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镜中人,水中影
千兮是被疼醒的,刚睁开眼睛便又听到苏珩的叫声,千兮心里暗暗感叹,每次自己晕过去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总是苏珩。
“祈儿,大夫说看不出你怎么了,祈儿是不是太累了。”苏珩规规矩矩的站在榻边,手里一直拿着的折扇也别在腰上。
千兮觉得好奇,苏珩什么时候也能这么规矩了,刚准备爬起来,便又听到一声沉稳的男声,带着明显的关心:“殿下可觉得好些了?”
“嗯?你是谁?”千兮坐起身来。
“他是我爹,祈儿,你第一次见。”苏珩插话。
“放肆,这个是世子殿下什么你啊我的,没规矩,跪下。”苏珩正要顶嘴,苏庆阳眼睛一瞪,苏珩便软了,规规矩矩跪下。
见苏珩跪下了,苏庆阳才拱手道:“殿下,苏珩自幼便没个规矩,待臣回去教训他,还望殿下别见怪。”
苏珩抬头欲狡辩,苏庆阳又一记眼神,千兮心里觉得好笑,原来不光只是自己怕爹,苏珩看来比自己还要怕。
暗暗笑过一番后爬起来:“姑父太见外了,珩哥哥与我是兄长,那有哥哥跪弟弟的,倒是折煞祈儿了。”
千兮还是穿着礼服,不过取下了旒冕,青丝垂在胸前,衬着如玉的面容,看起来清贵异常,苏庆阳愣了愣,这孩子集君上和王后之所长,长的这般模样,还真不是普通人家能生的出的,真不知在民间的几年里,别人都是怎么看他的。
千兮见苏庆阳没说话,疑惑道:“姑父…”
苏庆阳立马回神道:“殿下是未来的王,是君,臣怎么能越矩。”
“都是自家亲眷,什么君什么臣的,庆阳兄确是太见外了,珩儿快起来,别听你爹的。”顾陌寒从门外进来,正好听到了苏庆阳后面说的话。
“君上,这孩子本来就不好管,别在纵着他了。”苏庆阳笑道。
“无妨,孩子们难得玩的开心,别拘着他们了。”
顾陌寒过来拉起苏珩,然后看了眼千兮道:“看起来是大好了?”
苏珩道:“君上,大夫也查不出祈…额…殿下是怎么回事。”
顾陌寒又温和道:“珩儿,叫他名字就行了,叫什么殿下,你叫他殿下他要是敢应,看孤不打他。”
苏珩开心的看了眼苏庆阳,然后又担忧道:“君上还是问问祈儿吧,谁问他也不说,可是你看他嘴唇都咬破了。”
顾陌寒又扫了眼千兮,然后对苏庆阳道“庆阳兄带珩儿去参加宴会吧,孤和祈儿说几句话。”
苏庆阳拉过了苏珩道:“那臣先带珩儿出去了,殿下也是刚醒来,君上和他说会话便也出来用膳吧。”
顾陌寒点头,回头对千兮道:“你看你姑父多为你着想,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呆了?”
千兮抿了抿嘴,“多谢姑父挂心了。”
苏庆阳笑道:“殿下好好注意身体,改天有时间到姑父家里来玩。”
千兮展颜一笑:“好,珩哥哥也这样说了。”
几人又说了几番话后,苏庆阳才走,顾陌寒吩咐了落雨、幽株和云枫出去,然后吩咐千兮道:“脱衣服。”
千兮想着自己身体里还未取出的银针,一赌气,坐在榻边一言不发。
“你不想取出针了?”
“不想,疼死算了!”
顾陌寒实在忍不住了,自己作为父亲,管一下儿子,儿子还就和自己堵上气了,换谁谁不生气。
“当真不想!”顾陌寒这次是当真的了,语气也是极严厉的。
千兮不敢搭话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可是话都已经出口,再改岂不是很没骨气,再说也很气恼顾陌寒对他用这个,当真是没以前对自己好了,不说话不说话,可是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来。
“那孤便不取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孤这几天不想看到你,你也不用再来求孤。”说完顾陌寒起身便走。
推开门,门外的幽株赶紧拿出盒子:“君上”
顾陌寒不接:“孤没取,这几天谁来为他求情都不理。”
“君上,殿下还小,殿下糊涂,君上也糊涂了不成,这针留在体内超过三天,便会伤及肺腑。”幽株急道。
顾陌寒顿了一顿,又进了屋子,千兮还在哭,见顾陌寒回来抬头看了一眼,顾陌寒也不说话,动手给孩子脱衣服,孩子挣扎“不要你给我脱,不要你给我取,不要碰我…呜…”
“你闹什么,你还有脾气了,为父还一肚子火了,你以为为父给你取了针就饶过你了。”顾陌寒使出劲拧了孩子,终于取出了针。
千兮顿觉全身一轻,又华丽丽的晕过去了。
顾陌寒赶紧接过孩子,冲外头道:“云枫,给孤把禁室打扫一下,把你们殿下关进去,没孤吩咐,任何人都不能去看他。”
云枫眉心跳了跳,和幽株对视一眼,这孩子这么活泼,关他几天不把禁室拆了,不过也是心里诽谤几句,当下应了,进来从顾陌寒手中接过了孩子,孩子软软的一动不动,云枫本以为君上点了穴道,这看样子是晕过去了啊,疑惑道:“君上,殿下晕了。”
“孤知道,带他去禁室关几天,让他知道错就好,禁室空间小,估计够他受的了,去吧”
云枫暗自咋舌,知子莫若父,这君上把殿下吃的死死的,也不知是好是坏。
抱着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君上,殿下不参加宴会了吗?”
