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爱全爷、我敬着全爷,我愿意跟着他,他也喜欢我做他的小尾巴,你说对了,我就是狐狸精,我就是水蛭,至少全爷是我的,你却连全爷的半根手指都摸不着。”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她的话顶上去,再加上毫不在意、满面春风的笑容,气不死她……才怪!
“你你你……”蘬大姑娘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怎样?”若以为她外表娇滴滴,深受礼教束缚而合该是受气小媳妇的话,那可是大错特错。
“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意离开全哥了?”
“对。”她想也不想的答道。
“即使他为了养活你,一个人干个人的活,累得咳血,你还是不肯放过他?”
“对。”微乎其微的停顿了一下,她还是直接答。
“他为了让你过好日子,自己在我家吃糙糠,你这狠毒的女人是想害死她才罢休吗?就这样你还不打算离开他?”
“对。”眨了眨眼睫,眸中闪过一丝晦黯,她仍是咬着牙答了。
“算你狠,但我绝对不会把全哥让给你的,你等着瞧!”薛大姑娘从怀中抽出一条很是眼熟的白绢帕,拭着泪水,哭着跑出去了。
裴若衣呆站半天,直到月婶走上前担忧着看着她,她才回过神来,颓丧地跌坐回躺椅。
“月婶,你老实告诉我,她……说的可是真的?”
月婶犹豫半天,才缓缓点头,“小姐,全爷一开始就不让我跟你说,他这些日子为了赚钱带你去京城,白日不但在玉食堂干活,晚上吃过饭等你睡下了,他又去东城的煤矿干活,像这样一根蜡烛两头烧,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恍了恍神,她凄清一笑,“都是我拖累他,我早该想到的,他不过一个小小工头,哪来的银子租下这么好的宅子,让我吃山珍穿绸缎,他却……”
她说不下去了,为那头傻牛心痛不止。
“小姐,您没事吧?”
裴若衣缓缓摇头,“没事没事,这事你别跟全爷说,我自有打算。”
小姐都这么说了,月婶也只能点头应是。
回到屋中,裴若衣坐在自己的炕上,沉默思量,细细回忆,又是哭又是笑,直到太阳西下了也没叫月婶来掌灯。
“小姐,全爷回来了。”
月婶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裴若衣赶紧拭去脸上泪痕,下床穿鞋,细细抚平衣服上的皱摺,心中已经有所定夺。
刚进门的全佑福,一见到多日未出房门的裴若衣,立刻精神一振。
“你回来了。”她温柔地接过他厚重的外出袍,脸上漾着笑,“累了吧?”
“不累不累。”他惊奇地看着看,嘴上的笑容渐渐咧大。
虽然她眼睛仍有些肿,但精神明显好多了,看来是约于想开了。全佑福心中悬了多日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月婶,赶紧开饭吧,全爷肯定累坏了。”裴若衣拉着他手,领他往外厅走。
“你……好些了吗?”他小心翼翼的,生怕问错一句。
她回头给他一个灿亮的笑,让他放心。“好多了,我这么任性,让你伤脑筋了吧?”
