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有一种男人,从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在一起时不知道,分手时不知道,就连分手后也根本闹不清楚。

此时此刻,就有个这样的男人,正站在我家厨房,穿着围裙摇着炒勺,假装烹饪好男人向我妈要酱油,实则透过电话朝我婉转地示威呐喊。

我的心突突地剧烈跃动着,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嘴巴似的。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紧张了,还是胆怯了,抑或只是还无法释怀那发生在六年前的初恋背叛。

“喂,闺女,你倒是说话呀,喂……”

老妈的声音再次透过手机听筒传入耳朵,我下意识慌乱地按掉手机。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不论是找叶峰当面质问他什么意思,还是对老妈坦诚交代一切。但转念一想,奇怪,我有什么需要交代的,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啊?

“怎么,伯母找你有急事?”

我顺着声音,做贼心虚一样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我对面正滋滋品汤的林妹妹,然后更心虚地摇了摇头,“没事儿,快吃吧。”

我面不改色地对林岳撒谎了,直觉告诉我在林岳面前绝对不能提叶峰,想想看,不论是之前他在与我的交谈中流露出对叶峰的排斥,还是几次三人照面下他和叶峰的针锋相对,无不在警告我:别说真话、别说真话!

两相沉默中,一顿饭索然无味地进行着。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吞了些什么,就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东西,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封印嘴巴的另一项功能,好让林岳不再继续追问什么。

大概是我这招奏效了?林岳居然真的没再细问,也默默无言地往嘴巴里塞食物,就是那张原本“微阳灿灿”的帅脸,此刻看起来“晴转多云”,似乎,这就是传说中的“风雨欲来”?

果不其然,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男人,拜托你行行好吧!”林岳很突然地放下筷子,原本放松的肩膀忽然僵硬了起来,连语气都咕嘟咕嘟冒着邪-恶的气泡。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应付似地咕哝了一句,哼,你林妹妹再厉害,也不可能知道叶峰跑我家骚扰我爹妈去了呀。

然而,事实告诉我,我再一次低估了林岳的实力。或者说,是势力。

“我知道叶峰在你家。”

为什么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这家伙难道派人24小时不间断盯着我以及我身边的亲人朋友……吗?

“林岳,你不觉得你过分了吗?咱俩很熟吗?你冷不丁地突然冒出来,先是把我调查得一干二净,现在又开始调查我的家人了吗?你是不是觉得女人不谈恋爱就活不下去?还是觉得我这种女人如果碰见你这样的男人就一定要摇尾乞怜地跟你走?麻烦你不要再干涉我的私生活了,咱俩真不熟!”

“还有,你不是很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不可能!咱俩永远不可能!”

我是站着吼完最后一个字的,顾不得周围顾客看马戏一样的眼神,我拿起包走向了收银台,再也不想跟这个阴险狡诈的男人多待一秒钟。

“结账。”我从不欠别人,林岳更是万万不能。

“不用了女士,跟您同桌的先生已经付过了。”收银的美女彬彬有礼地通知我。

“什么时候?不可能啊,你们没搞错?”我不死心地再次确认,刚才林岳一直坐在我对面,根本未曾离开,那他是怎么结账的?“是现在坐那的男人付钱的?”

“是的女士,在您和之前那位男士会谈时,这位先生就已经预付了现金。”说着,收银美女还确认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预付款还有剩余,需要我现在把余款退给您吗?”

“不,不用了,你看看一共花了多少钱,我买单,至于预付款,麻烦你如数退还给那个人吧。”

“这个……”收银美女为难地看着我……的身后?

我大感不妙,立即回头,果然逆着昏暗的光,看见了一张笑眯眯的脸,这张原本“风雨欲来”的冷峻脸庞,此刻正“晴风徐暖”地看向我。

“鹅小姐,拜托你别这么笨好不好?你不仅笨,脾气还这么臭,怪不得三十好几了还嫁不出去,恐怕只有我这个全天下最蠢最小气的男人才能配得上你喽。”林岳宠溺地说完,然后就把他的手机举到了我的面前——

不接电话?那就别怪我没通知你,姚爸姚妈很喜欢我。署名,叶峰。

这……错怪林妹妹了?叶峰这个渣初恋还真是唯恐我的天下不乱啊!

“谁啊谁啊,你刚刚说谁三十好几了?我连三十岁半都还差好几个月行不行?还有,你说谁笨?谁脾气臭?”我用刺猬般幼稚低能的防御技能,慌乱地掩饰汹涌而至的尴尬。

“还有,你之前不是讨价还价让我请客嘛,那干嘛还提前交了预付款?”我继续掩饰着,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了一直默默看戏的收银美女,“麻烦退钱,我结账。”

收银美女直接无视我,看向林岳,希望这个男人能为她拿主意,“林先生,这……”

“既然她这么喜欢结账,就让她结嘛,不过预付款就不用退了,因为明天我要回请她。”林岳说完就甩着手臂走掉了,留下猝然被约的我心慌意乱。

什么啊,我凭什么要被你明天回请吃饭?你征求我同意了还是我答应了?

