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确实是喝多了。」帮她取下凤冠的他,眉微蹙。「挺沉的。」
「刘嬷嬷不惜下重本特别订制的,当然沉了。」起身,她搀着他落坐床沿。
「喜宴结束了?」
摇了下头。「我先过来看看你。」他伸手抚向她脸庞。「先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还有,你先睡不用等我。」天知道还等在大厅的一群人要喝到何时才甘愿放过他。
先睡不用等?花静初嘴角抽了抽。
开什么玩笑!今晚可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花烛夜耶,不达目的她怎能甘心!别世不说,就说这一世好了,寻寻觅觅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求的不就是这一晚好成就完满的夫妻关系?
转身,她倒了杯热茶给刑观影,抒了条巾帕让他擦脸,还替他揉了揉太阳穴与肩颈。
「爷累了,别出去了。」
「可……大伙儿还在等我。」他垂下头、倾过身,慢慢贴靠在她身上,放缓又拉长的语调,撒娇意味浓厚。
闻言,花静初的心顿时变得又软又暖。没料到刑观影喝醉时竟会向她撒娇,也没料到他撒娇时模样竟是如此可爱,害她……害她……害她真想「推倒」他。
「静初?」怎么脱起他的衣服来了?
「爷,先脱去外衫比较好歇息。」脱去他外衫的花静初干脆连中衣也脱了。
「我……」
「爷先躺一会儿消消醉意,待会儿我再叫醒爷。」她半扶半推地让刑观影躺上了床。
头一沾床,倦意与醉意便席卷而来,让刑观影意志动摇。「……就睡一会儿。」他真的有点不胜酒力了。
「就睡一会儿。」顺应着他的话,纤指拨开他覆面发丝而后顺手解去他束发的发带。
静静看着他那外人见不着的慵懒微醺神态时,她脸蛋竟不争气地渐渐红了。
「嗯……」长呼口气,他闭上了眼,半睡半醒间动了下唇。「静初……你……好微讶的轻呼在嘴里回绕,她甜甜一笑,倾身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谢谢爷。」这男人,让人真想好好疼爱他。
脱鞋上床,她双手抱膝坐在他腿旁看着他的睡颜。如此甜美的宁静时刻,让她连眨眼都舍不得。
「观——影。」美形的唇轻声唤着他的名。
「观影。」只是想这么唤着的她,将嗓音降到最低:「夫君。」
「唔……」刑观影无意的轻唔仿佛是对她的回应。
将身子缩了缩,她将下巴靠在膝上,偏着头继续凝望他。「夫君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对他人而言如此理所当然之事,对我俩却是难圆之梦。」
她万般依恋的眼神中,满是柔情。
「屡屡失望的我总是安慰自己——幸好,没让夫君见着我鸡皮鹤发的模样;幸好,不会瞧见夫君嫌我老的眸光。」她知道这些话听来很可笑。「明知夫君绝非如此肤浅之人,但说不担心绝对是骗人的。」
放下腿,她俯过身去。「夫君,这一世我俩绝对要一起厮守到老,可好?」
「唔。」
明知是刑观影醉酒的轻哼,她仍是开心不已。
「说定喽。」她根本在趁人之危。「烙印画押。」手一撑,她涂着胭脂的红唇精准无误地印上他的嘴,贴得密不透风的。
正想伸舌挑逗他时,吵闹的人声隐隐传来……
「都说刑爷肯定是溜进新房去了,不然怎么久久不见人影,偏偏就有人坚持说他家爷必是醉倒在茅厕,要大伙儿一块儿去救人。」金凤的大嗓门很好认。「看吧,茅厕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还救人呢。」
「爷只是不在茅厕而已,不代表爷在新房里。」青山努力扞卫着他家爷的名声。
「青山小哥真是嫩得可爱啊。」翠玉的食指偷袭地刮过青山脸颊。
「别别别……」
「唉呀,连口吃的模样都可爱呢。」
「你你……」青山急忙掩住自己的嘴,遇上这群大胆的姑娘,他总是被吃得死死的。
翠玉见状,笑得乐不可支。
