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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陷在阴沟里,但仍有一些仰望星辰。”
1895年十月的深夜,站在陡峭如绝壁的悬崖下,遥望着头顶那星罗密布于永恒黑暗中古老而璀璨的光钻,约翰·克莱门特有感而发地说道。
他当然对文学没有半点兴趣。
他只是从没想到一个麻瓜诗人的丑闻会引起巫师们的兴趣,《预言家日报》用大量篇幅讨论麻瓜们在这个“约定俗成”问题上的狭隘与偏激,有好几篇社论都一致表明这再一次证明了麻瓜们的愚蠢和无知,然而也有人反驳说这就好像有很多巫师都乐意见到自己的子女挂上“约定俗成”的标签一样。无论如何,有些书店瞅准时机引进了这位诗人的著作,而菲尼·布莱克就像他一贯所为的那样,用约翰的名字到书店订购了一整套,并要求约翰每天随身携带好让他能偷偷阅读——他声称自己命中注定要成为一个唯美主义诗人,而约翰毫不怀疑他们可敬的校长先生若得知这件事会毫不迟疑将菲尼的名字从家族挂毯上烧掉,当然,是在他将约翰从学校踢出去以后。
而他唯一的听众颤动着金光闪闪的蝴蝶般的半透明翅膀在他身旁飞来飞去,绿头发像一小簇烛火般竖起,一双昆虫般的绿眼睛望着他,绿叶做成的小衣裙在苏格兰十月的夜风中显得很是单薄。又是一阵寒风袭来,小仙子在空中打了个滚,嗖的一下钻进了约翰的斗篷里,在黑夜中留下了一道缓缓消散的微光痕迹。
“如果你肯穿上斯宾塞她们为你做的小衣物就不至于这么冷了。”约翰对缩在他斗篷里瑟瑟发抖的小仙子说。
对此回应他的说一连串清亮尖锐的弹舌声。
“别那么粗鲁,”约翰一边说一边走下最后两级石阶,“她们喜欢你。虽然那些针线活确实差劲。”
面前的船坞孤零零立在悬崖之下,一面的平台连接着顺悬崖蜿蜒而下的石阶,三面被黑湖冰冷的湖水环绕,哥特风格的石造建筑有着细长的拼接玻璃窗,一些稀薄昏黄的灯光从四面的窗户和高处的天窗透出来,但因为那深色的尖顶和周围厚重的黑暗而显得势单力薄。
约翰走过平台,伸手推开那扇与长年被黑湖上湿冷的风侵蚀的石壁浑然一色的镶窗木门,一股有些沉闷的格外浓厚的潮湿木料的霉味和湖水淡淡的腥气,混着少年人的汗臭味扑面而来。
船坞的内部比外观看起来要大上好几倍,感觉足以容纳上百人,门边堆放着瓶瓶罐罐的保养剂、漆料和木箱,四周的架子上摆放着光可鉴人的船桨和竞赛用的柳叶形木舟,钩子上还有几只船桨上也搭了几件被主人遗落的围巾跟仍然潮湿的罩衫。
少了白天赛艇队男孩们训练时的喧闹,对比悬崖顶端那四溢着温暖灯火的巨大城堡,此刻的船坞显得格外萧瑟。高处吊在木梁下的铁灯是唯一的光源,约翰知道那就跟整座城堡各处的灯火一样,是用古老的魔法点亮的,不必担心会烧干了油熄灭,或者意外的爆炸起火。
中央的船泊处边缘的石料连同下水的石阶都被磨得十分光滑,左右侧壁上每隔七英尺左右便有一只铁环,用来固定那四十多艘整齐码放着的小船,那是接送一年级新生渡湖用的,平日很少被使用,所以都被固定好,用施过魔法的布罩起来。中间留出的那十英尺宽的水道就是留给平日里赛艇队训练出入用的,每年四个学院的赛艇队都会在黑湖举行比赛,每年不光是学生和霍格莫德的居民,还有很多人远道而来观赛,这跟飞马骑术比赛一样是传统的竞技项目,远比魁地奇还要古老许多。
约翰并不想引起复杂的防御网的警觉,所以比起变出一艘未被认可的木舟,他挥动魔杖将近旁的一只木舟小心地放入漆黑的水道,然后从另一侧的架子上取下了一支船桨。走下台阶踏进这只摇晃的木舟里需要莫大的勇气,西奥当初磨破了嘴皮也无法说动他尝试哪怕一次,然而此刻他却主动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这么做了,想想还真是讽刺。
他厌恶这冰冷漆黑的湖水。
经历了一些小小的波折和魔法的帮助,他总算在木舟里坐稳了。不用魔法将舟驶出船坞是个难题,但他曾被迫一整年看着福斯科练习那些基本动作,所以那应该不会给他造成太大的麻烦。依然,最令他畏惧的是那包围了他的湖水本身。
幸运的是,他别扭的魔杖每当靠近水源时,总会变得稍稍听话一些,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相信自己也能够自救。
