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逞

得逞

冬日的阳光有薄薄的暖,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依旧干冷的厉害,八阿哥的马车宽敞舒服,铺着厚实紧致的坐蓐上面有一层西洋红黑色毯子,坐上去绵软舒服,宝相纹的靠枕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紫檀木的小桌上有一副可以吸住的棋子和茶具,车顶上还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固定在角落的炭盆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这实在是一个会享受生活的人。

细珠看的目瞪口呆,喃喃的道:“现在才知道,咱们家有多穷。”

岁末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掀起了帘子向外看,马背上的八阿哥看上去高大沉稳有力,白皙的侧脸棱角分明又格外的坚毅,和他正脸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墨色的大氅衬托着他高雅又与众不同的气质。

岁末还在想怎么开口,八阿哥已经转过了头,好似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一般,他漆黑的眼眸里带着点点的笑意,温和又从容:“既然已经坐上了就不要在多想了,安安稳稳等着回家,我只把你送到你们胡同口,也不进去,你到时候也不必跟家人说是我送你,这样也免了一场麻烦。”

岁末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真是个极其聪明又体贴的人,历史上怎么会有那样的遭遇,真是让人觉得可惜,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岁末也就不好在多言语:“今天实在是麻烦您了,若以后有用得着的时候,您同我说一声。”

她的声音如她的笑一般浅淡又动人,自然的流露着一种历尽千帆的淡然。

好在跟他说话已经不像开始的时候那样疏离和礼貌,八哥笑着颔首。

孟佳氏这一次格外的倔强,保泰说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去:“我是知道你的,挑的这个岁末也保准没有问题,你不但要为你自己想,也为我的妞妞想一想,你若是不同意,我们这几年的夫妻情谊也算是尽了,我就是到地下也不得安宁!”

保泰深吸了一口气,八阿哥说的话他现在还不好告诉孟佳氏,但孟佳氏倔成这样,也实在在他的意料之外,太医也说孟佳氏时日无多,他不想叫孟佳氏留下多少遗憾,解释道:“我有不得已的难处,除过这个二格格,你说谁就是谁,行不行!”

“除过她我谁也没有相中!”

保泰头大如斗,但也是格外的有耐性,只好缓和道:“这事情要不就先放放,隔两日在说。”

孟佳氏喘着粗气,闭上了眼,翻身睡向里侧,保泰就坐在屋子里,一直等到她呼吸平稳的睡着,才准备离开,毕竟是少年夫妻,即便疏离也有剪不断的情谊。

有下人匆忙的跑了进来:“世子爷快去看看吧!王爷那边都快打起来了!”

保泰站了起来,大步向外走去:“到底怎么回事?”

“是为了三格格的事......”

保泰额头上青筋暴起:“这个没羞没臊的东西!”

三格格伊哈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那圆嘟嘟的脸颊上满是泪,看见保泰进来就急忙往嫡福晋西鲁特氏她亲生额娘的身后躲。

西鲁特氏又心疼伊哈娜又气她这样没出息,也不护着:“你也知道躲,叫你哥哥也知道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伊哈娜哭哭啼啼的道:“我就是不想去蒙古这也有错吗?就是嫁给乞丐我也愿意!”

保泰忍着肚子里的火气:“所以你就专门找了个乞丐要气死我们一家子人?!”

伊哈娜梗着脖子,瞪大眼:“他比你们都聪明,你们少瞧不起人!”

福全气的又站了起来,拿着个鸡毛掸子要打,伊哈娜又跳又跑满屋子躲,福全喊着道:“叫人把那畜生给我捉回来,老子活剐了他!”

保泰的眼角抽了抽,看着亲爹的气力这么足,他到清闲下来,坐在了椅子上品茶,伊哈娜的这个心上人,他们一家子只听说过,还从来没有见过,要去捉不知道是哪一个,连伊哈娜自己也说不准人在哪里,伊哈娜的这个所谓的聪明也不是白说,但这事情要是成了那就是侮辱人,他们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等到福全和伊哈娜闹的差不多,保泰一挥手:“三格格带下去,禁足!”