「刑爷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大伙儿现下转往新房瞧瞧,顺便闹闹洞房不就知晓了。」金凤对这样的事总是特别热中。
不好!说到做到的金凤,动作可不会慢。
听到这儿,花静初连忙跳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先冲到书桌拿了笔,再奔出花厅直往房门口而去。
开门,执笔的手挥了挥,关门,落闩,一气呵成。
「嗅?门怎么推不开呢?」
「还用问吗?推不开必是有人上了锁。这一男一女关起门来能做什么事,不用想也知道。」
「不管,我非要闹闹洞房不可。」金凤可不甘心了。
「等等,门上有写东西。」还是翠玉眼尖。
「什么?」珍珠将油灯移近。
「请勿打扰!」
「是花主的笔迹无误。」
「怎么?花主说不打扰就不打扰,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金凤颇感讶异,抬起脚就想往门上踹去。
「喂喂!等等!花主是用朱砂笔写的!」珍珠在油灯下瞧得分明。
「呃……」金凤倒抽一口气,赶忙朝后退开一步。
「怎么了?」青山愣了愣。
翠玉失望地叹口气。「花主的朱砂笔通常只用来写符咒,若用来写字,必伴随着眼睛看不到的字外字。」
「什么字?」青山好奇着。
「杀、无、赦。」翠玉噘了噘唇。「那是一种诅咒,会衰八辈子的。」
「真的假的?」青山无法想像八辈子是有多久。
「算她狠。」金凤没辙地咕了声。「算了,今晚先放过他们,日后有的是机会。走吧,回大厅继续喝,不醉不归」
吵闹声渐渐远离后,站在花厅屏息凝听的花静初终于松了一口气。
「呃……爷?」被吵醒了吗?
一回身,就见刑观影坐在床上,似醒未醒。
「爷,怎么了?」正想扶他躺回时却让他握住了手。
「静初。」
「是,爷。」这一声静初,唤得好柔,柔得连她的心都快化了。
「静初,喝交杯酒……不能忘了,是我与静初的交杯酒……」
就为了这事逼自己从睡梦中醒来吗?「爷今晚已经喝太多酒了。」
「喝交杯酒。」他看着她,眼神与口气一样坚定。
心悸动了下,她的笑如花绽放。「好,喝交杯酒。」斟了两杯酒,递酒杯给刑观影的同时,她的手已绕过他的。「爷,愿我俩永远亲亲爱爱,白首到老。」
「谁也不许先谁离开。」尽管他的头很昏,思绪也不若平时清明,他仍是直直看她,执意要她也许下诺言。
她明白刑观影之意,也恨不得马上允下承诺,但……已失信于夫君如此多回的她,还能吗?
见她犹豫,刑观影神情一凝。「为何不答应我?」
「因为……」心一揪,她只能实话实说:「怕让爷失望。」
「傻瓜。」说这种话的她心里面的愁苦与感伤他岂会不明白。「没见过比你更傻的女子了。」心一恸,他欺身凑唇密密地吻住了她,厮磨的唇力道颇重,似是惩罚她的迟疑。
「不允诺我的你,岂是让我更失望?」
「爷……」她的心颤了颤,唇瓣又热又麻。
「谁也不许先谁离开。」他重申,将手中的酒杯与她的互碰,而后仰首饮下这杯交杯酒。
见状,花静初也跟着饮尽杯中酒,隐泛泪光的眼惹人怜爱。「谁也不许先谁离开。」
她终于做下了承诺。
「这才乖。」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泪,舍不得放开她的手又爱怜地摸了摸她的颊。
「这个给你。」他将一物放在她手中。
低头一瞧,是个荷包。
是刑观影甘受污辱、眨损也要向苏梦芯要回之物,当时在场的她瞧得可清楚了。
「这是……」
「虽然晚了点。」刑观影语含歉疚:「但我一直想将这东西当作定情之物送给你。」
「定情之物?」她的眼睛一亮。
「只是件老旧、不值钱的东西,你别……」
「是娘的顶针儿?」她惊喜地看着自荷包取出的东西。
爷的娘亲绣功一流,顶针儿是必备的随身之物。
点了下头。「这是娘唯一留下的东西,你可喜欢?」倘若娘还在,必会叨念他怎能送如此寒酸的东西给媳妇。
「喜欢。」她拚命点头。
「我一定好好珍惜。」她欢欣地将顶针儿瞧了又瞧,并将它套在指上。
「不嫌弃?」带着醉意的刑观影双眸显得有些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