当然他考虑过借用菲尼的飞天扫帚,但即使在黑夜,骑着扫帚飞出城堡并跨越一整片没什么遮蔽物的场地也不是一个好主意。且不提管理员杰维斯先生那比老鹰还锐利的眼睛,亲爱的奥格也很喜欢对着夜空独酌,万一他醉醺醺地朝他发射魔咒可就闹出大动静了。
用带着龙皮手套的双手握紧光滑的船桨,约翰小心翼翼的用船桨一头拨动舟身左侧黑亮的水面,微弱的咕咚哗啦的水声在空寂的船坞里回荡放大,他吞咽了一下,在木舟倾斜以前转动船桨,将另一头没入右侧的湖水中,然后他重复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他的动作缓慢而连贯,木舟划开黑色的水面平稳的向前移动,当他离开船坞,再次看到头顶的星光时,他承认福斯科的眼光也许没有出错:他确实有一点天赋。
但是很快他就没有心思再想其他事情了,阴冷潮湿的风抚摸着他的脸,漆黑的闪动着冰冷光芒的湖水包围了他,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对岸。约翰深吸了一口气,在失去勇气以前,转动着船桨驾驶木舟向前行进。
遥远处湖光汇集一处,笔直地在夜空与湖水交界处划开一抹银白色的边界。约翰不紧不慢划着船,感觉湖水的寒气渐渐从船底渗上来。这种厌恶是相互的。每当靠近水边,约翰都有种冲动想尝试用火焰将它烧干,同样那水也似乎威胁着要将他拖进最深处活活溺死。
不过小心谨慎是划船的要领。
最终,在约翰感觉靴子的保暖咒失去作用以前,他看到了远处渐渐拉伸开的湖岸线,看到了远比夜空和湖水更漆黑的古老森林。
他在靠岸时格外小心,选择了一处有大岩石的浅滩,给自己施了防水咒,然后跳进没过小腿的冰冷湖水里,推着木舟上了岸,将它隐藏在那块大岩石的阴影里,然后用魔法做了标记。
禁林就如同它最初给约翰的印象那样令他敬畏,但他眼下看见它却感到格外安心。
就跟他大多数同学院的学伴一样,约翰早已不是第一次探访禁林,早在三年级下半学年,他和他的伙伴们就已经组团到禁林中探索过十几次——他们从来不是为了热血上头的冒险精神或者不顾后果的荣誉心,只是为了求取真知而进行的有组织有计划并配备七种以上紧急逃生预案的考察行动(以及顺便偷偷采集珍贵的天然的魔法材料)。
盖瑞对禁林不对像他父亲这样的魔杖制作者开放而耿耿于怀,而西奥则认为应该保持禁林原始的不被改造滥用的状态——约翰因为奥利凡德先生至今仍不承认卖给他滞销货的错误而坚定地支持后者。
黑夜的禁林是由接近纯黑的墨绿和深蓝,还有星星点点的莹绿色组成。微光蘑菇是制作一种致幻药剂的主要材料,也是一种天然的路灯,它们一簇簇分布于盘结的树根和腐烂的落叶层之间,为茂密层叠的树冠、蟒蛇般的藤蔓和古老粗大的树干构建成的黑暗迷宫提供了些许照明。
贝尔在进入禁林的一刻终于从约翰的斗篷里钻了出来,她尽情呼吸着植物的气息,品尝冰凉的露水,开心地在他的周围打转。
借着小仙子发出金黄闪光和微光蘑菇的莹绿色光芒,约翰甚至不需要冒险使用照明咒或者召唤火焰就可以在狭窄难走的树木空隙间穿行,他甚至在一丛长势不自然的茂盛的微光蘑菇边上找到了盖瑞的标记——约翰就知道他不仅仅是为了采集有魔力的树枝而三天两头往这儿跑,他迟早会因为过量食用而变得疯疯癫癫的,那个蘑菇狂人。
他还在很多被魔咒保护着的珍贵魔药材料附近看到了属于其他人的熟悉标记,这些在不知情的人(或者类人)眼中毫无意义的不起眼记号削减了独自深入禁林的不安。
事实上约翰并不应该感到不安,因为他早已为此次狩猎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清楚自己布下的陷阱在什么方位,也知道奥格和马人们都不会发现那些被良好隐藏的极有针对性的陷阱。不过感到不安是正确的,只有愚人和莽夫才会全无怯意。
而且,猎捕独角兽是一项尽管古老、但却长期被魔法部严格管控的狩猎活动,只有一些获得许可证的猎人和少数与这种魔法生物颇有渊源的家族才掌握其方法:毕竟这些珍贵的魔法生物以敏捷、警觉和很强的魔力著称,并非门外汉能轻易捕捉到。
但是幸运的,约翰知晓一种智取的方法——那并不要求他组织更多的同伴、拥有熟练的施咒技巧或者掌握强力的魔咒。他所需要的只是几个陷阱,一只小仙子和几罐蜂蜜酒。
陷阱非常简单,只需要将混淆咒跟镜面咒组合起来,再以古代魔文的基本运用方法将这个组合连同灌注的魔力一起标记在特定的位置,等待时机用启动咒语一齐触发就可以。蜂蜜酒来自于奥格先生的秘密酒窖,考虑到当初是约翰贡献了老蒂娜·斯蒂文斯(上帝保佑她)的秘方才让他酿造出真正美味的蜂蜜酒,他不会在意几罐新酿的去向。而贝尔从来不介意帮他几个小忙。
