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风波
天过了七**,南疆大地开始逐渐回暖,年也算是过去了,家家户户都在筹备春耕,制定新一年的农收计划。帮中的少年们也是要为家里出力的一份子,下地干活自然不在话下,青龙帮也因此清闲了下来,如此正合了阮祠微万事不操心的性子。
苗堡村前两年在阮祠微的建议下刚换了新式耕犁,收成也比往年有所增加。听说在昌晟中原地区,新式耕犁已得到广泛运用,效果颇佳。阮祠微一直以来都觉得以前村人所使用的直步犁费时耗力,效率十分低下,但因村民消息闭塞再加识字不多也很难在技术上有新突破。
好在前两年九叔公新得了一批新书,其中一本《农事纪要》上记载了一种刚发明不久的新式耕犁,还附有机械原理和详细组件,这一发现让阮祠微兴奋不已,立即招呼家里木匠出身的“左护法”史兴祖及几个平素心灵手巧的帮员一起偷偷琢磨试验,两个多月下来竟真让他们研制出比书中记载的直辕犁更为优良的曲辕犁,几个少年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么兴奋自豪。
阮祠微难得展现了一回老大魄力,指挥几人抬着曲辕犁先一溜烟窜到九叔公家,老爷子在堂屋里“吧嗒吧嗒”边抽着旱烟边笑眯眯地听眼前这帮活力十足的年轻后生们七嘴八舌给他讲述他们这两个月来的研究成果,越往后听小眼内的精光越盛,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顿,当下便让他们先到水田里为他操作演示一遍,待领教过曲辕犁的高效便捷之后,九叔公不禁也对这些孩子们另眼相看了。
有了九叔公的认可和大力赞赏,曲辕犁在谷中推广自然不成问题,大家尝到了甜头,原本对自家孩子天天跟在阮祠微屁股后面鬼混十分不满的青龙帮帮员的家长们,这下也放了心:熊孩子倒有几分本事,咱家娃跟着他混着混着也能学到点啥,就这么混着吧!
从此以后村人们对阮祠微带领着一帮手下在村子里“称王称霸”“作威作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是日,春明景和,暖风习习,阮祠微照例到九叔公家的田里帮忙犁地,体型庞大的水牛温顺驯服,拉着耕犁在田地默默耕耘,不消半日,地便已犁好。阮祠微给老牛卸下套子,用大粗刷子给牛刷了刷背,又喂了它一兜黑豆,好好犒劳了一番这头鞠躬尽瘁的老牛爷爷。待它美美地嚼完豆子后,阮祠微动作熟稔地爬到牛背上,小鞭轻轻一抖:“虎头,咱们走。”老牛便十分默契地驮着她缓缓向西走去。
从榕公西侧的小路上山,有一处地势开阔的草坡,草坡上方有两株高大的龙眼树。阮祠微平素做完农活便骑着老牛“虎头”来到龙眼树下“浮生偷得半日闲”,“虎头”高高兴兴地去啃食嫩草,阮祠微则斜躺在她最喜爱的一段树干上吊着脚晒太阳,好不惬意。
只是,今日恐怕还想像往常一样不受人打扰是有些不太可能了。
因为阮祠微在爬到树上时突然发现从另一侧草坡背后有四五个身影正纠缠在一起,看情况,好像正在打架争夺什么东西。
嗯?有情况?要不要管?
阮祠微犹豫了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立即决定暂且不理,去年她管了不少闲事,自己都觉得惊奇。
重新找了个既遮掩身形又不影响视线的好位置,阮祠微双手交叉舒舒服服往脑后一枕,眯着眼睛看起戏来。
嗯,打肚子打肚子……不对不对,你这没一招一式的乱挥拳头能打着谁啊?……哎,臭小子运气好竟还真让你打着了……喂喂喂,大叔你也太怂了,中了一招就趴地上起不来了啊!哟,旁边那大婶好大的力气,你再不松手怀里的孩子都快要被你勒死了……嗯?等等,怎么还有孩子?……啊,臭婆娘还不松手?孩子都翻白眼了啊喂!
……我去你大爷的!真是一刻不让人清闲,不管不行啊!
阮祠微低低咒骂道,一个纵身从树上跃下,刚往前跑了几步,突然想到自己手里少根家伙,又急忙折返从树上四五下砍下一段胳膊粗细的树干,一把抄在手中气势冲冲“登登登”向那几人奔去,“虎头”觉察到他发出的动静,扭过头凝视了后方片刻,不动声色默默跟上。
翻过草坡凑近来看才知道这边的战况有多么惨烈,阮祠微收回散漫的目光面色严肃地将前方这幅景象纳入眼底:打斗在一起的共有六人,准确来讲应是五人,因其中一个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正被一个妇人紧紧勒住喉咙,脸皮紫胀,舌头外吐,眼见就要断气。其余四人分别为一个比他看似大几岁的高瘦少年、两个中年男子以及一个老妪,少年与那两名中年人缠打在一起,开始还稍占上风,但最终双拳难敌四手,被两人压倒在地,死死摁住。但见他双目赤红,青筋暴起,面容因极度愤怒而有些扭曲,两眼死死盯住妇人手中的孩子,喉中发出阵阵嘶吼,挣扎不止。待看到小童面色发紫、两眼翻白后少年身子突然一松,不再做徒劳挣扎,脸上泪流不止,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嘶哑的声音苦苦哀求道:“孙大娘……王叔……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他罢……宝儿他还小……他还不到六岁啊……”
然而少年的态度的转变并没有丝毫打动他们,死死按住少年小腿的老妪甚至还出言催促道:“快快弄死,兀自在那手软作甚!”
少年闻言瞳孔骤然一缩,作狠使出全身力气向上一挺,竟一口撕下老妪的右耳!老妪吃痛顿时哀叫起来,半边脸被血糊住,但手下力气却没松懈半分,少年仍被三人牢牢压在地上。
被几人谋害的孩童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一双小手无力垂下,再不过几个呼吸,一条小生命就将从人世消失,化为一声喟然叹息。少年眼中的微弱的光芒,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熄灭……
“几个泼皮杂碎在你阮爷爷的地盘下闹事,没人告诉你们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么!”阮祠微眼看形势不妙急忙一声大吼,随即抡起手中树干朝那妇人头上直直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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