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很漂亮
周末滑雪最后还是打了水漂。
原因?
大概是因为昨夜和米公主冷战,严部~长大早上起来肝火旺~盛,几句话没对上眼直接和自家媳妇儿算起了旧账,从小算到大,条条罗列,最后撸起袖子索性把媳妇儿丢上床,俗话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
裤子都脱了,不料他媳妇冷冷的来了句“严东衡,伤着你儿子,我看你上哪哭。”
“哈?”英明一世的严部~长愣是没有消化米悠的话,呆呆的来了一句:“儿子?什么儿子?”
“严东衡,你个蠢猪,我怀~孕了!”
然后严部~长疯了,大冬天冲了个冷水澡,给媳妇裹得严严实实,抱着老婆直奔医院,一口气爬到七楼脸不红气不喘,直到医生告诉他米悠怀~孕两月,他才恢复正常。
然而正常也就三秒钟的时间,时间一到,他就迫不及待的告诉亲朋好友们这个好消息,恨不得那个大喇叭宣告全世界:他要当爸爸了!
季诺白接到严东衡电话的时候正在做土地投标的财务预算,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笔在稿纸上演算。听到这个好消息,她放下手里的笔诚心祝福:
“学长,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终于有件事赶在那群兔崽子前面了,哈哈哈。”
严东衡笑得开怀,季诺白打心底为他高兴,从来严东衡都对她好,她自然也希望他过得好,大一那年她曾无数次看见严东衡坐在图书馆画着米悠的素描,如今修得正果,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趁着聊天的空档,她打开网页寻思着送什么礼物给那位准新郎准爸爸。严东衡知道她最近忙着土地投标,怕耽误她加班,预约了季诺白下周末的时间就挂了电话。
下周末,周六是十二月二十日,是她的生日,也是Eric五岁的生日,幸好严东衡约的是周天,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晚饭时,季诺白问Eric生日想去哪里玩,Eric抱着碗思索了半天说了“游乐园”三个字。
“好,周六妈妈就带你去游乐园,再叫上祁蓁妈咪,我们一起去。”
她向来对儿子是有求必应,以前祁蓁还担心儿子会被她惯坏,而事实证明,Eric很懂事,他知道有的东西可以要,有的东西不可以要。他很乖巧,乖巧得让人她心疼。
祁蓁知道Eric生日想去游乐园,加班加点把工作完成,以防老板突然找她,她是提前请假又关机。周六早上,叼着早餐她就开着小宝贝去楠松苑接人。
因为是Eric第一个在中国过的生日,白女士和季先生格外注重,特意从杭州赶过来,见又是麻烦祁蓁,白女士忍不住在车上数落起季诺白:
“你说你这有胳膊有腿的,还让人祁蓁开车,你咋好意思呢!”
“有啥不好意思的。”
“阿姨,不碍事。”
季诺白转过来朝白女士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抓着椅背看季先生教Eric玩魔方。季先生是大学教授,身上自带文人的儒雅,戴着一副金属框眼镜,纵使年华已逝,也挡不住他的英俊潇洒。季诺白时常想,若是季先生出生在民国,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千金名媛。
“爸,你真帅!”
季先生专注于手里的魔方头未抬,脸未变,很自然的答道:“嗯,我知道。”然后细声耐心的向Eric解释方才那一步是怎么回事、如何做到。
季诺白悻悻转过身朝前而坐,这娘嫌弃爹不理儿不管的,她在家里的地位真是直线下降,好歹以前她是季先生捧在手心怕摔坏了的宝贝,差别待遇真让她欲哭无泪。
祁蓁见季诺白无人搭理,勉为其难的和她聊聊最近炒得热火朝天的城北新地,涉及行业机密,两人也不多说,只是简单分析了一下比较强劲的几个竞争对手。
“聂氏的新组,我呆过,团队里每个人的能力都不错,只可惜个个恃才自傲,意见很难达到一致。像他们这种,徐崇易那只老狐狸随便用个手段就散了。”
“徐崇易回来了?”祁蓁磨牙,眼神狰狞,“那个挨千刀的,上次投标差点没把我给玩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贺卿身边没一个好货色!”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祁蓁认同的点点头,看来贺卿真把季诺白给惹火了,要不然她怎么会去抢城北新地,那块可不是Flash的强项。
到达欢乐谷的时候,里面已是一片人声鼎沸。
孩子的欢笑声,机器的转动声,情侣的窃窃私语,冬日的阳光下热闹非凡。这里没有勾心斗角,只有最简单的快乐,洋溢着幸福的笑脸比那明晃晃的太阳还要光彩夺目。
临近圣诞节,象征着节日装饰物散落在各个角落,营造出欢乐的节日氛围。绿色的圣诞树,五颜六色的礼物盒,慈祥和蔼的圣诞老人,每一样元素都不可或缺。
贺卿想起了在美国的第二个圣诞节,季诺白漂洋过海来看他,他们去超市买东西,他在外面接电话,她在落地窗里面等着他。
她的脑袋里总装着令他意想不到的小点子,当他转身时,她招手示意他走过去,他听着电话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只见她在玻璃上哈了一口热气,在凝了水雾的玻璃上写下:ILoveYou。
“三舅。”
衣袖被人扯了扯,贺卿不动声色的收回乱跑的思绪,侧脸看身边的小女孩:
“怎么了?”