在禁林诱捕独角兽需要当心巡逻的马人,但也不能离开独角兽的领地太远。这就是他为什么需要贝尔。独角兽对小仙子有一种独特的喜爱,这种喜爱远超过天真美好的少女对它们的吸引力,而未成年的独角兽的警戒心要低很多。约翰只需要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保证贝尔不受到禁林中其他生物的意外攻击,然后等待受到诱惑的独角兽走进布好的陷阱。
当约翰等到贝尔引着那头年轻的独角兽朝陷阱走来时,他有一瞬间出神——那看上去是一头刚脱离幼崽期的独角兽,有着在黑暗中泛着光芒的银色皮毛,犄角不过刚刚冒头,只有差不多一两英寸的长度,它四只金黄色的蹄子在腐叶与树根之上轻盈无声地跃动,就好像本身没有重量一般,当它经过约翰隐藏处的近旁(他明智地操控了周围的气流,保证自己永远在猎物的下风处),他注意到它有一双清澈又深邃的紫色眼睛,就好像一对打磨得无比光滑的宝石。
他耐心地等待美丽的猎物落入圈套。
当那银色的动物跨进他用陷阱圈起来的空地时,他轻声念了启动咒,提前布置好的魔咒开始生效,霎时间,贝尔的光芒变得强烈,她的身影变得模糊,无数个相同的幻影散发着相同的金黄色闪光,嗡鸣着铃铛般清脆的声响,充满了整片空地。
当小仙子挥动她的细小魔杖,她的无数个幻影也作出了相同的动作,然后她们开始歌唱,小仙子的“歌声”并非真的来自他们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声带,而是来自他们微弱的魔力,就像海螺壳能够通过空气的流动和共振发出声音一样,小仙子们则是利用自身的魔力与自然的歌声共鸣——那是风所吟唱的歌,古老而又年轻,陌生而又熟悉——而小仙子们只是将其放大,用以魅惑他们的捕猎者,当然眼下,贝尔的角色是反过来的。
年轻的独角兽显然被幻象和小仙子的“歌声”迷惑了,它最初的惊惶很快变成了好奇,继而变得放松和欢乐。它天真地四处嗅探,很快发现了藏在石头边上的几只酒罐,香甜的气息令它快活地抖了抖耳朵,长长的银尾在身后扫来扫去。它以为这是小仙子的款待,毫不迟疑地舔开了蜜蜡做的封盖,啪嗒啪嗒地大口舔舐着美味金黄的酒液,不消一会儿,几只酒罐就全空了,还被它摇摇晃晃地踩碎了两只。
约翰将握在手里的魔杖换到另一只手,右手掌心向上,凝神捕捉在树林间穿梭的风,他知道自己只需要再增强一点点共鸣就可以达到目的。
他的魔力延伸出去,融入到环绕而过的风中,令其转变了流向和速度,变得温暖而抚慰,空地中央的歌声变得更加空灵而柔和,仿佛一个遥远而美丽的梦境,笼罩在金色和银色的光芒中,轻盈而柔软……
那年轻的独角兽已经软绵绵地俯卧在地上,脑袋跟着小仙子转来转去,只是那转向也越来越迟钝,又过了一会儿,它银色的脑袋垂落在厚实的草地上,抖动着合上了那双宝石般的紫色眼睛。它终于睡着了。
约翰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那头独角兽完全睡熟了,才灵活地从树上爬下来,轻手轻脚地走进空地中央,来到那熟睡的猎物旁边。直到他蹲下来,用魔杖指着它,独角兽也没有半点要清醒过来的征兆。于是他示意贝尔可以停止了,接着等待了一会儿,见歌声停止它也没有反应,这才放心地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只酒壶那么大的水晶瓶、一只水晶漏斗和一柄刀身有三英寸长、带有血槽、刀柄用龙牙打磨成的银质匕首。
贝尔在他耳边发出铃铛般清脆的声响,约翰没有理会她,回想着沃瑞纳斯教授在课堂上讲解过独角兽的生理构造还有他自己在图书馆里查找到的资料,找准了一条动脉的位置,右手握着龙牙刀柄用薄而锋利的刀刃又快又狠地划过,左手仍然警惕地握着魔杖指着昏睡的动物,以防它惊醒。
但是这天真的猎物直到那浓稠的银色的血液涌出来都没有察觉。
约翰不紧不慢地用准备好的工具将那些珍贵的血液一滴不漏地收集到水晶瓶里,跟那身皮毛一样泛着柔和的银色光芒的液体映照在银蓝色的龙皮手套上,交织出美丽但却冰冷的光辉。
直到快灌满至瓶口约翰才用咒语为那毫不知情的贡献者止血,并取出准备好的药膏敷在了那两英寸长的颇深的伤口上。这瓶药膏是他从菲尼那儿拿来的,专门用在他们学院马术队饲养的那些纯种天马身上,想来独角兽应该不会反应不良。