灰溜溜地结完账,出门直奔小电,发现站在旋转门外的林岳居然从茫茫车海中一眼认出了我的小电。好吧,其实在四轮车海中,寻找我的二轮小电也没有多难。

等等,看林岳这架势,是要……蹭车吗?我赶紧出声制止,“林妹妹,你的小法不是停在那边吗?”我抬手指了指稍远处一辆红色法拉利,恰逢几个长腿美女正在车前玩自拍,见我指着她们,纷纷冲着林岳尖叫起来。

我没好气地翘了个白眼,外貌协会的菇凉们就喜欢林岳这种小白脸。

“你也看到了,我的小法实在是太享受和美女们合照了,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何况上次去海边兜风的计划因为你贪吃泡汤了,你都不打算还给我吗?”林岳问。

我继续翘白眼,戴上头盔后还在翘,“吹乱了你高贵的发型,可别怪老娘没提醒你。”我拍了拍后座,示意林岳上车,他果真屁颠屁颠跳了上来,那双欠剁的大手像上次一样毫无防备地圈住了我的腰,那颗即将被风吹乱的高贵的脑袋,更恬不知耻地架在了我的右肩上。

过于亲昵的举动,让我原本就不自在的身体变得更加僵硬,就好像被人给点了穴一样。

“想去海边兜风麻烦别贴这么近。”我嫌弃地提醒道,林岳果真听话地挪开了自己的胸膛和脑袋,双手则从我的腰转移到了我的肩膀上。

“没有安全带,扶着你的肩膀才感觉安心。”林岳在我出声制止前对我解释。罢了,本大剩也非不通情达理之人。

“坐好了,出发啦。”启动小电的同时,我大声提醒。

“恩。”林岳轻飘飘地吐出一声回答,那么若有似无,就像一粒种子被风吹进了我的耳朵,摇摇晃晃地跌落我心底某个很柔软的角落。

迎面而来的海风擦过衣襟向后掠去,奇怪的是,原本应该乱七八糟的心境,被湿咸的海风这么一吹,倒吹得安分了不少,就好像曾经年少时某个时刻,有个人也曾经给过我这样短暂的感觉。

许多日子以后,提及这一幕逆着湿咸的海风驰骋的记忆,胡小花给了我一句很醍醐的奉劝。她仍旧摇着那把沉静但惹眼的桃花木扇,念经一样跟我说,大姚啊,只能骑得起电动车的男人,用自己的奋斗挣来轿车载你兜风,他是在努力证明自己有多爱你,而如果一个原本就开得起豪车的男人,却肯曲下身子陪你骑电动车兜风,他是在努力用生命爱你。一个努力证明自己有多爱你的男人,和一个努力用生命去爱你的男人,你到底想和谁共度一生呢?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我用了许多时间去挣扎、分辨和取舍,到了最后的最后才大彻大悟。

然而此时此刻,正经历着这一幕的我,却根本不曾预料到,自己在未来将会多走多少弯路而不自知。

当我停好小电,慢慢踱向赤脚踩在沙滩上等我的林岳时,他很自然地回过头来,特别认真地对我说:“男人,刚才你说的话不作数,所以我还有机会。”

奇怪,刚才我说的话可多了,谁知道他指得是哪一句?然而我虽然迟钝,但终究不是一只真的呆鹅,我当然知道他指得是我在结账前对他吼的那句“咱俩永远不可能!”。

“林妹妹,你知道自己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我不答反问。

“你说什么?缺点?还最大的?我这么完美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有缺点?”林岳大言不惭地说着,不安分的手掌越过我的脸颊停在了我那头总是蓬蓬乱的卷发上,柔缓但霸道地揉搓了两下,语气才慢慢晴朗起来,“不过,我倒是想听听,你这颗鹅脑袋能给我扯出什么缺点来,说吧,说的好本先生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屈尊陪你去梁良亮的婚礼上抢枪风头。”

什么啊,哪儿跟哪儿啊,人家明明先约了人家中学老师李翔好不辣,排队排队!

“嘁”,我很不给面子地嗤了林岳一声,这才慢吞吞地指正起来,“是啊,您林总林大帅哥自然是完美,可再完美的人也有缺点啊,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脸皮厚。”

“噢~”林岳居然没有生气,他居然笑了,还笑得这么……该死的,我只能想到一个形容词——性感。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手机联系人里,我的命名叫‘臭不要脸’了,原来你这种错误的认识由来已久啊,啧啧,男人,你不仅审美观堪忧,很多地方都堪忧啊,我真是没药可救了,居然会对什么都堪忧的你动心,我也很堪忧啊,简直是世界第一堪忧啊。”

说完,林岳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简直比复苏大地的春风还放肆,听得我理智上气气的,可心底里却暖暖的,痒痒的,好像在积雪下冬眠了很久终于破土萌芽的小草,终于能大口大口地呼吸了。

其实,我指出林岳厚脸皮缺点的真正用意,是想告诉他,他说我说的话不算数,他还有机会,有这种不切实际想法的他,才是真的很无药可救啊。当然了,这句话我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真的说出口。

我可不想越描越黑。我觉得,就算有一天我真的被林岳打动,我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况且,如此骄傲的林妹妹怎么可能坚持到打动我的那一天呢?所以,孑然一身,才是不伤痕累累的唯一办法。然而,我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越挫越勇的林妹妹。

海边的风吹得差不多了,天也黑到了底,林岳也招架不住助理阿城的越洋电话,决定回湿地公园处理一些棘手的文件。

就在我们两个人挥手道别海面上墨空下的点点繁星,并被海风推着走回小电时,意外但无比真实地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正气喘吁吁,俨然一副捉jian在旁神情的……

“叶峰?”我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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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剩,竹马相许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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