“不用了,他这个样子怎么参加,孤自有办法。”
云枫抱着孩子出门,外面守着的落雨赶紧上前准备接过,云枫道:“你回去吧,你们殿下这下子是回不去了。”
落雨将剑拿在手上,拱手道:“殿下去哪,落雨便去哪。”
云枫斜他一眼“你是不相信君上还是不相信我。”
落雨只好道:“那落雨走了。”
轰轰烈烈的世子册封大典就快要落下帷幕,外邦使者们没见到世子也是颇为不甘心,在四处暗流涌动的漩涡中心,一个满脸胡须的年轻男子起身道:“尊贵的王,为何是世子册封大典却不见世子,我等是来恭贺世子的。”
顾陌寒闻言笑笑:“北齐册封世子,实乃北齐的国事,承蒙各国国君挂念,派使臣前来祝贺,孤心意已领。”
苏珩见那人竟敢直接问这个,便扯了他爹的袖子小声道“爹爹,他是谁,怎么这么嚣张。”
苏庆阳瞥他一眼耐心道:“这满脸胡须的人叫阿那蒙,是吉挞族的王子,现下吉挞族对中原虎视眈眈,只是碍于中原富庶,且多能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他要见殿下,也不过是想和殿下过过招,好趁机挫挫北齐的锐气罢了。”
苏珩咬了酒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暗道祈儿可不是好惹的,就算过招,输的也不会是祈儿。
那阿那蒙本来也是不善言辞之人,顾陌寒的一番话更是挑不出任何毛病,当下便也是不知道该反驳什么了,只好闷头坐下。
顾陌寒冷笑一声,然后举起酒杯,“孤敬大家一杯,大家不远千里来北齐,便在北齐多玩几天,一切费用都由北齐来承担。”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各国使臣,毕竟不是谁都有胆量和北齐针锋相对的,多的是巴结北齐的,大家听了这话,便也是欢呼一阵后,便各自散去。
皎月已是上了中天,顾陌寒负手站在廊下,清辉洒落满身,良久,对身后的幽株道:“你说这天下可还有几日太平。”
“君上不必忧心,只要君上在,自可保的天下太平。”幽株站在廊下,一本正经的拱手相答。
顾陌寒笑笑,冷月银辉便在依然俊朗的容颜上跳动:“你倒是会说话。”
幽株一脸肃穆:“君上天资无人能及,岂是那些蛮夷之人能比拟的,幽株想不通,君上为何不趁机灭了吉挞族。”
顾陌寒抬眸看他,深遂的眸子在朦胧的夜里泛出幽深的光芒,“灭吉挞自然不难,可是不该孤去灭。”
“君上的意思是,坐收渔翁之利。”
顾陌寒没有说话,拂袖转身进了内室,幽株看着顾陌寒离去的身影,静默半饷后,也消失在夜色里。
千兮一直到晚上才醒来,入目的便是漆黑一片,掀开被子摸索着站起来,暗道这里绝不是启銮殿,更不会是父王的艽柞殿,墙的最上端有微弱的光芒,看来是通风口,想来定是被父王关起来了,狠狠拍了几下墙,心里懊悔不已,总是怕了才知道不该跟顾陌寒倔。
由于四周什么都看不见,千兮只好窝在被子里,没过一会又渐渐睡过去,因了昨天睡的较多,天蒙蒙亮时便醒了过来,墙上的通风口里洒进点黎明的淡蓝,借着透明的蓝光,这才看清屋里的摆设,屋子极小,仅放了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千兮揉揉眼睛去拍铁门:“有人吗?开门!”
外面有两个守卫,都是美梦正酣,可这么吵如何睡的安稳。
有人打了哈欠过来拍门道:“别吵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那守卫不知里面关的是世子殿下,是以没个好语气。
千兮安静了会,坐在床边发呆,突然想到了玉湘,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这下是非出去不可了,于是更大的声音拍门,“来人!来人!”
那守卫不理千兮的,复又趴到桌子上,千兮一直拍,一直拍,惊动了外面的侍卫,外面的侍卫是云枫留下来保护千兮的,进来看了趴在桌子上的两个守卫,厉声喝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殿下叫你们你们听不到!”
两个守卫慌的站起来:“殿…殿下,殿下在哪?”
侍卫朝最里边的屋子努努嘴道:“喏,那屋子里的正是世子殿下。”
守卫摸不着头脑:“军…军爷,大早上上的别吓咱们两个,殿下怎么可能在屋子里。”
“里面的真是殿下,中郎将大人亲自带过来的,我们都是保护殿下的。”
两个守卫赶紧飞奔过去,也不管千兮看不到,头磕的嘭嘭响:“殿下,小的们不知道是殿下在里面,小的们该死,小的们该死!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千兮在里面听见了外面的所有对话,当下冷冷道:“门打开!”
守卫们正欲开门,一个侍卫过来恭敬道:“殿下,这是君上的意思,小的们也不敢私自做主,违了王令,还希望殿下不要为难小的们。”
千兮气的牙痒痒,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憋屈,轻轻拍了胸口缓了口气才道:“我要见君上!”
侍卫一躬身“小的们这就去禀告君上,殿下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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