约翰收好那瓶独角兽血和工具之后起身,挥动魔杖解除了陷阱,并且一个个地消去那些标记。贝尔依然看上去有些担忧地绕着那昏睡不醒的小独角兽飞来飞去。
“别担心,它一觉醒来那伤口就好利索了。”约翰安慰她说。当然,前提是那药膏真的对独角兽也生效,他在心理上耸了耸肩。
但他们离开那片空地原路返回时,小仙子仍然犹豫着频频回望,终于约翰有些不耐烦,卷起一阵风把吹着她往前飞,以至于当他们离开森林的时候,贝尔有些晕头转向,险些一头栽进湖水里。约翰赶在她落水以前,把她捞进了口袋里,然后推着木舟走过浅滩,熟练许多地翻身上船,握着船桨往对岸划去。
成功的喜悦令他毫不在意星辰的光辉消隐入黑暗中的那一刻,他平稳地转动着船桨,当他能够看见船坞的尖顶时,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一抹银蓝,将起伏的山峰轮廓与黎明的黑暗天空分割开来。
当他将木舟和船桨放回原处,走出船坞的时候,通往悬崖上的石梯扶手上的灯火一盏盏熄灭了。他并没有听见高处钟楼熟悉的钟声,这意味着现在还没有到七点。他从贴身马甲的口袋里掏出了那只银色的点火器,点亮一小簇火苗,然后将它握进掌心里,他让它跳跃着膨胀起来,定点旋转的火焰渐渐形成了一个光亮的火球。这之后他重新把点火器收好,借着火球的光亮照亮了高处的石阶,也让他没有咒语保护的冻僵的鼻子和脸颊恢复少许知觉。
约翰没有直接进入城堡,他沿着草坪边缘来到场地另一边的禁林边上,顺着看守开拓出的小路走了进去,这里的树木较为稀疏,微微泛白的天空也能投下些许昏暗的光线,十分钟后他在一棵梣树前转向右离开了小路,又走了几分钟后爬下一个陡坡,来到了一处隐蔽的有着溪流经过的谷地,谷地不远处那片潮湿肥沃的土壤开满了蓝鸲花,这种花专门生长在魔力丰饶的土壤,因为外形像蓝色的知更鸟而得名,它的果实是魔力补充药剂的主要材料,而它的花蜜则格外甜美,到了春天溪边则会开满色彩艳丽的报春花。这也是为什么奥格先生会选在这里安置蜂箱,隐蔽又安全,而且有充足的植物作为蜜源。
他让火球悬浮在自己的身旁,从蜂箱边上一丛篱笆里面翻出了之前藏在这里的一瓶药剂和一个纸包,然后坐到小溪边一块扁平的被施有软垫咒的石头上。他打开瓶塞,将那瓶提神药剂灌了下去,然后又拿起那个纸包,打开来里面有一块粗麦面包、几片火腿和一块拇指大小的黄油。没算错的话距离早餐还有一个多小时,他需要垫垫肚子。
将面包掰开,夹进火腿,然后放上黄油用火烤得嗞嗞作响,香味四溢开来,虽然外皮有些焦,不过味道更好。
贝尔也趁着他吃东西时候钻出他的口袋,趁蜂群还未醒来,在蓝鸲花田里尽情享用美味的露水和花蜜。她最近憋在城堡里太久了,加上他之前无礼的对待,看上去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回到他的身边。
等到天空完全变成灰白色,约翰终于听见那铛铛的在晨空下回荡的钟声。他塞下最后一口面包,然后熄灭了火球,看了一眼仍在花海中徘徊的贝尔,转头便往回走。
他在禁林边上徘徊,直到听见远处城堡渐渐苏醒,听见塔楼上传出孩童的叫声,听见杰维斯先生打开了一扇扇厚重的大门,听见奥格重重甩上小屋的木门,大声呼喝着给马厩里的天马喂食。
直到这时,约翰才放心地顺着小路溜出禁林,装作散步的样子跟几个晨起训练的学长相互问候,真可惜,他们只顾着加强体能训练,而疏忽了观察能力对傲罗的考核同样重要……
“约翰?”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转过头,他看到温室边上那片长满巨型南瓜的田地里,阿不思正一手握着魔杖,怀里抱着个比他脑袋还要大两圈的南瓜。
“你在这儿干什么?”/“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俩异口同声地问。然后互相瞪着对方。最后一齐噗嗤笑出声来。
“介绍一位美人给你。”阿不思说着一弹魔杖,他怀里的南瓜跳了出来,转过身露出一张贱兮兮的笑脸摇头晃脑地扑向约翰。
约翰必须大声念咒才制止了那只南瓜用吧嗒吧嗒到处滴的瓤糊他一脸。可恶的天才。
“说真的,”他堪堪让那只大号南瓜头悬浮在自己身旁,斜眼瞅着那张蠢脸问阿不思:“你什么时候开始立志折磨家养小精灵了?”