伊哈娜又哭又闹,福全和西鲁特氏唉声叹气,家里出了这么个活宝,也够所有人喝一壶的。

八阿哥的马车果真只停在了隔壁的胡同疲惫的地方,岁末下去的时候八阿哥已经下了马,他打量了几眼才到他下巴的花骨朵一样娇弱的小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带着淡淡的暖意:“早些回去吧,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裕亲王府还是少去的好,世子福晋时日无多了。”

只一句话,岁末就在刹那之间明白了所有,她看上去有些恼怒,眉头微微皱着,抿着好看的唇。

八阿哥眼里的笑意就浓了几分,没想到小姑娘这样聪明,他只是说了一句就完全明白了过来。

岁末认真的向八阿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您慢走。”

这一转眼又要赶人走,八阿哥几乎笑出来,他温和的点头,看着岁末走远,才翻身上了马。

岁末回去的时候科本氏已经派了马车出去接她,只是没有遇上,科本氏责备的看着她:“这么晚才回来,知不知道额娘有多担心?”

岁末歉意的道:“听说额娘喜欢吃四喜堂的桃花酥,我特地去给额娘买了一回。”

科本氏听得岁末是专门去为自己买东西,大冬天里一颗心也暖洋洋起来,亲昵的拉着她的手,替她里着鬓发:“你这孩子,真是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比她那三个臭小子真是强了百倍,难怪人人都要生个闺女才行。

岁末拿出自己买的桃花酥,陪着科本氏说了一会话,才回了自己的院子,洗了澡换了衣裳,听丫头们说家里的事情:“四皇子府上下午来了人,说四福晋下午瞧见大格格,觉得大格格善良聪慧,她十分喜欢,想叫大格格去陪她说话。”

肯定是因为胤禛注意到了云溪,布顺达才会有此举动,让胤禛觉得体贴暖心,离不开布顺达,那时候的布顺达对果兴阿也比对谁都好都亲昵,她都是做给胤禛看的,迷惑了胤禛的眼,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下子可如了云溪的意,岁末淡淡的笑了笑,道不同不相为谋,冷暖自知。

丫头们一脸羡慕,细珠却心里冷哼,不过是得了四福晋的喜欢有什么了不起,她们格格还是八阿哥亲自送回来的,只不过她们不屑于说而已,八阿哥可比那个冷冰冰的四阿哥好看的多!

岁末早早就睡下,大房这边却灯火通明,老太太那边还送来几样她压箱底的首饰,马佳氏一件一件的替云溪挑着衣裳,云溪笑着道:“您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去一趟皇子府,用不得这样的。”

马佳氏不赞同的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连这里面的味道都品不出,你不是说下午的时候连四皇子也在吗?”

云溪抿嘴浅笑,一脸娇羞,马佳氏就怎么看怎么觉得云溪漂亮,感慨的道:“额娘的以后的好日子可就靠你了!”

云溪拉着马佳氏的手保证道:“您放心吧,女儿一定叫您比谁都风光!”

李氏仔细的洗着面颊,胤禛今晚歇在了布顺达的院子,她才有空好好的打理自己:“福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请个毛丫头做什么?咱们明儿也去瞧一瞧,看看是个什么天仙,也配这样兴师动众。”

她这样说着又烦躁起来,本来胤禛是该来她这里的,结果却去了布顺达那里,她也不记得自己做什么,为什么胤禛要下她面子。

丫头提醒道:“您这几日风头太盛,连福晋也总是退避三舍,四爷可能不大喜欢后宅里不分尊卑。”

李氏皱起了眉头:“我难道能连这些都不明白?什么时候对福晋不恭敬?”她这样说着,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影像,恍然大悟:“我说呢,福晋一会送这一会送那,她这是坐不住,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她以为她在爷面前刻意的抬高我贬低自己,我就没有对策,哼,也太小瞧人了!”

太后勒着抹额,穿着件羊皮褂子,脸上的表情是少有的沉重。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惠妃叹息的道:“臣妾是不想参合这些事情的,还要惹的您心里不高兴,但是明明知道又不来说,那就更不应该,孩子们一辈子的大事,怎么可以草率,若是心不甘情不愿也不会幸福。”

“轻扇有哪点不好,他老八就这么不乐意!”

