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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由于宋逸的强势到来,纪琬琰的一条命算是保住了。
林氏保存了多年的休书也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大用场,从此以后她便再也不是纪家的长媳,而是一个被纪家大房休弃的弃妇,而这个弃妇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就找到了新的靠山。
靠山宋逸第二天就替林氏和纪琬琰母女收拾好了行装,让她们坐上马车,准备带着她们返回京城。
林氏的那封休书并不是造假,而是当初她被迫*之后,逼着纪洲写的,当时她只是不想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今后会连累纪洲,干脆就让纪洲在那个时候写下了休书,纪洲那时也是为了安抚林氏才写的,所以,如果这份休书公诸于世,那么林氏在十二年前就已经不是纪家的媳妇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说,也是隐忍至今。
宋逸明白的告诉纪琬琰,就因为有这份休书,所以,她才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林氏回镇国公府,而这十二年旁人若是问起,只需说是宋逸的外室,外室之子只要行了纳妾礼,有族首作保,也是可以认祖归宗的。
至此纪琬琰才彻底明白林氏那句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她已经将一切都打算好了。
马车开始移动,车帘子放下,纪琬琰转头看了一眼已经靠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林氏,千言万语想要问出口,却终究什么都没问出来。她从前一直觉得只有自己才是最可悲的,上一世过的那样浑噩,被人算计的体无完肤,林氏在旁人看来依旧是姿容风流,绝顶美貌的,可是只有纪琬琰才看的见她憔悴发青的眼底,看到了比自己还要悲哀的命运。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林氏的命运都太悲惨了。她甚至开始怀疑,到底自己重生回来,对林氏来说是好还是不好。上一世她虽然默默死去,可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早早解脱,可这一世,她把她救出废园,却无意间激起了她滔天的复仇之心,她带着无边的怒火,选择了一条忍辱负重的路,将自己所有的自尊全都抛弃,她曾经那样骄傲,如今却要她低声下气的求助于一个曾经伤害过她的男人,放弃从前的坚持,成为了他身边的一个小小妾侍,名声自然是无暇顾及了,她选择的这条路显然是荆棘密布的,可是纪琬琰知道,除了这样的方法,她们根本就没有其他任何机会。
这是孤注一掷的背水一战,只可成功,不可失败。
马车行走了一会儿,突然就停了下来,林氏微微睁开双眸,就看见纪琬琰正在盯着自己,两人相对无言,可马车外却传来了一道声音:
“车中可是林家女子?”
纪琬琰眼皮子一抬,有些惊喜,看了看林氏之后,便掀开了车窗帘子,果真看见刘三郎亦坐在马车之上,看见纪琬琰,刘三郎捻须一笑。
林氏和纪琬琰都是刘三郎的弟子,老师亲自前来送行,两人没有不拜别之礼,出了城之后,常阳坡上凉亭之中,林氏和刘三郎单独聊了一小会儿,纪琬琰便在亭子外等候,而石阶之下,宋逸正坐在马背上等候,纪琬琰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可是却绝对不是一个好父亲,他手握大权,权倾朝野,林氏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一个昔年没有得到的美人,而纪琬琰猜想,他和国公夫人纪兰的关系一定不好,否则,他不会为了一个十二年前的美人,就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将林氏这样身份的女子带回去做妾,他必定知道把林氏带回去,纪兰会有多气,可他不在乎,依旧这么做了,并且还做得这样光明正大,大张旗鼓,就连林氏生的这个野种,也一并带回去安顿。
对于纪兰,纪琬琰有点印象,冷淡又高傲,她虽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媳,可是是却始终没有管家,镇国公府有老夫人,直到当年纪琬琰被送去北靖给叶修的时候为止,镇国公府好像还是老夫人在当家呢,可后来等她逃离北靖叛乱,辗转回到京城之后,老夫人死了,那个时候纪兰才当了镇国公府的家,而她回来之后,原本是必死无疑的,可不知为何定国侯卢元昌却莫名其妙又看上了她,把她给纳入府里去,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林氏和刘三郎说完了话,双双走出凉亭,刘三郎经过纪琬琰的身边说道:
“姑娘自此去京城,路途艰险,你也要一切小心才是。”
纪琬琰看着刘三郎,她对于这个老人向来是信服又感激的,听他着重说到‘路途艰险’四个字,便知他是一语双关,暗指她们去了京城不会太平,纪琬琰感激他的提点,立刻恭谨行礼,回道:“是,先生放心。”
刘三郎点点头,说道:“对了,这个玉佩是一位小友托我转交于你的,说是报答姑娘之前所赠的谢礼,他得知近来发生的事情,因是纪家家事,他不便出面相帮,不过,听说你们要去京城,便说了,今后若在京城有为难事,可去城外三里处的一座桃花庄里找他。”
纪琬琰愣了愣,看着刘三郎手里的玉佩,温润墨色蟠龙佩,以金丝银线编成的如意结悬挂,底下落着流苏,颤抖着手接过这玉佩,纪琬琰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刘三郎瞧她的模样,便再次捻须笑道:“之前我还道是那小友认错了人,可瞧你的神情,竟是真的认识。其他的我也就不多说了,此子非凡啊,姑娘定要收好了玉佩,前途自不可限量。”
“……”
纪琬琰只觉得心乱如麻,脑中一片空白,就连她最后是怎么上的马车都不记得了,将手放在袖口的暗袋上,那玉佩的触感如此真实,可她却偏偏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
这蟠龙佩是谁的,她还是能猜的出来的,普天之下,有资格佩戴这种玉佩的人,不过也就那么两个,而她唯一认识的就只有他了,他说是谢礼,可谢她什么呢?难道是谢她元宵节那天给他的兔子花灯吗?和这份礼比起来,那简直连开玩笑都够不上的吧。
忍不住将那玉佩又拿出来看了看,她总觉得是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萧齐豫不会无缘无故的送给她这蟠龙玉,上回在花灯节上相遇,也未必就是偶然,可如果说不是偶然,那又是为什么呢?
