨,径直的走向了岁末。

真没想到又遇上了八阿哥。

岁末行了礼,又说了一遍,八阿哥招手叫下人处理,自然的将伞撑给岁末,自己却有大半边都站在雪里,八阿哥身上传来淡淡的清香和温暖的气息,显得特别干净,岁末站在他的身边几乎都罩在了八阿哥的气场里,显得娇小又娇弱,却莫名的相得益彰。

他们安静的站着,并不多言,却如经年的老友没有丝毫的尴尬,轻松又和谐。

想过来的科本氏,想了想,决定还是慢一步。

到底是士兵出身,马车很快就拉了上来,有人还特地将轮子修了修。

八阿哥转身将个珐琅的手炉递给了岁末,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显得很有力,指甲修剪的整齐细致,每一根都饱满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个很注重生活质量的挑剔人,并不是他表面看起来那样的随和。

岁末笑着抬起了头,如红梅怒放:“怎么还好意思拿您的东西!”

小小年纪就已经满身风华,假以时日必定倾国倾城。

八阿哥也温和的一笑,如玉一般散发出温润的光,使他整个人都看起来多了一份不可言喻的气度,眼里是淡淡的光华:“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甚至还送了一盆炭火,一壶热茶,贴心又周到。

岁末想开口拒绝,科本氏正好出现,恭恭敬敬的行礼,又热忱的道谢:“真是让人惭愧,不但麻烦了您,还收了您的东西,真不知道该如何答谢您!”

岁末呼出了一口气,将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跟在了科本氏身后。

八阿哥看了一眼岁末,眼眸漆黑:“夫人言重了,天寒地冻,早些回去吧。”

他这才转身离开,话也不多,但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充满好感,马车里多了一盆炭立刻暖和了起来,又有热茶可以喝,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舒服,科本氏靠着靠枕长长的呼出一口寒气:“没想到八阿哥竟然是这样随和的好人,叫我这心里都过意不去,往后可要怎么感谢才好?”

历史上的八阿哥能那样得人心,也不是一朝一夕随随便便的事情。

岁末尝了一口热茶,热气缭绕而上,温暖又湿润:“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

科本氏就笑的高深莫测起来:“你这话到没说错。”

岁末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大感兴趣。

八阿哥直看着岁末的马车走远才放下了帘子,身边的侍从王旭正说着国柱的情况:“刚刚做了詹事府的先马,是个善于钻营,但也不失真性情的人,以后只要稍加提点,也是前途无量。”

八阿哥漫不经心的品茶,王旭却忽然说到了孟佳氏身上:“世子福晋身体不佳,只怕时日不多,又对国柱的女儿颇感兴趣,怕是要撮合这位岁末格格和世子爷,只世子爷这个人一向在男女之事上迟钝,一时半会也体会不了。”

王旭是他才刚刚挖到身边的谋士,很有些能耐,不管是前朝后宅他总能说到点子上。

八阿哥慢慢摇晃着手里的茶碗,浓密的睫毛半垂,正好挡住眼里的情绪,王旭自认阅人无数,却一直看不透八阿哥,对八阿哥恭敬又敬畏,他自来从不服人却不得不服八阿哥,但也正因为此,叫他兴奋又充满野心。

马车咯吱的声响里是落雪的声音,八阿哥静静坐着,不知道到底在思量什么,没人看的透......

细珠忍了一路,等到回了自家的院子,老太太又叫人送来了新做的吃食,她跟老太太院子里的丫头寒暄了半天,约了有空下次再聊,耐着性子送走了人,她才有空说出自己心里话:“八阿哥怎么能那么好看,那眼神那举止那气度,那眉毛,连头发丝都比寻常人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岁末放下了手里的笔抬头看细珠:“我怎么听着你这是有什么想法?”

细珠连忙澄清:“您可别乱说,我这清清白白的丫头几句话都叫您说歪了!”

岁末忍俊不禁,回想起八阿哥的样子,气度沉稳练达,眼眸里偶尔还有几缕沧桑感,实在不像是他的年龄的人该有的样子,这世道大抵真的跟她以前在的时候不一样的,或许是要变了.....

没多久整个钮钴禄府上的人都知道了科本氏回来的时候接受了八阿哥帮助的事情。

岁末正半躺在铺着厚软的褥子的榻上看书,鲜嫩的水仙花在榻前的高几上绽放,燃烧的炭块发出明亮又温暖的光芒,浅色的帷幔束起将明亮的光芒一直放了进来,她纤细娇嫩的身影在窄小的袄衣下毕现,红唇微抿如一瓣娇软鲜艳的玫瑰花,肤色白皙赛雪,有一种即将大方光芒的美。

云溪站在门口看了半响,垂着眸想起年氏的样子,年氏算不上多美,但她的气质跟岁末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胤禛在年少的时候极其迷恋他的侍女,后来那女子早逝,凡是跟那女子相像的人,他都会极度宠爱,比如李氏,比如后来的年贵妃。

这样想着,在看岁末她的眼眸就格外幽深,她是不允许有人阻挡她的路的。

细珠向云溪高声问安,云溪回过了神,走进了屋子:“妹妹这屋子真是暖和又舒服,真是会享受。”

岁末就淡笑着看着云溪:“姐姐怎么有空来我这里,真是叫人意外。”

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样子,指不定哪一句话就要戳到人心窝子里,云溪说话谨慎了很多:“听说你们的马车在路上出了事,我过来瞧瞧,看看你。”

岁末将碎发别在了耳后,举手投足优雅高贵:“我挺好的,多谢姐姐关心。”

丝毫没有要提起八阿哥的意思,这样年纪的小姑娘不是应该很爱慕虚荣的么?