惠妃忙解释道:“谁说孩子们不好?您别急,您就没瞧出来老九心里一直惦记的是轻扇?老八若是贪慕虚荣,心里不喜欢也照样娶了轻扇,您高不高兴?他这样子才叫做负责任,对他也是对轻扇,年纪小的孩子也没个定性,过些时间也就忘了,这婚事上若是不妥当吃亏的还是女子,老八以后最多就是将喜欢的姑娘收到府里,对那个姑娘也会愈加的亏欠,还不是委屈了轻扇。”

惠妃说的入情入理,太后心里还是不舒服:“那叫我的轻扇怎么办?她得难过多久?这事情叫老八自己去跟轻扇说,我是开不了口的!”

这就是松口的意思,不会太过干涉,惠妃笑着道:“老八这几日要去保定,时间上可能比较忙,等到他从保定回来,一准来跟轻扇说!”

太后就淡淡的,也不再想提这事情,只是还交代惠妃:“轻扇的事情你也给操个心,我们轻扇,以后一定嫁个更好的!”她们也是有骨气的人,既然人家已经明确的表示了不愿意,太后是怎么也不会同意把轻扇嫁过去的。

惠妃连声答应:“您放心,我一准帮轻扇挑个好的!”

惠妃出了太后的慈宁宫出了一身的汗,长出了一口气:“这个老八一天到晚给人出难题,走,去看看良妃,她可得补偿补偿我。”

云溪随着领路的侍女向里走去,步步都是熟悉到心跳的景致,她有些紧张的呼出一口浊气,向布顺达的正院走去,那蜿蜒又熟悉的游廊她曾走过无数次,只是那时候的她是福晋生不出儿子特地推出来的一枚棋子,重来一次她要荣宠一身!

胤禛刚从衙门回来,路过梅林瞧见个姑娘穿着大红的大氅,手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白兔子,踮起脚尖在嗅梅花,她笑着说:“我还是喜欢绿萼梅,闻起来更清香好看,您呢?”

胤禛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脑海里都是死去的果兴阿的样子,她就是这样穿着大红色的大氅,抱着心爱的小兔子,笑着问他:“我还是喜欢绿萼梅,闻起来更清香好看,您呢?”那些久远的记忆一下子翻涌上来,让他神智都有些不清楚,果兴阿,他嘴里喃喃的说,站在树后的布顺达看见了胤禛,笑着行礼:“爷回来了。”

云溪好似受惊一般,一下子垂下了头,胤禛就刚好看见她眼里惊慌失措和清澈,他深吸了一口气,挪开了眼微微颔首:“在做什么?”

“钮钴禄姑娘说她喜欢梅花,所以我带她过来瞧瞧。”

布顺达一定不知道,云溪深知胤禛的一切喜好,甚至知道胤禛每日下衙的时间和毕经的路,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因为曾经听说过这是胤禛最难忘的景象,而这一切布顺达都不知道。

胤禛的手指微微弹动,好像克制着什么,半响才点了点头,向前走去。

容貌虽不相同可喜好气质实在过于相像,这世上是不是有转世一说,他的果兴阿又回来了?

云溪所表现出的乖顺和柔弱让布顺达非常满意,就是前来望风的李氏也对其貌不扬的云溪不屑一顾。布顺达喜欢听话老实又有些笨拙的人,更喜欢替胤禛分忧解难,云溪怎么会不明白,她给别人看到的也只是她想要别人看到的。

夜里胤禛宿在了书房,这让布顺达心气很顺,在她悄无声息的努力下,李氏这几日也被下了面子,就着明亮的灯火,之画正在给她修指甲,她同身旁的赵嬷嬷说着话:“你瞧今日的这个钮钴禄氏怎么样?”

“样貌不行,性格乖顺老实,但是奴婢却觉得她看不透。”

布顺达不在意的笑了笑:“她一个十三岁的姑娘有什么看不透的,爷又看起来有些上心,她这样的以后到了府里也好掌控,要进来一是跟李氏做对,在一个也叫爷知道我的贤良淑德,无可替代。”

赵嬷嬷见布顺达心意已决,就不好在多说什么只是道:“这事情您还是要谨慎一些才好。”

这一夜宿在书房的胤禛彻夜难眠,果兴阿死在血泊里的样子,他至今没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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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末清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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