何只伤脑筋?简直是伤心死了。可见她心情终于好了,他也像是卸下了什么大包袱似的,心头轻快起来,她笑,他也就跟着傻呵呵的笑。
“你都瘦了。”她不舍地梭巡他瘦了好多的身子,惊见他眼中累累的血丝,他的笑仍是那么憨厚,却掩不住眼角疲惫的皱纹。“今天你要多吃一些,早早上床休息去。”
“嗯,都听你的。”只要她那双柔软小手,始终牵着他的手不放开。
两人入座,裴若衣一心要喂撑他似的,一直给他夹菜。
他乖乖的不敢推却,她夹多少,他就吃多少。
终于吃饱喝足,裴若衣就催他上床睡觉,他为难了一下,还是顺从了。
两人在他房门前分手,她正要离开,他却突然叫住她。
“你……你想……”
“嗯?”她转身,耐心地等待。
“我、我跟二来打听过,你家人的遗体好像有好心人收了。你想去找那个替你家人收尸入殓的好心人吗?你应该想把家人带回来好好安葬吧?我……我可以带你去京城打探消息。”唯一能留她在身边的藉口不在了,他好怕她会不再需要他,自己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天,终于想到这个好办法,也许可以向老天多乞求一些时间,能再多拥有她一段时日。
她低头思考了一下。对他来说,瞬间如年。
“我会好好考虑的,你先去睡吧,等我考虑好了就告诉你。”她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好吧。”他也只能勉强接受。
裴若衣看着他进屋,才转身走回自己的卧房。
她未点灯,藉着月光找到厚重的披风,把自己从头包到尾,一个人坐在黑暗中静静等待。
大半个时辰后,隔壁房门传来很轻的声响,黑暗中的她立即起身来到门前。
全佑福早已穿戴整齐,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见到隔壁屋里没有灯光,很安静,他想她睡了。
唇角扬起温柔的笑,他轻巧俐落地关上房门,也没有打扰到早以安睡的月婶,赶着月色出门去了。
一路上他心里想着事情,根本未发现十几步之外,始终跟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第七章】
她藏身的地方,离那座篝火通明的小煤矿很近很近,是一座废弃的煤炉,半埋在尘土中,没有多少人注意。
裴若衣躲在炉洞中,紧紧盯着那个挥汗如雨的身影。
这里的工头都很凶,工人们明明都拚尽全身力气干活了,他们还是大声的喝斥着,威胁工人若不加紧干完规定的工作量,就没银子拿。
全佑福力大无穷,一个人顶十个人用,他不挖炸,只负责运煤,别人用的运煤车是单人的,他是用双人的,别人拉一趟的时间,他能来回拉三趟。
他流汗,却没时间擦,汗水浸湿了他围在脖子上的汗巾。
她躲在炉洞里,揪着胸口,无声哭泣。
突然,一个老汉晕厥在地上,一车煤全翻倒在地,工头气呼呼地走过来。
“你这老不死怎么搞的,没力气就别来拉,这一车煤可比你的狗命值钱多了,你赔得气吗?滚滚滚,你别干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着,就要一脚踹过去撵人,正好连今日的工钱也省了。
全佑福赶过来,警告地瞪了工头一眼,工头不敢惹他,摸摸鼻子缩回脚,全佑福是条汉子,全张家口的人都晓得他的大名,工头知他一身神身,不敢得罪。
“大爷,你没事吧?”他扶起秦老汉,关心询问。
秦老汉一脸悲苦,满脸倦色掩不住风霜,全佑福顿时起了厕隐之心。
“大爷,你还是先回家歇着吧,你这么大的年纪了,干不来这种粗活,会累坏的。”
“全爷你不知道,我儿子前些时候才被朝廷征召入伍,我不来拉煤,我和我那瘫在床上快半年的老妻就活不下去了。”秦老汉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
全佑福蹙紧浓眉,那的裴若衣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果不其然--
“大爷,你放心吧,我年轻力壮,你的活我替你干了。”
秦老汉慌忙摆手,“不成不成,你自己的活就够多了,我怎能麻烦你?多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说完,他就吃力拱起身子,颤巍巍地推起倒在地上的煤车。
全佑福看不下去,赶紧抢上前,“大爷,你这身子骨就别再硬撑了,还是我帮你吧。”
“全爷,大家都是讨生活的人,你也不容易,你帮得了我一时,哪能帮我一世呢?”这位老大爷脾气也倔得很。
没办法,全佑福只得跑去和工头商量,也不知两人达成什么协议,没多久后,工头就带着一脸笑意来到秦老汉的面前。
“秦老头,你年纪也大了,看你那么辛苦,我也于心不忍,以后你干两个时辰就休息一个时辰,免得你要是真累死在我这里,我也是晦气。”
秦老汉还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大爷,那……”
“放心,银子我照样给你,去吧去吧,去找个地方喝口水,休息一个时辰再来,我可告诉你,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你别仗着自己年纪大,就给我耍赖偷懒吧!”工头不改悭吝本色。
“多谢多谢,大爷真是好心啊。”秦老汉就差没跪下来谢恩了。
老人家离开后,全佑福就走到工作面前。“多谢工头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