云溪垂了垂眸,抬头看着岁末笑着继续道:“听说是得了八阿哥的相助?”

岁末漫不经心:“是的。”

云溪也没想到跟岁末谈话会这么吃力,叫她想顺其自然的提出她的想法都不能,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往岁末跟前凑了凑:“我来也有别的事情要说,你也不要觉得我是嫉妒,我只是为了自家人好,先来给你们提个醒,八阿哥毕竟是皇子,如今皇太子又还在,过分的亲近个别的皇子只会惹的皇上和太子不喜,在说,如今皇上康健,往后谁会赢还不好说,不能过早的站队,免得累及家人。”

看来云溪是知道后世的事情的,应该也知道她以后会怎样的风光荣耀,那么她近日的高傲和散发出的几丝高贵的气息就都解释了的通了,但她看起来确实不是多么关心和懂政事的人,提到的这些话也都只是皮毛而已。她依据历史认定八阿哥必败,害怕他们亲近八阿哥最后会给自己惹来祸患。

岁末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掩唇而笑:“姐姐说的话也太可笑了些,伯父在给裕亲王府做事,裕亲王府跟八阿哥又自来交好,姐姐不担心自己反倒来担心我们!”

因为云溪知道等她进了胤禛府上,她阿玛就会从裕亲王府上调走,沾不上这些事情,可现在这些事情还没有发生,她说的这些话确实就显得可笑了起来。

云溪有些恼羞成怒,但还是控制了自己情绪:“我说的对不对你以后就会明白,别等的我的话应验了才后悔。”

银楼里新打的首饰做好送了过来,科本氏叫丫头给岁末送了过来,姐妹两的谈话不得不中止,雕漆的盒子打开,里面满满的一盒子首饰,发钗手镯耳坠戒指应有尽有,在他们这样的人家里已经算的上极尽奢华了。云溪的眼皮子跳了跳,科本氏这是下了血本打扮岁末,所图肯定也不小,她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眼里却越发阴冷。

岁末正在同丫头说话,好似一点也没有感受到云溪的变化......

凌柱差事上有些小难题,云溪点拨了马佳氏几句,马佳氏又说给了凌柱,帮着凌柱度过难关,凌柱对马佳氏便另眼相看算是冰释前嫌,和好如初,马佳氏便对云溪格外的看重,大事小事都喜欢和云溪说上两句,听听云溪的意见,以至于钮钴禄府上的事情多一半都是云溪出的主意。

连老太太近日也格外看重云溪,眯着眼抽着旱烟,同一旁的嬷嬷说话:“我们家的这两个姑娘都了不得,我只怕我看不到钮钴禄府的荣耀,大丫头一脸的福相,说不得以后还要靠她。”

嬷嬷便捧场的赞同:“您的日子还长着,哪里会看不到。”

尼珠氏呵呵的一笑,呛了一口烟,咳嗽了半响。

十阿哥穿着个短小的袄子正蹲在八阿哥外书房的炕上吃鸡腿,满嘴油光,浓眉大眼的他还有点婴儿肥看上去到显得有些可爱,只是样子过于滑稽,九阿哥围着个白狐皮的围脖,将他那一张脸映照的娇艳起来,眉毛挑起又自然的流露出男子的刚强气息,皱眉看了看十阿哥又转头去看闭着的门:“你说八哥跟保泰在说什么?”

十阿哥吃着鸡腿,嘴里也含糊不清:“谁知道呢!”

房门嘎吱一声打开,皱着眉头的保泰先走了出来,一脸淡然的八阿哥跟着后面,九阿哥眼睛一亮:“说完了?也给我说说!”

保泰摆了摆手:“这事情往后在说,我先回去一趟。”

转身同八阿哥和十阿哥告辞,八阿哥叮嘱了两句:“你也不要操之过急。”

保泰叹息了一声:“你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要你觉得稳妥就好。”

看着保泰走远,九阿哥越发的焦急,又问坐在了十阿哥对面的八阿哥:“怎么就不能跟我说?”

八阿哥撕了一只鸡腿,放在十阿哥的碟子里:“你的嘴上不把门,我要是现在告诉你,什么也办不成。”

九阿哥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歪歪扭扭的荷包递给八阿哥,笑着道:“你要是告诉我是什么事,我就告诉你这荷包是谁给你做的!”

十阿哥吃完了嘴里的东西,哈哈笑了起来,粗声粗气:“你当人人都是傻子?我都能猜出来是轻扇那个假小子的东西,除过她谁能把这东西做的这么难看!”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想起那些遥远的事情,忽的就叹息了一声,好似满是悲伤,他温和的同九阿哥道:“我不喜欢轻扇,以后也绝对不会和她在一起,以后就不要在帮她做这做那了,还有,你也想想你的心。”

八阿哥的目光清亮但也忧伤,漆黑却也温暖,九阿哥心头的酸涩一闪而过,眉眼之间就带了笑:“行了,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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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末清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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