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恶人心计始脂香
此时已是仲夏,一路上蝉鸣不歇,阳光愈加炽烈,林梅撑着把素绢的小伞,右手提了一个精巧的食盒,这还是她从刘雨霏那里借来的,一摇一摆的好不容易才进了客栈,只差没在半路上昏了过去。
林梅在客栈等了好一会儿之后,舒望瑾才赶了回来,一进客栈的大门,便发现林梅一个人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几乎就要睡了过去。
“林姑娘?”
林梅这才恍然惊醒,口里喃喃道,“你回来啦……”她早上找刘雨霏唠叨了好一会儿,本来还想在她那里蹭顿午饭的,不想那个绣娘竟如此凶悍,立马就把她骂了出去,要不是看在刘雨霏的面子上,她早就和那个绣娘对骂上了。
而这时雨霏也说,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就要抓住男人的胃,于是她就跟刘雨霏借了一个食盒,准备回家好好琢磨一下自己的厨艺,无奈对着灶台半饷都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
最后没办法的林梅只得收拾了一根水瓜做了个汤,用小小的汤盅盛好,再打了几个鸡蛋炒了个葱煎蛋饼,整整齐齐的摆在白瓷的碟子里,然后蒸了些白米饭,等她都收拾好放进食盒的时候,都过了近一个时辰了。
“舒望瑾,你用过午膳没?”雨霏家都是说早膳午膳晚膳,应该是这么说的没错吧?……糟糕,一时嘴快,竟直接喊了名字!
林梅顿时悔不当初,忙直起腰杆一脸端庄的坐在木长凳上,脸上表情不显一丝须臾,仿佛刚才那声“舒望瑾”不是她喊的一般。
舒望瑾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如果说这是他娶媳妇的代价的话,那他也只能认了,谁叫林梅是掌管他婚姻大事的重要人物呢?
“在下……还未用过午膳。”
“那太好了!”林梅立马破了功,将桌上的那个精美食盒推到他面前,喜形于色的说道,“你快吃吧,这回真的是我自己做的。”她显然也想起了上次的千金碎香饼,不过这次可真的是她亲手做的。
舒望瑾轻轻一笑,将食盒提在了自己手里,一派温良如玉,“去楼上房间说吧。”
“好啊,我背诗给你听!”林梅跟在他身后,心里默念着昨天刘雨霏教自己的那首《韩庄闸舟中七夕》,就怕自己等下又忘了。
舒望瑾订的房间是整个客栈视角最好的,因此就算不是天字号房间,价格也只高不低,打开的窗户往下望,就是清水河幽碧碧的环绕着,河边是大片大片的杏林,此时正是杏子熟时,微风带过,满鼻都是杏子的清香。
“原来杏子都已经熟透了啊……”林梅站在窗边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她前几年还和林诗去那里偷过黄杏,然后两人喜滋滋的跑去和刘雨霏分吃了,只是可惜现在林诗已经嫁了人,刘雨霏也订亲了……
舒望瑾将食盒放在黄梨花木的桌上,把盒盖打开,里面的汤和菜果然早就冷了,他将米饭和水瓜汤都端了出来,并未告诉林梅这些饭菜都冷了,只是端了米饭拿了筷子便夹着葱煎蛋吃了起来。
“味道怎么样?”林梅见他开吃,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她很少下厨,因此会做的菜实在不多,这几样是她常吃的家常菜,这才学会了的。
这汤味道寡淡,应该用大骨汤来调味,这煎蛋有些地方焦了,实在影响口感,至于这米饭……颗粒粗糙,难以下咽。
舒望瑾缓缓咽下口里的米饭,嘴角勾勒出一抹微微的笑意,平静的看着林梅,“味道不错。”做生意做得久了,假话从他嘴里讲出来也跟真的一样了。
林梅顿时笑眯了眼,语气甜蜜,“那我背诗给你听!”说罢昂首挺胸的踱了几步,清了几下嗓子,朗声吟道,“木兰桨子藕花香,唱罢厅红晚气凉;烟外柳丝湖外水,山眉……澹碧……”后面是什么黄来着?!
