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8 擦身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只见翔王瞥了她一眼,慢慢将视线转到了那碗东西上面,再转到她脸上,微微眯起了眼,冲她慢慢挑起了嘴角。
霍定姚被赵煜好这一抹似笑非笑惊得毛骨悚然,这简直太邪性了,往日里那些皱个眉抿个嘴啥的,根本就没法比。
她本能地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然后瞬间瞧明白了那尊大神的意思。
霍定姚一下就傻了眼,敢情是要她替他喝掉吗?也是啊,他压根儿就没病,药谁喝都不一样?
而且那位爷的脸色明显在说,既然她刚才笑得如此开心,那就说明她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所以这玩意,就该她“代劳”了——要么她自己来,若是不愿意,让他来帮她也行。
不不不,她哪里还敢去触他的逆鳞。怪只怪,她太得意忘形了。霍定姚颤颤巍巍伸出手,盯着那黑乎乎的东西,捏住鼻子,眼一闭,咕嘟喝了一口。
这东西,真不是人喝的!又苦又涩,差点呛得她泪花都出来了。
可惜翔王没有半分心软,盯住她半分都动不了。最后那一碗水全叮铃咣啷进了她的肚子。
等霍定姚垂头丧气捏着空碗走出去时,汪公公还高兴地夸赞她:“玺姚姑娘就是厉害,照这样子,主子爷一定会康复得更快。大夫本来还担心爷服不下去,一天只准备了一次,如此看来,一日三次也是没问题了。”
……
那之后,霍定姚以为还得替赵煜好喝药,没想到他倒是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全数喝了下去,放佛忘记了要整治她一般,更像在反驳汪大总管碎碎念的话。
霍定姚再次肯定了一点,大神就算是大神,也是个抹不开面子的大神。
她心底一软,看在赵煜好放过自己的份上,不如替他做些清口的小食好了,这些东西里面或多或少都放了些蜂蜜,或者是蜜饯粉。她敢肯定赵煜好一定尝出来了,只是他不问,她也眼观鼻,鼻观心的装做不知。
她正暗自得意着,却冷不丁听见赵煜好开口问:“我早就叫你不用担心,你怎么不听话,还进到了锦澜轩?”
霍定姚心头一跳,她以为这个问题他永远不会提,也不能提,没料到翔王竟然就这样轻轻松松说了出来,就放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一般。
她其实算是被人算计的,这一点只要赵煜好事后派人一查便可知道。不过霍定姚也没打算隐瞒,犹豫了一下便答道:“孟侧妃想派承徽们进来伺候主子爷,老夫人怕夫人们娇贵,伺候不了主子爷,便允了奴婢前来。”
这样说,方方面面都周全了吧。霍定姚琢磨着,万一让赵煜好现在就知道后院那群女人推三阻四的,只怕他下不来台。
谁知赵煜好却冷笑一声:“你也不用替她们遮掩。她们什么德行,本王难道还不清楚?”他目光灼灼,盯着眼前的人,“我是问你,没有那些人胡乱使计,你还会来不?”
霍定姚一惊,没想到这后宅里的事情,他居然知道得清清楚楚。听见他后面半句话又继而一愣,如果没有她那个三姐姐霍荣菡传的谣言,她干嘛要来呢?
——毕竟她十分清楚,翔王根本就没有一星半点的危险。
而且她也没想过,如果真没那些破事儿,她还会不会来?
这问题古里古怪的,霍定姚一时也有点茫然了。她既弄不懂翔王为什么对这个问题这样执着,又没想明白自己的想法,便纠结着在一旁琢磨半晌也没回答上来。这心烦意乱的,刚想找句妥帖的话搪塞过去,却又听得头上的人冷淡道:“行了,你下去吧。”
“爷?……”霍定姚十分惊讶,往日里赵煜好还没有赶她走过。
赵煜好已经把目光放在了手里的书上。
她突然察觉到,对面的男人虽然脸上面无表情,可是明显的非常不高兴。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她敏锐地感觉到,如果现在她真就这样出去了,赵煜好这股冰冷的怒气,会让大家都不好过。
她走过去跪下,低着头认真道:“爷才回来的时候,奴婢真的没有想起爷之前交代的那些话。奴婢心里十分慌,慌得六神无主,直到知道您没有事,心底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还忍不住十分欢喜。便是没有后院那些事,奴婢还是会来。”
霍定姚感觉到,赵煜好的目光又重新停在了她身上,似乎在无声的等待。霍定姚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伸出手拉住了赵煜好的衣袍,看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道,
“因为爷只相信奴婢,所以奴婢绝不能辜负了爷的信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除了赵煜好在人前装装模样不能说话,其它时候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看书,批字……霍定姚呆在一边一动不动的,甚至觉得,和之前自己当布景板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至于那天赵煜好莫名其妙来的这一出,霍定姚事后想起来也觉得脸皮发烫。她……她竟然就这样盯着他,说出那些是是而非的东西来。后来怎么出来的,她都晕乎乎的有点忘记了,好像是他眼神亮得惊人,深深看着她,随即又板起脸,把她给轰了出来。
呃,是的,她还是被赶了出来……差别在于,大神似乎是心情愉悦地把她赶了出来。
她在门口忍不住拍拍脸,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汪公公着下人吃力地抬着一个水桶过来。那水桶热气腾腾的,远远闻着仿佛还有一股香草气,瞧着像是沐浴用的。
霍定姚迟疑道:“汪公公,您这是?”
