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听说她是个寡;妇
听说她是个寡·妇。
听说她还没儿子傍身养老。
听说她男人死了后,又被娘家人赶出来,居无定所。
听说……
“哎哟,那是怪可怜的了。”
“你们知道啥?那句话咋说的来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声音刻薄的很:“不懂吧,她是西厢村老秦家的老闺女,二十了还嫁不出去,年前自己个儿在田埂里捡来个野男人。”说罢,这妇人叉腰环肆众人,下巴快比鼻孔高了。
她这一说,倒把四五妇人的好奇心勾住,一个个望眼欲穿问:“咋样?”
“对啊!王大媳妇儿,你倒是快说啊,捡来个野男人,后来咋样了?”
“咋样?”王大媳妇儿叉腰,朝天鼻鼻孔翕张,像河马,牛气哄哄:“咋样?哼哼,无媒无聘,苟合了。”
“嘶!”听得一众倒抽气声,王大媳妇儿满足了。
“这不是,不是倒贴嘛!好好黄花大闺女,倒贴个野汉子?”李家大婶没忍住,惊呼一声,简直不敢置信。淳朴的风土人情,怎么会有人家的大姑娘干出这么不要脸面的事?
岂料这一问,把王大媳妇儿的火气给问出来了。
“倒贴?!呵呵,就她那样的?”王大媳妇儿满心愤愤不平,“你就没瞧着,她在田埂里捡来的那个野男人,俊的呀,那简直就是天上有地上无,那个词儿叫什么的来着?叫,叫……对!玉树临风!”
哎哟喂,王大媳妇儿这可谓是超长发挥,就这“玉树临风”四个字,也不知是她哪年哪月听哪个掉书袋的老秀才提起过的。
李家大婶听着睁大一双眼:“真,真这么俊?比城东魏府的少爷还要俊?”
“魏府的少爷?魏府的少爷算个啥呀?得!没见识!不和你们讲了,回家做饭去了。”
王大媳妇儿可牛气了,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她可是见过比仙人还好看的男子的,岂是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比拟的?
她要走,李家婶子她们不让她走,李家婶子抓住了王大媳妇的衣襟子,忙道:“王大媳妇儿啊,你说的可是真的?”说着把眼梭向凤凰山脚下的陋室草房,“老秦家这个大闺女,她真的嫁不出,捡了野男人回来苟合了?就,就没个见证的婚礼?”
“这个……也不是。老秦家人好面子,自然不肯无媒无聘,还身份不明。这大闺女偏偏死了心要攀上这捡来的男人。那男人当时手脚受创,是被老秦家的大闺女五花大绑起来拜的堂。反正老秦家是没闹人,也没人参加。
这个见证嘛……只有天地为证了。”
言下之意是说老秦家的闺女是强迫着人家男人拜的高堂,行的夫妻礼。
“哎呀!我的个老娘呀!这是淫妇啊!”那后头张家的小媳妇儿听得小脸涨得通红,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荒唐行径。
“我看啊,那男人死了,她是在西厢村呆不下去了,才搬来咱们凤凰村的吧。”李家婶子审视夺度,很有见地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王大媳妇儿冷笑一声:“说是男人死了,西厢村里,谁见过她那男人的尸首了?我看啊,人家是不忍受辱,跑了。”
“嘿!还说她可怜,原来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淫妇!走走走,都别呆在这儿,回头请里正来赶她走,白瞎咱们可怜她了,没得是个贱人淫妇,脏了咱们凤凰村的地!”
说罢,四五妇人作鸟*兽散,一溜烟全跑个没影,躲那凤凰山下的陋室茅草屋,就跟躲瘟疫似的,唯恐走慢一点,就遭了池鱼之殃。
窗外不再有妇人刺耳的声音,秦翠走出茅草屋,满脸苦笑……就在今天早上,她还高兴,终于咸鱼翻生,从来没有来往的老舅去世时,遗嘱里将一医院送给她了。
老舅何许人也?那就是华夏国医师协会的元老,当之无愧的首席国医啊。老舅的这个医院虽然是私家医院,但是知名度是全国首屈一指的。
想她秦翠何许人也?那就是倒了一辈子霉的某三甲医院的实习小医生一枚。以为终于否极泰来,人生从此开始的时候,被一只狗撞晕了,再醒来的时候,自己成了这个不知是啥时空啥朝代的“贱人淫妇”了。
得亏那几个八婆把“自己的身世”八卦了一通,不然啊,自己还不晓得自己这具身体的“前身”是多么的威武霸气。
二十岁嫁不出去?田埂里捡来个野男人苟合了??
貌似野男人还不乐意,最后还是这霸气侧漏的村姑拿绳子绑了拜堂的。不会还……秦翠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顿时只觉得脑门子上冷汗直流。
不会还……
“呕!呕……”秦翠没来及深思,身体上的反应更快,她猛地蹲在树根边,一阵猛吐。
“得!村姑威猛啊,绝对霸气侧漏!”当真牛逼,现代社会都没有女人绑了男人做那档子事的。这呕吐的反应,要不是孕吐,她秦翠的名字倒过来写!
凭借她在三甲医院工作“多年”的经验,这要不是孕吐才有鬼了。……咳咳,也许,可能,或许,也可能不是孕吐。说不定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呢?秦翠抱着美好的希望,准备现在、立刻、马上去镇上找个郎中把把脉。
想到把脉,秦翠狠狠一咬牙根儿:“当初怎么不学中医,悔不当初啊。要早知道会穿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无论如何也不学西医啊。”
咒骂悔恨完,秦翠一溜烟跑进她身后的茅草屋里,紧接着,茅草屋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说是箱子,其实就是一个年代久远的破木头盒子,上头再盖上个木板,就是一破箱子了。秦翠最后是在一件男款的白布衫子里翻出二十文钱来的。就这二十文钱,还是秦翠一通好找。
白布衫子的衣角缝了个叠层,二十文钱就藏在这隐蔽处。衣衫很新,与秦翠自己那些女款的衣裳不同,秦翠总共翻出三件女款的衣衫,都是灰不喇唧的颜色,而且破旧的很,一看就是穿了好些年的。
“……村姑还真是痴情。”自己舍不得穿新衣,倒是给那没眼看她的男人买的崭新衣裳。全部家当都缝在了那不知是死了还是跑了的男人衣服叠层里,唯恐男人遇到急需要用钱的时候没有钱。
“可惜这份憨傻执拗的痴情,那男人要是还活着,也还是会不屑一顾吧。”
兜里揣着钱,秦翠出门去了。
老天保佑。
千万,不能是中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