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

荒芜

溯镜在府中昏昏沉沉躺了三天,在梦中差不多把自己在荒芜的事情断断续续都想了起来。似乎自己开始的时候就是和一只白虎一起落到了荒芜,漫天的雪,除此之外一片荒芜,刚刚开始的溯镜似乎还是很活泼很不喜欢这样安静的世界的。

她每天和白虎到处走,想看看这片土地到底是不是真的什么也没有。

然后他们似乎有一天遇到了很大很大的雪暴,然后在这狂风之中,听到不知何处发出来的铃声,又然后,便有个人救了他们,又把他们带着到了一个屋子里。

那是溯镜在荒芜看到的第一个房子,也是第一个人。那人黑发紫服,笑的一脸猖狂,在屋里的炉火前温着一壶酒,溯镜在荒芜走了那么久,什么也没有,突然看到这么多东西还是有些激动的。

她跑过去便抢了那壶酒猛喝了好几口,好久,腹中已经好久没有入过东西了,这荒芜,就连那雪都是捧在手心也不会融的冰冷。

那人看着她这般倒也不计较,只说了一句:“我救了你,你却和我这酒鬼抢酒,你这打算怎么报答我?”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溯镜,有种长辈看着晚辈的即视感。

可这人看起来眉眼清朗,年纪不过凡间二十有余的模样,而那时的溯镜也不过是个刚到荒芜不算久的小姑娘,性子远没有后来那么清冷,便随口说了句:“左右我也只有我这个人和这只白虎,要么你收了我这个人,要么你收了我这只虎。”

那人似乎也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道:“那左右我口味也没那么重,活了这么多年,若是没理解错,你是要以身相许?”

“啊哈?”溯镜有些紧张,又喝了好几口酒,那个时候她已不记得荒芜之前的一切,不过性格使然倒也不怎么在意,想了想在这么个鬼地方,难得遇到这么个人,做个伴倒也不错,便点了点头,“行啊,以身相许就以身相许,那我是不是以后都有酒喝了啊?”

那人-大笑了三声,手在酒壶上拂过,瞬间溯镜便觉得这个原本已经快要喝光的壶又重上了好几分,那人便说:“我若成婚,那在四海八荒九天九虚应该都是件大事,还是别在这荒芜草草结了吧,省的以后再来一次。”他说了说,又顿了顿有些叹息,“不过和我同时期的朋友故人,大抵也不剩几个了,可能也没什么真正要请的了。”

“那就在这结了吧。”溯镜喝了一大口酒,帮助他下结论。

“你这小姑娘,才刚成年没多久,就着急了么。”

“啊?!我才刚成年啊?不过这仙啊妖啊人的,成年岁数都不一样,那我是个啥?”溯镜对自己产生了疑惑。

“我不知道啊!哈哈哈!”

后来他在这个地方陪着溯镜陪了很久很久,想要什么,他便能在这荒芜之中变出什么,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熟悉,溯镜想大约是自己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吧。

再后来的某一日,那人突然便消失了,可是他信手造出来的炉火屋子酒壶都还存在。溯镜一个人和一头白虎,在这个屋子里等了很久很久,等到疲惫,堆在屋外的柴一天一天的变少,在这漫天漫天的雪地中,是怎么也找不到柴火补充的。

溯镜只能减少炉火的使用,其实她也不是非要等那人回来,只不过这荒芜实在是太无聊太安静了。这份安静,让人有些郁闷。

她某天突然想起那人说过一直朝着那个方向走,翻过那边的高山,便能离开这片土地,她还记得她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离开呢?”他喝了一口温酒答着:“我在找人”。

或许他又去找那个人了吧,最后,溯镜终于决定要离开屋子的那天,把所有的柴火都投进了火炉中,安安稳稳的睡了一整夜。

后来,便又和开始一样,不眠不休,不止不尽的和白虎,一直朝着山走去,这一走,就走了整整两百年,走到她渐渐地将所有的事,都忘了个干净。

……

再醒来,阿隐趴在床边安稳的睡着了,溯镜却一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茶桌旁的夙沙意。银发黑袍,是守丧的丧服。

看来,老国君确实是死了。

“醒了?”

“看不出来么?”

溯镜下意识反驳了一句,夙沙意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看起来眼前的姑娘,似乎哪里有了些变化。

“听闻溯镜姑娘是在我房前晕倒,不太放心,如今既然醒了,我便也就可以……”

“指不定有什么看不出来的病症,就这么被你气出来了呢。”溯镜冷笑了一身,侧了个身子斜眼看着他,而这个角度,也能清楚的看到阿隐的睫毛在微微颤抖,嘴角也弯起了一个常人难以注意的角度。

夙沙意倒是怎么也没想到溯镜会有这么一话:“怎么会,是被我气的?”