“这并不是我的志愿,”阿不思耸了耸肩,挑了另一个大南瓜开始他的雕刻工作,约翰这才注意到那些南瓜都只是空壳而已。“杰维斯先生认为有必要让充满创造力的年轻人加入到万圣节的装饰活动中。”
约翰扬起眉毛说:“你踩到了那块软干酪*?”(*Gervais这个名字也有无盐的法世软干酪的意思。)
“——事实上那是我。”一个难看的连着身子的南瓜头从一只足以做成马车的南瓜后面探出来。
“……多吉?”
“叮咚!”埃菲亚斯·多吉说。“事实上我——等等,让我把这个摘下来。”
“不用麻烦,这样看上去顺眼多了。”约翰说。
“事实上,”阿不思叹了口气说:“是因为阿布弗思,他招惹了斯莱特林的那位‘主教’,如果我们没有恰巧经过……帮我看着他点儿,好吗?他不喜欢我管他,但我担心亚伦也帮不上忙。”
“那就是一对没头脑跟不高兴。”约翰说,“放心吧,我会的。”事实上他想说如果没有阿不思刚入学时拒绝马尔福他们的示好并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屡屡在决斗中击败他们的话事情会简单得多。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还真是相性不合。
“多谢。”阿不思抿着嘴笑了笑,蓝眼睛在清冷的晨光里闪烁,一旁仍兀自挣扎的多吉绊在他伸出的左脚上倒进南瓜堆里摔碎了他的脑袋——啊不,南瓜。
约翰告别这不幸被罚做苦力的两人之后,进入了城堡。
当他踏进大门时示意半点的钟声正好敲响,这一天没有课,但他并不能立刻回寝室休息,以防引起任何猜疑。所以他决定去继续填满自己的肚子。
用手抚平头发和长袍,约翰径直穿过门厅,像大多数人一样冲站在门厅边检查每个学生仪表的杰维斯先生恭敬地问好。
这位管理员历史上的“传奇”今天也戴着发亮的白手套,穿着没有一丝皱褶的修身黑长袍,整齐的短发服帖黑亮,背脊挺得笔直,一双灰色的目光锐利的眼睛越过那高挺的大鼻子跟方正的下巴审视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约翰一直觉得比起魔法学校管理员这个身份,杰维斯先生更像是麻瓜上流阶层的管家典范。杰维斯先生只用一个眼神就能让最自信的人觉得自己不够完美,就连他们可敬的校长站在他面前,也会不自觉地拢拢自己的卷发、整一整洁白的硬领、捋一捋山羊胡……
“早,克莱门特。”
约翰停下脚步,回头看到那个有着蓬松的深色长发和尖尖鼻子的小女巫抱着两大本硬皮书朝他走来。
“早安,斯莱登小姐。”他转身面对她说。
“四年了,克莱门特。”莎拉·斯莱登在他跟前停下,很不淑女地转了转眼珠。“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小姐。为什么不能就叫我斯莱登?”
“在我眼里你是一位聪明博学的小姐,而杰维斯先生不会原谅我们对女性失却了基本的礼貌。”约翰一边说一边引着他们往大厅走。
“哦,你可真是一位绅士。”斯莱登捉狭地眯起眼睛。“那么,告诉我,夜里偷偷溜出城堡并且彻夜不归也是绅士礼仪的一部分吗?”