她可以确定,自己和萧齐豫并不熟悉,上一世也是因为他替自己收尸,她才牢牢的记住了他,可是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他为什么要替自己收尸呢?纪琬琰心中越想越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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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天的路程,宋逸正式把林氏母女带回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位于京城朱雀街最东,坐北朝南的一所大宅子,千檐百宇,气象万千,纪琬琰扶着林氏走下马车,宋逸过来牵住林氏的手,林氏抬头对他温婉一笑,楚楚衣衫,殷殷如画,就算年过三十,却依旧美的动人心魄。
宋逸牵着林氏的手进门,纪琬琰跟在他们身后,两目垂下,不敢东张西望,只见两侧奴仆皆停步对宋逸行礼,两边美景不断变换,虽说初春天气仍旧清冷冰寒,可国公府内庭院景致却已是春意盎然了,入眼花绿,美不自胜,一派清雅中透出富贵之气。
虽然府里的下人都清楚宋逸牵着的林氏是什么身份,可却也没有人敢当面指戳交流,全都鼻眼观心,不敢妄论主人家,纪琬琰上一世去过平阳候府,就算平阳候府的规矩也很大,可是,府中奴仆却没有这般规矩谨慎的,可偶尔依旧能够看到懒散,听到闲话,但在镇国公府,一路走来,纪琬琰连一处怠慢的地方都没有看到,可见老夫人治家有多严明。心中对这位老人更是多了几层佩服之情,能够把家治理的这样井井有条,规规矩矩,正说明了老夫人绝不是一个狭隘之人,只要她不狭隘,不刻意打压妾侍和庶出,那便是对纪琬琰最大的安慰了。
宋逸将林氏和纪琬琰直接带去了主院花厅,一个四十来岁的妈妈,穿着一声银灰色鼠皮比甲,脸带微笑迎上来,对宋逸行礼说道:
“老爷回来了,夫人正在换衣裳,待会儿就出来,夫人说了,知道来的是谁,老爷若是还有其他事,不妨先去忙,夫人自会将事情料理好的。”
纪琬琰瞥了一眼那妈妈的眼角,似乎有些红,哪里还会不知道,所谓换衣裳,不过是纪兰在耍脾气罢了,让宋逸把人留下,自己先走,她倒是会说话,宋逸自然也听懂了这里头的暗语,不点破,直接坐下,对林氏说道:
“别怕,夫人就是这不见黄河不掉泪的脾气,我陪你们娘儿俩一起等,等到夫人喝了你的茶,再给晚晚定个名字,入宋家籍,手续齐了之后,我再带你们去自己的院子,总要把你们安顿好的。”
林氏没有说话,只是浅浅一笑,虽没有温香软玉在怀,可林氏这一笑却依旧能让宋逸心头发痒,暗暗赞叹这个女人的美妙。
那妈妈对起笑容,抬眼看了一眼淡定自若,美如玉山的林氏,还有那个容貌半点都不输林氏的小姑娘,纪琬琰察觉那妈妈在看她,墨黑的眼睛也微微抬了抬,与那妈妈对视一眼,丝毫不显退缩,倒叫那妈妈有些惊讶了。
宋逸喝了一口茶,瞧了一眼她们,便开口说道:
“你也别杵着了。去给老夫人报个信,就说我理完了手续,再带人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那妈妈愣了愣,然后赶忙应答:“哦,是是是,奴婢这就派人去老夫人那里报讯。”
宋逸放下杯子,好整以暇的说道:“没长耳朵?我让你去。怎么,你还想留下看着我,怕我吃了你家夫人不成?”
宋逸虽然没有露出怒容,可是说的话已经算是十分严重的了,那妈妈立刻色变,连说不敢,半刻都不敢耽搁,匆匆的就告退出门去了,纪琬琰回头看了看她,像是往右边抄手回廊走去的,主院和后院离得应该不是很远。
那妈妈纪琬琰没有见过,不过看样子应该就是纪兰身边的管事妈妈了,也是从纪家出去的,先前与她对视一眼,那妈妈眼中的轻蔑与恨意并没有逃脱纪琬琰的眼睛,不动声色的心中暗暗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