这还只是下午呢,太阳明晃晃挂在头顶,就算是赵煜好要沐浴,一般也会在晚上。而且那个时候周围的人都撤得七七八八,只有外院巡逻的,所以赵煜好都自行打理完毕,只需要她伺候着善后即可。
霍定姚心里生起了不好的预感,说实话,现在她可真是怕了汪大总管他们了。——他们总是想一出来一出,从来没考虑过她的小心肝受不受得住。
果不其然,跟在后面的小章子喜滋滋道:“玺姚姑娘,这东西可是好东西呢。周大夫说了,在配合他行针之后,用这草药再擦拭全身,可将疫病之气去之泰半。您瞧,正好今天大夫过来诊疗,稍后您再替主子爷擦拭一番便可。”
他们乐呵呵把东西送进去,然后离开了。留下霍定姚在风中凌乱。
霍定姚早就一副晴天霹雳的神情,怎……怎么……怎么又是这一出!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的爷根本就没事啊,喝药不够折腾,还要搞上药疗了。
还有啊,昨个儿对着赵煜好说了那番话,她本就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建设,今天竟然还要这般那般。
小章子还拍拍她的肩,“玺姚姑娘别担心,咱们都在外间守着,您忙完了,唤一声便可。”
霍定姚狠狠瞪了他一眼,扯过小章子手里的白巾,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踏了进去。
内屋里的人果然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往日凌厉的眼闭了起来,似乎真的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中。
他可真是配合。
那大夫倒是老成持重,一把花白胡子,见霍定姚进来磨磨蹭蹭的,在后面催促道:“姑娘倒是动作快得,免得这药桶里的药效散了,老夫行针就没有意义了。”还摇摇头,这丫头蠢蠢笨笨,哪里配放在主子身边伺候?不过也没办法,听说这翔王染病后,其他人都退避三舍,也只剩下这一个忠心点了……
霍定姚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翔王殿下身份尊贵,奴婢不是质疑您的医术,不过这疫病毕竟不同于其它,也从来未听说过针疗可以治疗,不如……还是吃药为妥?”
老人家,您行行好,放过她吧。只是看那老大夫的矍铄的神情,多半都是固执的主儿。
果不其然,霍定姚收获了一堆不屑一顾的冷哼,以及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评语。
老大夫又道:“你这丫头也别担心,我给殿下服了麻沸散,他现在感觉不到疼痛。”
霍定姚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真的睡了过去啊。如果那位爷真醒着,她就是拼死也不肯去剥他衣服的。
她跪坐到了床边。先伸手试试水的温度,正好冷暖适中,再把手里的白巾放进入,温润染透。
最后,才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朝赵煜好的腰带探了过去。
轻轻地,颤颤地,拉扯了一下……
呃,没扯开。
咬牙再用了一点力,拉开了。
月牙白的衣服松松垮垮朝两边敞开了去。
眼前人的胸膛露了出来。人说翔王常年征战,以往霍定姚听着,并不觉得,如今才知道,那些轻飘飘的几句话,分量该是有多重。
翔王的身体十分结实,麦色的肌肤,线条分明。可是那上面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其中有一道特别深,几乎是横穿了整个腹部。
好在这些伤疤都淡了下去,显得并不狰狞。饶是如此,霍定姚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伤痕……”
那老大夫叹了一口气,“殿下的功劳都是拿命换来的,可恨的是,外间还传些殿下冷酷无情的诽言。若殿下真不好了,又不知道还有谁能守住咱们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