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三国杀
黑衣人突然警觉起来,沉声道:“有人来了。”没一会儿,就听见高喜远远地叫道:“参见允妃娘娘。”文郡今日一袭透着淡淡绿色的素罗衣裙,长及曳地,身旁跟了思棋出来。她本是闲逛至此,一见高喜在此,便明白亭里坐着的是何人了。正要走开,却见高喜笑道:“圣上请娘娘过亭一叙。”
文郡抬眼往湖心亭看了一下,望见亭内有两人,那个明黄-色身影此刻也望向她的方向,文郡可以想象他脸上永远沉静的表情。她留下思棋,便往亭内走去,恰好那个黑衣人往外走来。文郡纵使不懂武功,也察觉那黑衣人的脚步轻得极不一般,像踏在水面上一样,几乎没有脚步声。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黑衣人没有像一般人一样停下,向她行礼,而是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文郡觉得奇怪,回头看了一眼。
亭内人笑道:“这个人,送与你作侍卫如何?”
文郡也笑了,道:“我如何受得?”她缓步进了亭子,也不行礼,径直在刘崇誉身旁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她笑道:“皇上的身边人,文郡不敢抢。”
刘崇誉疑惑地“嗯”了一声。“允妃也有不敢抢的人?这些日子下来,朕以为允妃已经是宫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文郡无奈地呼出一口气,道:“甲之甘露,乙之□□啊。”
刘崇誉微微一笑,细细看了她一会儿,道:“看来你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
“养了快一个月,如何能不好?”文郡仔细地拨动茶盏里的茶叶,上等雨后龙井的香气迅速弥漫了她的鼻间。
皇帝问道:“听说你这几日在学刺绣?”
文郡“嗯”了一声,道:“我在这宫里终日无所事事,实在不习惯,便找了事情做。我虽不喜女红,然能学些东西,也是不差的。”
皇帝道:“你还真是个劳碌命。要换了其他人,不知道多欢喜这样的日子。”文郡一听也笑了,想起自己确实是很好学的一个人。只要是一得空闲,便要学些东西,也许是当初高考的后遗症吧,总觉得虚度时间是大罪过。
她突然想起现代的生活,忙碌却充实,于是叹了口气,道:“这样的日子我如何不欢喜?我生活的时代虽好,却也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皇帝起了兴趣,说道:“说来听听。”
文郡抬头,想了一想,说道:“房价高得吓死人,那些自己谋生的人最苦了,在大都市里辛辛苦苦劳作,得来的工钱多数贴去买房或是租房去了。”她深思换算了一下,用手比划道:“这样大小的一块地方,便要……一两黄金左右。”
“还有……生病看大夫也贵,尤其好大夫你还需要等上半日左右。”她懒得换算,索性说:“反正住也贵,看病也贵,念书也贵,生活压力大得吓人。”
她突然狡黠地一笑,满脸幸福的表情。“哇上天待我不薄啊。我在这里,吃你的喝你的,看病也是最好的大夫,真是不错诶!”刘崇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突然文郡扯了他手臂,可怜兮兮地说道:“你把我的好朋友们都招过来吧。”
刘崇誉无奈,长叹一声,道:“你倒是乐天。”
文郡说到兴头上,又侃侃而谈起来。“虽然东西贵些,但是还是有不少好玩的事物,呃……譬如说,植物大战僵尸……还有,扫地雷,连连看,大家来找茬……三国杀……”
她突然眼睛一亮。其他游戏必须在电脑上玩,然而三国杀,是可以面杀的呀!
她脑子快速运转起来——三国杀不少身份牌她是极熟悉的,现在能记起个□□成左右,这里虽制不出现代的卡牌,然而用竹简也是可以的。禧云宫有七个人,开个五人场不成问题。反正如今终日无所事事,刺绣实在是学得要吐血了,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勾心斗角,不如……
文郡满眼憧憬,脸上迸发出一种耀眼的光彩出来。刘崇誉眯起眼睛,静静看着。突然文郡激动地站起来,绕着桌子走了几圈,口中念道:“对!对!好!”
那天回去后,禧云宫的人发现主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回来就将绣了一半的龙凤帕子丢了,大步进了暖阁。思桦担心,几次进去侍候,都见主子伏案桌前,奋笔写着什么,她偷瞟几眼,却实在看不明白,只得退出去。
一出去身边便围了好几个人,急忙问道:“怎么样?”“主子在做些什么?”“怎么这样反常?”“别是中了邪了吧?”一个惊呼。“呸!”几人同时应道。
思桦小声说道:“我也看不明白,她好像在画些什么符……”众人失望地叫起来。
这时暖阁里传来文郡的声音——“你们给我找一个木匠过来!”众人相视一看,多安去过工事房,于是自觉地跑开了。
文郡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好几天,她的暖阁里地面上早已扔满了草稿——上面满是难以理解的人物图、技能说明。木匠倒是手巧,不出一日便送来了文郡需要的上百片平薄的竹片,大小与现代的扑克牌相近。洗牌自然不可能像现代这样“刷刷”几下完成,文郡尝试了一下,只得在桌面上摊开,搅匀了再理齐整。
接下来就到了上画的工序了。文郡索性找来一个画师,按照自己口头描述的模样让他画出来。无关画师的技艺,完全是文郡表达能力有问题。譬如五个女将,文郡如此描述——
“貂蝉——超级漂亮的;大乔——很漂亮的;甄姬——也很漂亮的;孙尚香——一般漂亮的;黄月英——不太漂亮的……”
画师瞠目结舌,手举画笔,迟迟没有落下。他迟疑了一下,问道:“娘娘可否具体一点?”
