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情裂
亥时已然夜深人静,云府主母却依旧忧心忡忡,难以入眠。这时黑暗中响起了低沉的男音。
“娴牧,你怎么还不睡?”
宋娴牧幽幽的叹了口气,哽咽道:“集天,我刚刚梦见笯儿了,她说她死得冤,不能瞑目啊。”
云集天轻轻地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不要想太多了,那是她的命。”
宋娴牧面露一丝怨毒,随即掩藏在梨花泪雨中,竟是哭的呼吸不能自主,脸色憋得通红,发出剧烈的喘息声。云集天一看这状况,吓得赶忙帮她顺气,慌道:“来人,叫大夫,夫人哮喘犯了。娴牧,你别激动,你冷静下来,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
宋娴牧喉间发出沙哑模糊的声音:“我......我要给笯儿一个公道,否则,我就随她去吧。”言罢,竟是翻了翻白眼,似是要晕厥过去。
云集天犹豫了一会,宋娴牧一把推开他,直哭闹着要随云笯而去。下人们也点了灯,一个个噤若寒蝉,哪敢往是非坑里钻。云集天耐不住颜面,也禁不住哭闹,无奈的答应了她的要求。眼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宋娴牧终于缓和了下来,耳语道:“集天,我听说庆王府在招司园令,那小贱人却是擅长这方面,不如......”
云集天爬满岁月痕迹的脸庞,显得阴沉无比,似是听到了平生厌恶至极之事,眼中有藏不住的恨意,他点头道:“好!”
翌日清晨,一切如常,府内仅仅有条,云府内两位公子正在书房内争论不休。这一身黑衣的大公子神情冷酷,目空一切,不紧不慢道:“我说了这件事不可以,三弟,你还是安分点。”
那三公子狭长的狐狸眼轻轻一瞟,理直气壮道:“大哥,这是爹的意思。爹想让那个贱人的孽种去庆王府当司园令,听说上个司园令好像因为不小心打碎了庆王的一盆花,就被鞭笞了五十,结果三天就死了。哼,我堂堂云府养了她十八年,已经仁至义尽了。她要是有自知之明,就应该和她娘那个贱人一样去死。”
大公子冷酷地看着三公子许久,竟使他不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神色也慌张起来:“大哥,你这么看着我干吗?”
“你在拖延时间!”大公子立即起身向门外走去。独留三公子在背后恨恨地诅咒着:“你去了也救不了她,你到底是不是云家的?吃里扒外。呸!”
云集天书房内,地上匍匐着地位卑贱的婢女。云集天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婢女恭敬地跪着,头一刻也不敢抬起,哆嗦道:“老爷说了算,奴婢自是遵从。”
“慢着!”铿锵清越之声从门外传来,随之大公子跨进门内,立在匍匐地面的婢女身边,看了她一眼,随后作揖道:“爹,你不是不知道庆王是什么样的人,你非要赶尽杀绝吗?”
云集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一拍桌子,将精致的白瓷茶杯怒掷于地,指着大公子威胁道:“放肆!她再过了明天就十九了,全京州谁愿意娶她?我当年的约定已经兑现了,现在是为了她好,去了庆王府,说不定还能找到个宫里人,不嫌弃她晦气。约期将至,就算我让她离开云府,她也是死路一条。”
婢女浑身颤抖着,显得十分害怕,甚至畏惧的哭了出来。云集天厌恶的骂了句废物,竟将镇纸朝她砸了过去。‘嘭’的一声,镇纸断成两截掉落在婢女面前,她直接瘫软在地。大公子迅疾地抽出了挂着墙上的利剑,将它劈断,剑尖指着镇纸,缓缓的收回剑鞘中。
“你......你,云宫榷你大胆!我意已决,你再给她求情,我就杀了她,你不信可以试试。”云集天气的浑身颤抖,怒目圆睁。
大公子刚想开口,趴在地上的奴婢连忙磕头求饶道:“老爷,女婢去,马上就去。大公子您不要再和老爷吵架了,老爷是为了奴婢好。庆王府不会亏待下人的,奴婢不会给相府惹麻烦的。大公子就让奴婢去吧。”
她不停地磕头,咚咚的撞击声,伴随着鲜血。这殷红是那样的夺目刺眼,大公子失望的看了眼仍旧在磕头的女子。
“够了,滚下去,别磕死在这里,晦气。”云集天嫌恶的命令道。
女子缓缓站起身,摇摇晃晃地退出房门。这时三公子正好进来,故意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倒在门外,阴阳怪气道:“呦,你好歹也是云家的人,怎么见我行这么大礼?我怎么担当得起啊。呵呵,你明日去庆王府可别给我相府丢脸。”
女子艰难地爬起来,应声称是后退去。感受到背后那灼热的失望的目光,她加快了步伐,仿佛只想逃离这个充满痛苦的人间地域。然而她心中所想却是谁也不曾看透的!
深夜的王府安静地仿佛空无一人,没有喧嚣,没有阴谋,只有夏夜的微风轻轻地诉说着天空的故事。空中挂着无数璀璨的星星,它们不知疲倦地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包扎好了,静静的倚在柱子上,抬头看着那片星空。背后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去?就为了吃口饭,苟延残喘的活着?”云宫榷坐到女子身边,直视着她。
女子看着他笑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来找我了,我还可以叫你大哥吗?”
云宫榷点点头,神色却有些愠怒。女子叹了口气,心知今日之事,必定让他心生嫌隙。但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解释的,我不能再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了。如果能保你们周全,我纵是背负贪生怕死的骂名,纵使孤身一人又有何惧!
女子大笑道:“大哥,迦安自然是想活着。凭你的力量能护我几时?我当然是要找棵大树好乘凉了。全京州权势最大的就是庆王,说不定他就是将来的龙主,跟着他我还怕什么所谓的预言不成。”
云宫榷狐疑的看着她,从怀中取出一颗种子,置于掌心:“这是你娘留下的,你忘了她给你取名云迦安的用意了?你是云府的四小姐,你以为你去当了司园令,就能高枕无忧,爹是在借刀杀人。”
云迦安看到种子的刹那,失了神,心中一阵窒闷,但很快恢复了神色,怒吼道:“哼!真是天大的笑话。云府的四小姐?我从来只知道我是贱人所生的孽种,是云府任人打骂的贱婢,谁正真的关心过我?爱我的人早就死了。昔日我好言与你,不过是为求得你的庇护罢了。大哥,我纵使尸骨无存,也与你云家无半点关系,我恨透了你们每个人,也包括你!”
云宫榷面若寒冰,失望至极,将种子扔进了草丛里,冷漠道:“既然你不知好歹,执意寻死,我也不拦你,明日就是我答应独孤姨娘的最后一日,在你十九岁满岁之前护你平安。明日过后,你我再无瓜葛,我再也不是你的大哥。”
说罢,云宫榷就绝决的离开了。云迦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闭上了双眼,仿佛这样能锁住眼泪,然而它还是止不住流了下来。衣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以期用肉体的痛苦来抑制想叫住他向他解释的冲动。她一遍又一遍默默地告诫自己不要靠近任何人,否则只会给他带来灾难。大哥,如果我要成为恶人,才能保护你,我愿意,哪怕是入狱成魔!毕竟没有人再需要我的保护了,他们为了我,都死了,如今只剩你!所以,我要报仇,哪怕是踏着尸山血海,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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