约翰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很确定如果你问过福斯科和奥利凡德的话,就会知道我一直到天亮为止都好好待在自己床上呢。”
“整个学院的人都知道你从来不睡在自己床上,克莱门特。”斯莱登凑近他低声说:“而我知道你昨晚去了哪里。”
约翰平静地看了一眼她怀里的书还有隐秘地夹在其间的麻瓜杂志,勾起嘴角笑着说:“这又是你出色的观察力和演绎法告诉你的?”
“你知道我说的没错。”斯莱登骄傲地一仰头,甩了下蓬松的长发朝坐在长桌边走去。
一只胳膊在约翰正目送她远去时搭上了他的肩膀,西奥·福斯科的脑袋凑到了他边上。
“那一个金加隆你还打算继续欠下去?”有着柔软的棕色头发、明亮的棕色眼睛、干净的气质和令人羡慕的长手长脚的赛艇队主力拖着与形象不搭的懒散软绵的腔调说:“我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她对你燃烧的爱火。”
“就算确实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约翰斜睨着他说:“也绝对是基于爱情以外的燃料。”说完不客气地拍开了他的胳膊。
西奥撇了撇嘴,双手塞进兜里。
“盖瑞呢?”约翰回头看了看,没见到他另一位室友那标志性的蓬松厚实的满头卷。
“还在睡。”西奥说完顿了顿,接着皱起眉头有些担忧地说:“我觉得他可能终于碰了月亮糖。”
“不,只是蘑菇。”约翰告诉他。“很多很多的微光蘑菇。”
西奥本来就薄的嘴唇干脆抿成了一条直线。
在他们身后传来沸沸扬扬的人声,不用回头也知道赫奇帕奇学院的人又成群结队地到达了。作为每年人数都破百的学院,他们最令人羡慕的就是均衡的男女生人数。
“有人注意到吗?”约翰趁着那大队人马涌向旁边的长桌时问。
“张和隆巴顿都没怀疑,其他人就不用担心了。”西奥在他们就坐于长桌边时低声回答。“你拿到了想要的了?”
约翰点了下头,然后端起面前的空盘子,给自己盛了一大块热腾腾多汁的烤里脊。
就在他有些担忧地看着西奥优雅而迅速地消灭掉他的第六份蜂蜜饼时,一行从“五官”透出温暖光芒的南瓜头在阿不思和多吉的指挥下(杰维斯先生紧跟在他们身后监督着,当然),整齐地排着队列摇摇晃晃从大门飘进大厅,如同行军布阵一般错落有致地在大厅布满阴云的穹顶之下就位,稳稳地定在空中,然后缓缓地旋转着冲下方的人们扭曲地咧嘴笑。
身后的斯莱特林学院的长桌突然骇人听闻地传出了响亮的呼哨声,惊得西奥差点被蜂蜜饼噎到。
约翰迅速扫了一眼高台上的教师席,果不其然他们可敬的校长停止了用餐,危险地卷起嘴唇露出了他白亮的牙齿,墨绿色袍袖间干瘦细长的手指正颤抖地捏着刀叉,似乎要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用意念把它们弄弯。在他杀人视线的另一端,是跟他同名的,正站在一片死寂般沉默着的斯莱特林学院长桌边欢呼鼓掌的宝贝儿子。
大厅里的所有人(不包括布莱克校长和除了菲尼以外的斯莱特林学院其他学生)都为了这精湛的魔法鼓起掌来,格兰芬多学院的院长梅乐思教授依然很矜持,只是拍了两下就放下手继续用餐,反倒是赫奇帕奇学院的院长比瑞教授格外激动地站起身鼓掌——“漂亮极了!邓布利多先生!漂亮极了!”那位衣着时髦的小个子教授用他那据说接受过专业表演训练的舞台腔大声说:“格兰芬多学院加十分!”