女孩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摊位,“我想吃棉花糖。”
贺卿很自觉的掏出钱包递给女孩,后者道了声谢,拿着钱包一溜烟儿跑进人群。
这个小丫头叫萌萌,今年十四岁,是贺卿二表姐的小女儿,昨天和家里人闹脾气离家出走跑到他家哭诉爹妈是如何如何逼着她学习。他想着毕竟还是个孩子,先哄着,第二天再送回去,没想到第二天她死活要来欢乐谷,撒娇耍赖来了个遍,实在没辙,他只好舍命陪外甥女。
“三舅三舅,忘了问你,你要不要?”
小丫头又挤了出来,手里拿着他的钱包。贺卿摇摇头,他不是很喜欢吃棉花糖,他只是喜欢看有个人吃棉花糖时的模样。估计那么长的队伍够得那丫头等,他索性找个显眼的地方坐着。
视线还没散开,他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顺着直觉望去,左前方大约三米左右的位置站了一个孩童。
是个漂亮的男孩,造物主似乎格外偏爱他,他漂亮得有些过分。毛绒绒的帽子下的小~脸稚气满满,脸颊有两团红云,也许是被冷风刮的,也许是玩热的。
小孩子的眼睛很亮,因为在他们单纯的世界里还没有烦恼,而这个孩子的眼睛不仅亮,还很美,怎么个美法?脑海里思索一番也未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
被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盯着,贺卿说不清心里那抹悸动从何而来,因寒冬而冷却的血液逐渐升温,涌到心头,暖暖的,像恋人的怀抱。
不由自主的走到男孩面前,男孩也不怕生,手里握着的氢气球轻轻~颤动。贺卿每靠近一分,心里难以言喻的情绪便多一分,那是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几乎冲破他的心锁。
贺卿不是没有与小孩子相处过的经历,家里的晚辈们都喜欢粘着他,要不然萌萌离家出走也不会来找他。只是到了男孩面前他觉得自己的动作不仅迟缓还很笨拙,就连开口都带了不容察觉的小心翼翼:
“迷路了吗?”
摇头,又点头。
贺卿轻笑,不知为何他想起了机场遇到的那个男孩,想必眼前的小家伙也是遇见了一个路痴妈妈把自己给弄丢了。他蹲下,视线与男孩眼睛水平,伸手理了理他漏风的衣领:
“爸爸妈妈呢?”
“爸爸……”
男孩望着他的眼睛,轻轻唤了这两个字,贺卿还来不及抓~住心底的波澜,男孩眼里的光辉渐渐暗淡,垂下头,声音细不可闻:“我没有爸爸。”
落寞的语气像一张网网住了贺卿的心,越收越紧,很疼,连呼吸都觉得疼,他完全想不到这个小孩能轻易牵走他的心,而他无法抗拒。
“那妈妈呢?”
“妈妈去买棉花糖了。”
“辰辰。”
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低着头的男孩猛的抬头,朝贺卿身后跑去,嘴里甜甜的喊着“外公”。
贺卿回头,起身,男孩已经跑到外公身边抱着他的手撒娇。男孩外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微微一顿,似乎有些惊讶。
“辰辰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季先生带着Eric走上来,不动声色的审视眼前的陌生男子,自己外孙和他相似的地方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没有,不麻烦。”
“辰辰,给叔叔说再见。”
季先生摸~摸Eric的脑袋,Eric仰头看着这个应该喊叔叔的男人,他正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再见。他很好看,比妈妈电脑里的那些照片都好看。
氢气球降了一个高度,就像孩子的心情,他耷~拉着脑袋看脚尖。
季先生能感觉到Eric对这个陌生男人的特别,正想为孩子的不礼貌道歉时,那个男子已经蹲下,皮手套随意的放在一边,弯着腰给Eric系鞋带。Eric穿的是黑色的皮鞋,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他的鞋带,而这个男人却发现这个细节。
“叔叔。”
系好鞋带,贺卿抬头,氢气球的线在男孩手里只剩下一个尾巴,男孩没有在意飞走的气球,小手覆在他的脸上。透过手套,他感到了来自男孩手里的温热。
“你的眼睛很漂亮,和我的一样。”
倏地,男孩笑了,阳光好像更温暖了,那双漂亮的眼睛掬着冬日里的光辉,他说,叔叔,我叫Eric,他说,叔叔再见。
男孩走了,带走了最后一片温暖,贺卿蹲在地上,像被冬风凝结的冰雕。
此时他还不知道,Eric的那一声爸爸是喊给他听,他也不知道,只要他转转脑袋就能看见拿着棉花糖、眼里蓄着泪水的季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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