“这还不够具体?”文郡反问。
画师叫苦不迭,想允妃如今在宫中如日中天,自然是说一不二了。他也不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多问几句,只得依照这个史上最抽象的描述,落笔写三国。
画师交稿的时候,文郡翻来倒去看了许久,最后长叹一声,道:“先生理解力有问题啊!”画师唯唯称是,打落牙往肚里咽——确实是小人的问题。
文郡手持画稿,评头论足:“貂蝉是跳舞的,姿势要优美;大乔是可爱的,模样乖巧玲珑;黄月英是神秘而冷酷的,面戴黑纱……”她说了一番,问道:“先生可明白了?”
画师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些人可有故事?”
文郡疑惑,对方接着说道:“恕小人直言,娘娘描述得再具体准确,进了小人耳里,便只是一张图画罢了,少了灵气。若是娘娘信得过,不妨告知这些人的故事、性格,小人回去好好琢磨一番,凭自己想象,画出来的人才有灵气啊。”
文郡想了一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凡创作都是艺术家自己的想象,历史上的人物也不一定长得如卡牌所绘的那样,但是加入了人的想象、进行创作,勾勒出特点,那幅画便活了。她笑了一笑,说道:“我先与你说貂蝉好了。”接着她开始侃侃而谈貂蝉的一生,这个美貌让世人震惊的女子,一生都过着受人操控的日子,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
“貂蝉月下一舞,据说惊艳非常,连天上的月亮都相形见绌,以云遮月,无颜媲美之,世上便有了‘貂蝉闭月’的说法,来形容美貌女子……”她正说在兴头,画师一直闭目听着,这时突然睁开眼睛,目光一片从容自信,沉静地说道:“有了!”
说完他提笔就画,只刷刷几笔,一个天香国色的绝代佳人跃然纸上。她腰身婉若春枝,肌肤细比雪脂,雅丽天成,貌似天人。美人身着白色牡丹烟罗软纱,翩然起舞,背后一轮明月,已经乌云隐去了大半光泽。她美目婉转,柔情似水,然多看上几眼,便发现其间一抹若有若无的忧愁。
文郡一拍桌子,叫道:“妙极!妙极!活了!”她激动万分,手捧画纸视如珍宝,越看越觉得活脱脱一个貂蝉在此,比起现代卡牌上的更多了几分灵动之美。
三天之后文郡终于出关,然而禧云宫的人刚围上来听她大侃自己的成果时,一份一模一样的卡牌早已呈在皇帝的御桌之上。刘崇誉随手翻了一下,“就是这些?”
“正是。”地下跪着一人,毕恭毕敬道:“娘娘这几日辛苦做的,便是这些卡牌,名曰‘三国杀’。”
刘崇誉自然明白文郡是搬了现代的游戏来,他翻起一牌,仔细读了一番,微微一笑,道:“看起来很是有趣。”
思娥拿起手牌,迟疑再三,终是不敢出牌。旁人催促,她心急之下,附在思桦耳旁,咬耳朵说了些什么。众人催促,思娥急得面红耳赤,索性大喊出声:“反贼怎么出牌啊?”
众人笑得更加厉害了。文郡叹气,想她们真华殿的人是第一次过来,规矩不明白也是正常的,于是又解说了一番:“统共四个角色——主公、忠臣、反贼、内奸。主公和忠臣一国,反贼自然是要杀主公的,内奸呢,必须杀光其他人,最后单挑主公。”
真华殿的人皆吸了一口气,思真幽幽道:“那内奸岂不是很难打?”
“是啊,”文郡狡黠地笑道,“但是内奸若是赢了,赚得的分是平常的好几倍。不过我们面杀便没这么多规矩了,谁当内奸赢了……月银加倍!”
她接着转向思娥,道:“你是反贼,自然是去杀主公了。”她说着,心里叹气,五人场里,一主一忠一内二反,她身为反贼,没想到另一个同伙竟是这样一个新人,心里哀怨。
思娥纠结地看了一眼颜妃,其他人的身份牌皆倒置,只有她红色的身份牌亮于桌上,赫然写着“主公”。思娥犹豫再三,最终跪倒在地,哭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文郡长叹一声,她禧云宫的人最初也是如此,顾虑尊卑贵贱,从不敢对文郡出杀牌。她砸过牌、绝过食、骂过人,可那些宫人一个个依旧我行我素——她作主公时,反贼全部不躲不闪,只求速死;她作反贼时,主公主动杀忠臣。总之是一片混乱,直到她嘉奖了第一个敢于杀她的太监后,形势才大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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