而阿不思则非常应景地挽着多吉的胳膊冲大家鞠躬致意。
“我简直等不及夜晚到来了。”约翰端起茶杯说。
他少有地度过了没有与书本跟友人相伴的繁忙的一天。
不过当夜晚到来时,约翰并没有加入其他人的欢庆——他们把晚宴上的点心和饮料偷渡回塔楼,女学生会主席阿赛娜·隆巴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七年级的级长文·张也贡献出了他私藏的中华白酒。
而约翰早在其他人离开大厅时就偷偷从侧门溜了出去,用从菲尼那儿借来的飞天扫帚顺着城堡的阴影来到中庭西北向全无入口和窗户的独立塔楼,人们称呼这座塔为“黑塔”,据说在学校建立之初是一座监狱,用来囚禁意图侵入霍格沃茨的敌人,并在之后十七世纪的几次妖精叛乱中被重新启用过,之后就废弃至今,没有人愿意来这儿,因为这里并没有被禁止,只是单纯被遗忘丢弃了,没有幽灵愿意来这儿,因为他们说这里住着一个发了疯的幽灵。
约翰则认为这再完美不过。
他骑着扫帚绕着塔楼盘旋而上,终于来到被四只石像鬼守卫着的塔顶,然而除了一道镶有黑铁的木门,塔顶上什么都没有,就如同没有一道缝隙的塔身一样朴素又阴沉。
那古旧的木门在推开时发出响亮的吱呀声——甚至没有上锁。他将扫帚抵在门后,走了进去。
塔里看上去确实有上百年没人来过了。约翰借着荧光咒的光亮,顺着楼梯盘旋而下。塔楼内部同样比外观看上去的要广阔,平缓的台阶沿着墙壁盘旋而下,中央的圆柱形主体环绕着一扇扇铁栅栏门的空牢房,装饰着早被遗弃的蛛网,内里因为没有窗户,只能借着微弱的光亮勉强看清大致轮廓。保险起见,约翰每走几步,就要使用一个提前预习到的初级侦测咒探测前方有没有黑魔法痕迹或者隐藏的陷阱。
约翰有些想念贝尔的陪伴,即使她只是躲在他的口袋里瑟瑟发抖,也能令他感到一丝宽慰……但是他现在没有功夫分心。摇了摇头,他一层层探索下去,但是都毫无发现,直至快到底层时,他才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和呼吸声以外的声音——
那听上去是自底层大厅传来,似乎是一个人在跟人争辩什么,但自始至终都只听到那一个人的絮絮叨叨,嗡嗡的说话声在黑暗的转梯和空寂的牢房间回荡。约翰熄灭了杖尖的光亮,轻手轻脚地向下走。越是靠近,那说话声就越发清晰,可奇怪的是,那不是古英语也不是法语或者拉丁语,并不是约翰所知道任何一种语言。
周遭的空气越来越冷,就好像他在一步步往冰窖走。即使看不见,约翰也知道现在自己的呼吸想必产生出阵阵白雾。在转过最后一个弯道之前,约翰便知道那映在墙壁和天顶上的淡淡微光来自什么了——一个珍珠白的幽灵。
那个据说发了疯幽灵漂浮在底层中央的一个圆形水池之上。约翰不知道那是否是水池,只觉得那里面一片漆黑,近旁幽灵发出的光也不足以照亮。
按照现有的学者们总结出的理论来说,幽灵是不会发疯的,因为他们不会真正感受到任何东西,有的只是对生前的自己的拙劣模仿和不断堆叠的模糊记忆。他们甚至不能确定幽灵是否真的是徘徊不前的灵魂,毕竟摄魂怪看上去对幽灵并没有兴趣。而约翰则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他想知道这些充满整座城堡的幽灵是否会拥有他想要的答案,或者仅仅是令他更接近谜底。
约兰特·佩弗利尔的游记中提到了一种有趣的法术:灵魂陷阱。通过把纯净的独角兽的血液与死亡丧钟的汁液混合,加上被焚烧的吸血鬼的灰尘十几种常见的魔药材料,就能混合成一种最接近灵质的药剂。将这种药剂泼洒向幽灵,再配合咒语施法,就能将幽灵囚禁并且实体化。
约翰早在空教室里熬制药剂的时候就已经跃跃欲试了。他盯着不远处浑然不觉的幽灵,从长袍的口袋里取出了那瓶灰白色的如同云雾一般在瓶子里缓缓旋转的药剂。
他小心翼翼从背后靠近那个用奇怪语言跟看不见的对象争论的幽灵,尽量不想打草惊蛇,不过他也并不真的在意,因为大多数幽灵都没有警觉性而且反应迟缓。
不过,在约翰刚离那幽灵足够近时,他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确实,那幽灵说话的腔调改变了,从急促的絮语变成了默诵一般的平缓调子,那让他更像个没精打采的幽灵,而不是一个疯子。
约翰一手握着药瓶,一手握住魔杖,又迈前了一步。
与此同时,那幽灵忽然直起了身来——他,或者她?看上去相当瘦长,一头直顺的长发一直垂到膝盖,那头发跟他长袍和手腕同样是珍珠白的颜色,看起来生前的发色应该是浅色或者干脆白色,也有可能……
约翰决定这幽灵本身如何并不重要。至少现在并不重要。他首先需要的是这么一个研究样本。
想到这里,约翰突然上前一步来到圆形的水池边,将瓶中的药剂向那幽灵泼洒——伴随着一阵奇怪的扭动,那幽灵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转过了身,然而他的脸也开始扭曲了,又或许原本就是?那原本应该有眼珠的地方只有两个黑黢黢的洞,整张脸包括他的手腕都是干瘪的布满皱褶。
在那双枯骨般的手向约翰抓来之前,他举起魔杖大声吟诵起咒语。
扭曲的幽灵仿佛被雷击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冒出灰白色的烟,他的形体剧烈地收缩皱起,同时还发出瘆人的惨叫。
约翰不得不在脑袋里提醒自己:幽灵并不能真的感受到什么。
——真的吗?
