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你终于把话说明白了,”明镜冷笑一声,语调上扬,“我也告诉你,汪曼春,我明镜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明楼能让你活得过明天吗?”她走到我和明楼中间,低声说“我们家明楼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我现在真是欲哭无泪,思绪飞快的运转着,想着应对之策。
汪叔父却先忍不住了,说:“大侄女,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是何必嘛!”
“哎呀,汪叔父!”明镜截住他的话,依旧是那副傲视众人的模样,“这是您的侄女在开口咒人,她在这里自取其辱,都是拜你们汪家长辈所赐。”
汪芙蕖的嘴唇哆嗦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明镜尤嫌不够,接着说道:“我对你们汪家的家教实在不敢恭维。”
“明镜!”听到我说话,她只是轻蔑的扫了我一眼,“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恨不得你死。”
“汪曼春!”明楼再次打断我的话。
明镜露出一个了然又嘲讽的笑容来。
“可是,你却说错了另一件事。”只当没见到明楼的呵斥,“我汪曼春可以杀了所有的人,唯独不会杀你。”
我朝前走了两步,离她稍稍近了些。
“我虽然恨透了你,可是你对他来说太过重要,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我不能让我所在乎的人因你而难过。明镜,您应该感谢这本书还愿意让你们家明楼再翻一翻。不然你以为你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我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我们两个可以听到音量,轻声说道:“那两箱提不出来的货是做什么用的?红色资本家,当真就只是一顶带错了的帽子吗?”
看着明镜有些震惊却强自镇定的样子,我笑得张扬,端起一旁茶几上的酒杯饮尽。
“您厌恶我,厌恶汪家所有的一切。您说汪家从前的罪恶不敢忘,那么,你的罪恶呢?明大小姐?”我抓起明镜的手,“这双手保养得这样好,那又怎么样?就因为它看着干净,所以您就可以遗忘她曾经犯下的恶行吗?”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明镜奋力挣开,向后朝明楼靠近了些。
“你不知道?”笑得越发肆意,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您觉得如今的我满手血腥,打心底里觉得我下贱,卑劣,是不是!可是16岁的汪曼春因你而死的时候,您用这双手,亲手扼杀了那个单纯善良,会为了别人的不幸而祈祷的汪曼春的时候,您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呢?您难道就不会有丝毫的愧疚吗?”
“汪曼春!你好好的站在这里,谁能害死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明镜看我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头豺狼虎豹一般。
明楼揽住明镜的肩膀,朝自己怀中带了带,看向我的目光晦涩难懂。
“活着?我这样也算是活着?我爱的厌恶我,爱我的,呵呵,怕是再也见不到了。”我随意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直直的看着明楼,话却是对明镜说的:“如今的汪曼春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谁。可是,您也别忘了,这个选择,全都是拜您所赐。”
我移开目光,看向明镜。
“明镜!明大小姐!你倒是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给你底气,让你站在这里,站在道德制高点,理直气壮的指责我,侮辱我?”
明镜低着头,眼珠看来看去,眨了眨,就是没有看向我,只是扶着明楼的双手紧了紧。
“阿诚,送大姐回家。”这样的闹剧下,明楼还是那么冷静。
阿诚的目光在厅里扫了一圈,不放心的看向明楼,见明楼朝他点点头,这才扶着有些不在状态的明镜离开了。
“曼春…”汪叔父叹息了一声,有内疚,有遗憾。
宾客们也是神色各异,我却已经无心理会,自顾自的坐回到沙发上。
明楼目送着阿诚送明镜离开之后,转身说道:“诸位,抱歉,实在抱歉。明楼回沪,因公务缠身,没有来得及向家姐禀告,所以才有了刚刚这场风波。再加上家姐历来脾气火爆,让大家见笑了。请坐。”
“诸位,坐坐坐。”汪芙蕖也来打圆场,“曼春也是被我惯坏了,说话没个规矩,大家可千万别见怪啊……”
明楼见有汪叔父安抚众人,也就放心了。走得离我近了些,隔着镜片,细细打量着我。
刚刚情绪激动时还好,如今平静下来,却觉得有些酒劲上头,什么都不想去想,脑子也无法思考,尤其不想搭理明楼,也不想去了解探究他眼神中的深意。
只能默默流泪,由着他打量。
虽然我知道,我应该感谢他的那声呵斥让我在紧要关头清醒了过来。
之前,因为明镜的出现,身体的剧痛让我分了神,让残留在这身体里的执念找到了机会,拼尽最后的能量,控制住这具躯体。
不愿成为傀儡,耗费了所有心力,努力挣扎着,对抗,争夺,不让汪曼春的仇恨控制心神。
如果不能完全掌控这具身体,便摆脱不了她的命运,最终只能自取灭亡。
直到明楼露出了那个厌恶的眼神。
无本之木的感情耗尽,我在明楼的呵斥声中彻底控制了身体。
只是,消散前看向明楼的那一眼,是汪曼春最天真纯粹的情感,是从十六岁至今都为变过的最能感动人心的爱恋,到现在依然冲击着我的心灵。
看着明楼掏出手帕,轻轻为我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可泪珠却越擦越多,一发不可收拾。
转过脸,无声的拒绝他的温柔。
明楼,你知道吗?
无论你给予再多的温柔,无论真情还是假意,汪曼春,她都感受不到了。
这颗心脏,再也不会因为你的欢喜而欢喜,因你伤心而难过了。
爱你的那个灵魂,已经不在了。
那个心心念念,一心一意为你的小师妹,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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