“山眉澹碧月眉黄。”舒望瑾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看了眼林梅,温和的说道。
“对对对!就是这句,我老是记不住……”林梅忙走过来坐在他的旁边,一脸哀怨,她昨晚可是背这首诗背了几十遍,没想到今天还是忘了,真是丢脸!原来舒望瑾也知道这首诗,不过还好没说这首诗是自己作的,不然可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而自那日被林梅当众驳过面子之后,王家小姐是心里愈想愈不舒服,她从小受宠,哪有这么丢脸过?抑郁了好几天,终于想到了一个损人的好主意。
京城有家专门卖胭脂香粉的铺子,听说里面有一种能让女子肤色变白的脂粉,效果非常显著,上次她表哥给她带了几盒,她也爱美的很,见这脂粉效果这么明显,便天天涂着,果真白了不少,还引得各家小姐都来询问她用了什么法子,天天讨好她,让她好不得意。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感觉脸上瘙痒得很,赶忙请了大夫来看,原来那脂粉里面掺了大量的铅粉,的确能让人变白,但用多了轻则脸上起红疹,重则毁容都有可能,她这才吓得不敢再用。
之后她本想将剩下的那两盒脂粉都扔掉,但是那一盒就得二十几两银子,她自然舍不得,便一直收在妆奁里,这回可有用武之地了……
晋州素来是历朝历代的交通枢纽之地,经济发达,繁荣无比,而作为它直辖的林山县却明显没有沾染它的繁荣带来的半分好处,连京城旁边的一个小镇子都不如,唯一出名的大概就只有那家罗臻坊了吧!
舒舟好不容易才辗转来到林山县,心里也是佩服了自己少爷,连这样的旮旯窝都能找到,也难怪将舒家的生意做得那么大。
“东风客栈……”应该就是这儿了!
舒舟背着巨大的包袱,慢吞吞的走了进去,拍拍掌柜的肩膀,一脸灿烂的问道,“掌柜的,请问前几天有没有一位姓舒的公子在这儿打尖?”
掌柜的见他长相清秀,笑容爽朗,虽然背着的包袱实在大得不正常,但是看样子也不像坏人,于是便客客气气的告诉他舒望瑾住在二楼的哪个房间。
“多谢了。”舒舟道了声谢,然后继续慢慢的向二楼挪去。
找到了掌柜的说的那间房,他首先直了直腰板,然后理了理衣襟,这才轻轻的敲了几下门。
没过一会儿,里面传来走动的稀稀疏疏声,然后有人来开了门。
“……”舒舟愣愣的看着开门的这个美貌姑娘,他怎么记得自家少爷应该是男的才对?他急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姑娘,在下敲错了门……”说着便要转身离开,不料后面那位姑娘却叫住了他。
“你是苏州?”
舒舟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她应该是在叫自己,这才回过头,“姑娘认识我?”
那个青衣姑娘点头轻笑,“对呀,我知道你叫苏州。”她边说边从自己袖里掏出了一把泼墨折扇,打开给他看。
这……这不是少爷花了九千九百两银子买的嵇无涯真迹么?!
“这是舒望瑾送给我的,他说是什么嵇无涯画的……”青衣姑娘拿着那把扇子故作斯文的扇了几下,然后才继续说道,“他说你今天应该就会到,没想到猜得这么准,他前脚才刚出门,你后脚就到了。”
“这这这……”舒舟一脸惊恐的看着她,忍不住哆嗦了起来,“姑娘贵姓?”
“我姓林,单名一个梅,你叫我林梅就好了。”林梅笑眯眯的看着他,倏的把折扇合了起来,看着确实颇有几分舒望瑾的潇洒姿态。
舒舟此时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少爷这才出来几天就找到了他未来的主母,这速度也太快了吧,还是说京城果然和他家少爷八字不合?难怪少爷写信叫他从舒家旗下的巧颜阁多拿几盒桃妆了,原来是送给未来主母的啊……还好他机智的每样胭脂都拿了几盒,果然他就是主子的百宝囊智多星啊!
他得意的颠了颠背上巨大的包袱,心里洋洋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