施咒没有停顿,一切都很顺利,他眼看着那高大的幽灵在自己眼前收缩成像干瘪的橘子一样,惨叫拖长着渐渐减弱直到平息,最后那幽灵只剩下了拳头大小一块泛着淡紫色和银蓝色流光的白色宝石。
当那石头完全成型之后,约翰用漂浮咒操纵着它飘至自己面前,阵阵寒意自那块灵魂石散发出来,他没有多犹豫一秒,就将其扔进了准备好的龙皮袋子里,提醒自己拿取的时候一定要戴上龙皮手套。
他喘了几口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眼下正站在完全漆黑无光的塔底发呆。
揉了揉脸,他用荧光咒照亮了回去的路。
爬上塔顶要比走下来累人得多,虽然花了更长时间,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漏听了钟声,但他确信自己时间掐得很紧,这时候应该还没有超过宵禁时间,于是他骑着扫帚下到中庭,直接穿过变形术教室前面的走廊来到门厅里。果然依然有不少人慢悠悠地上楼或者往通向地窖的走廊走。
约翰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去把扫帚还给菲尼,就突然听见有人大声质问:“你为什么拿着我们家的飞天扫帚?”
他回过头,看到一个黑头发浓眉毛,唇形饱满的小男孩瞪着一双圆圆的灰眼睛怒视着他,身后还带着一个鹰钩鼻的高个子跟班。
啊,又一个布莱克。
约翰原本以为那鼻子比手还长的西里斯·布莱克毕业之后就能结束这种戏码了。
“你们家的飞天扫帚?”约翰勾起嘴角,不顾周围人的好奇观望,笑着对阿图鲁斯·布莱克说:“你凭什么这么说?这上面刻了你的家族名吗?”
“那是最新款橡木箭95!”阿图鲁斯生气地指出,“要到圣诞节才发售呢,只有我父亲拿到了限量的预售款!”
约翰暗自腹诽了一番,面上却说:“是这样吗?商品只要有门道和金加隆就能买到。”
阿图鲁斯皱着眉头眨了眨眼,“但是……”他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约翰,尤其多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和他头上那顶旧鸭舌帽,那还未脱婴儿肥的稚气脸蛋上渐渐浮出一个不相称的冷笑:“我知道你,西里斯说你不是混血就是泥巴种,像你这种寄人篱下的家伙有什么可傲气的——”
“嘿!约翰!阿图鲁斯?”菲尼远远地从楼梯上跑下来,热情地一左一右搂住了阿图鲁斯的脖子和约翰的肩膀,“你们在聊什么?”
“我们只是在讨论这回布莱克校长会不会又留你在校长室彻夜长谈。”约翰赶在阿图鲁斯开口前说。
菲尼闻言皱起了一张俊脸。
“别提了,好在我现在经验丰富,总算能在他爆炸前转移火力。”说罢菲尼歉意地瞅了一眼正努力挣开他胳膊的阿图鲁斯。“抱歉,亲爱的弟弟,我把床单那件事卖给他了。”
阿图鲁斯僵住了,片刻后他涨红了脸狠狠跺了菲尼的脚,趁他蹦跳叫唤的时机飞快地溜向了地窖。他那沉默不语的跟班依然沉默着跟了上去,只是在路过的时候用那双精明的灰蓝眼睛看了约翰一眼。
“你瞧,我的快乐大家庭。”菲尼揉着受伤的脚,撇着嘴说。
“你这回真是自找的。”约翰不领情地把飞天扫帚塞进他手里,后者正好把这贵重的比赛扫帚当拐杖拄着。他就这么陪着他走到通往地窖的走廊里。
“我听到了。”等到周围没人经过时,菲尼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约翰眨了眨眼睛,明白了他在指什么。
“你是我第一个自己选择的朋友,约翰……”菲尼用那双布莱克一家特有的深邃的灰眼睛望着他,带着那独有的孩子气的真诚。“即使是他们也不能。”
他的这句话并不完整,但约翰觉得自己明白他要说什么。
送菲尼走下楼梯,看着他消失在走廊的拐角,约翰才独自返回门厅,当他的余光瞟见一团光球飞进大门时,他的心跳快了一拍。
看着那熟悉的小仙子在几个低年级小女巫的惊叹中飞向他,约翰忍不住露出笑容。他知道她总会原谅他,他知道她总会回到他身边。
“欢迎回来,我的朋友。”
贝尔扇动着翅膀,飞到他眼前,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