溯镜想了想,要让对方死,也要死个明白,她问:“既然喜欢上那鲛人,又何必定了下月十二的婚期。”

他晃了一下神,却没有正面答这个问题,这个时候有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床前的纱帘微微晃了晃,夙沙意额前那几根银发也晃了晃:“她,也是这么想的么?”

溯镜闭上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又过了许久,她听到夙沙意离开的脚步声,然后感觉到趴在床边的人儿动了动,听到衣服细微的摩擦声,然后感觉有人靠近,最后,额头上有些温热的呼吸,一个吻就这么落在了额间。

她依旧闭眼,不敢去看。

却听到了阿隐的低笑:“醒了就好,娘子。”

溯镜原本想闭着眼睛假装不知,可是下一秒还是睁开了眼,四目相对,两两相望。

“我想起了。”她微微屈了一下腿,看着阿隐勾起的嘴角,带着浅浅桃花色的双眸,美则美矣,可是溯镜还是说了,“我在荒芜,有过婚约。”

不管因何而说以身相许,不管这个婚约是否为真。

窗外老树上栖着的乌鸦似乎受到了惊吓,高鸣了两声,扇动着翅膀飞了几下,阿隐上扬的嘴角也慢慢收了起来,眼神有些恍惚,语调缓缓:“你这是,赶我?”

啊?!

这个结论下的委实让溯镜一惊,自己是想要赶他么,可是,自己又为何想要赶他呢,这一路走来可都是阿隐在陪,若他离开……

“不是,我……”溯镜急忙否定了,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她把在梦中想起了的荒芜,以及那个人的事都讲给了阿隐。

当把这一段讲完的时候,天已破晓,第一束阳光恰好照到阿隐的身上,他弯着嘴角,露出邪魅笑容,在这光下,偏偏又穿着一身白色长袍,有些微皱,这么一看,倒是有几分唇红齿白的落魄书生模样。

“那这酒钱,我来付便好。”阿隐把这荒芜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只记得了那让溯镜以身相许的温酒一壶。

他低头俯身,她措手不及,一个吻便落在了溯镜的唇上,带着点点微凉,夹着丝丝暖意。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不同于落在额头的一缕清香,却依旧浅尝辄止。

晨光洒在屋外光秃秃的树枝上,整个王府开始慢慢苏醒,不远处的厨房屋上渐渐烟雾缭绕,穿戴整齐的奴婢端着些什么排着长长的队四平八稳的走着。

一夜太过漫长,又太过缥缈,让溯镜睁着眼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昨夜总总,如同大梦一场,猝不及防又带着些许温存。

阿隐告诉她,所谓的荒芜,上万年以来,只有犯了大错才会被关入其中,且永世不能出,而且这片土地,是绝对不会孕育出生命的。

溯镜在荒芜过,又出来了,这对于荒芜来说,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她又是犯了怎样的错误,才会被神魔或者天帝妖王罚到此番地步,如今怎么自己又能出来了,会不会有人来找自己呢?

溯镜从怀里拿出了诺琼扇仔细看了看,也看不出所以然,这是一面空白扇,那日去寻夙沙意之前,溯镜便先去昌桦的屋里取了这把扇子。

至于昌桦,阿隐说,二皇子即位,昌桦证据确凿,已被打入死牢,过几日便会斩首示众,并且要求夙沙意即刻出兵踏平昌桦国,以慰老国君在天之灵。

不过夙沙意这几日并没有任何动作。

这场变故发生的有些快,溯镜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细节是自己没有抓到的,而分析这件事对自己来说,也实在是太难了一些。

“你嫁过去后,我会努力,努力做个好太子,将来……将来做个好君主,让你在他国能不受委屈,但是……”

“但是倘若……你先答应我,一定要照我说的做!”

“我看你甚是喜欢零星花糕啊,可惜现在花都开败了,就这点零星花还是殿下前几日去绝经谷时让人采了带回来的呢,那里的零星花可真是香,一定开的很美。”

“三皇子回来了,在前殿等着公主。”

“当初只是带着嫁妆来了,可是还没有办婚礼,三殿下又刚回国,忙于处理国事,不曾提起过。昨夜,昨夜他亲自来送零星花时随口提到了,让我准备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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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溯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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