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相形之下,顾家布庄只剩个壳子撑着,摇摇欲坠,几乎只要有人针对布庄打压,顾家的布料王朝随时都会全面崩溃。
就在这一日,顾元鹏要出殡了。
顾家很好心的提前给顾行朗送来了白帖,虽说他是从家中被赶出去,而且身世有疑,但毕竟顾元鹏也曾养育他二十多年,再大的恩怨人死灯灭,送他一场也不为过。反之,如果顾行朗有所顾忌或芥蒂避而不去,反而会落人口实,引来薄情的骂声。
因此,顾行朗带着穆探花前去,这次后者就没有花枝招展,而是恢复了她以往朴实的婢女打扮。至于顾天云,由于习俗的缘故,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自然是留在家中。
一到顾家,意外地居然没有车水马龙,仍旧是一片冷清凄凉,而朱氏与顾行朝一身白孝,立在灵堂之中,似乎就在等顾行朗的到来。
顾行朗与穆探花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有着说不出的默契,一声不吭地迈入了灵堂之中。
「顾行朗,我等你很久了。」朱氏冷冷地望着他。「成为御用布商,恭喜你终于压过顾家一头了。」
顾行朗只是淡然一笑。「本少爷说过,用阴谋诡计得来的东西我不屑,我要你亲眼卷着你的财富在你面前崩溃,现在,我只剩最后一步就要达到了,我想推出新一季的布样了,顾家布庄准备好迎战了吗?」
「顾行朗,你一定要这样咄咄逼人吗?」顾行朝忍不住站出来大骂,他是实际经营布庄的人,自然知道布庄受的打击有多大,听到他要推新布样,等于置现在旧货满仓又无力生产的顾家于死地。
「我不跟狗说话。」顾行朗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态度更是懒洋洋的,分明要激怒对方。「不是要出殡吗?快点弄一弄本少爷要回家用膳了。」
「你也嚣张够了!」朱氏恶狠狠地瞪着他,再一次后悔当初因为想看这纨裤被赶出家门、穷困潦倒的好戏,居然没在第一时间派人宰了他。「顾行朗,你真的认为今天是顾元鹏出殡吗?不用这种方法,能骗得了你来?」
「什么意思?」顾行朗终于像是警戒了起来,眉头一皱。
朱氏冷笑道:「上回你来得突然,我还没有准备,这次你自己笨到受骗上当,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打击顾家的机会。」
她的话一说完,灵堂四周的门窗突然都关了起来,而遮掩灵柩的白布幔之后跃出几名大汉,个个凶神恶煞,一身戾气。
「你想做什么?」顾行朗大惊,拉着穆探花退了一步。
「我想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朱氏失控地大笑,笑声很是尖锐刺耳。「只要你和穆探花死了,还有什么人能和我顾家布庄争霸?」
「好一个毒妇!」顾行朗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认为杀人不需偿命吗?」
「你放心,没有人会知道你死了,我只要派个人去控制住穆家布庄,谁会发现?要找个人顶替你还不容易,你的布庄如今生意兴隆,只能说是为我们的布庄作嫁。」朱氏早就算计好了。「而且,何知府会帮我掩盖一切的,就算有人怀疑去告官,也不会有用的!」
就在朱氏使了一个眼色,她身后的几名大汉正要出手时,突然一阵阴风大作,天色也瞬间暗了下来,透过窗的光线都弱了,接着,在大伙儿都没注意的时候,一个身着白衣、面泛青光的家伙突然凭空冒了出来,就立在众人之中。
「老爷!你不是死了吗?鬼啊——」穆探花突然大声惊叫,随即拉着顾行朗闪到墙边。
朱氏听到老爷两个字,吓得打了个哆嗦,往堂中望去,居然真是顾元鹏的鬼魂站在那儿,吓得她尖叫出声,两条腿都软了。
「啊!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顾行朝更是没用的直接软倒在地,无法控制的浑身发抖。
「我听说若是冤死之人,怨念太深大白天一样会现身的……」穆探花惊恐地说。
那群大汉听到这话,脸色都吓白了,连忙四处逃窜,但不知什么忽然间一个个都倒了下去,人事不知。
这灵异的一幕更令朱氏及顾行朝吓得脸色发白,颤抖不休。
此时,顾元鹏的鬼魂才慢慢抬起头,那七孔流血的惨状呈现在朱氏与顾行朝面前,惨白的唇缓缓张开,声音幽远又愤恨——
「朱氏……我平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现在又要害行朗……」
朱氏吓得泪流满面,拚命摇头,「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不是我……」
鬼魂又幽幽地转向了顾行朝。「行朝,是你设计害死爹的吗……」
「我、我……不是我!」顾行朝连滚带爬地想离这鬼魂远一点,但至多只能贴在墙上,他崩指地指着母亲。「是娘!一切都是娘唆使的!她说要夺得顾家布庄,所有阻碍在前面的人都要铲除!只要爹死了,顾家布庄就是我的……杀死顾行朗,那穆家布庄也会变成我的……」
「我、我……」被亲生儿子指控,朱氏顿时哑口无言,而且她也早被吓得魂飞魄散,脑子根本不管用了,哪里还可能冷静的想出理由反驳。
「朱氏,你好狠的心啊……」顾元鹏突然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指着她。「你不只要杀害我,还要杀害陆展文……诬赖行朗不是我的儿子……」
「你怎么会知道?」朱氏倒抽了一口气,泪水鼻涕流了满脸,狼狈至极。
她说完这句话后,又是一阵阴风吹过,原本就阴暗的屋里更加阴暗了,在朱氏注意不到的另一个角落,又冒出了另一具面露青光的鬼魂。与顾元鹏不一样的是,这具鬼魂不是七孔流血,而是半张脸都烧烂了。
「朱氏,我帮你诬陷顾行朗与刘婵儿……你为何也要杀我……」原来,另一具鬼魂竟是陆展文,他举起双手,彷佛就要往朱氏的脖子掐去。
「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顾元鹏也作势要掐她。
「我说、我说!因为只要把顾行朗赶出去,布庄就是我们的了!」朱氏看到陆展文后,精神几乎崩溃,尖叫着把什么都说了。「当初顾行朗在怡红院要拍下一个妓女,我就有这个计划了,先是逼他拍出高价……然后与陆家合作要他到布庄取钱给黄账房……我承认碧花和钱管事都是我买通的,要他们做伪证,陆员外你、你不是说恨不得看顾家陷入混乱,所以才会帮我?果然……果然老爷相信了,把顾行朗赶了出去。事后只有把你们全杀了,真相才不会泄露出去,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杀我……」
「碧花与钱管事都被你杀了?这么多人遇害,包括财大势大的陆员外,你如何做得那么干净?」说话的人,居然是顾行朗。
「是我、是我派人去把人都给杀了。」朱氏早吓得屁滚尿流,根本分不清楚提问的是谁「。「有何知府照应,杀几个人不会有人知道的……」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突然间屋里吹的阴风停了,外头的天也大亮,可是那两只鬼魂居然没有随之消散,反而脸色凝重地立在当场。
朱氏已经崩溃,但顾行朝好歹是个男人,他慢慢的回过气来之后,越看越不对,最后指着顾元鹏及陆展文惊叫道:「你们……你们不是鬼!」
「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认为别人是鬼。」顾行朗冷哼一声,带着穆探花走上前,突然向门口一拱手,朗声说道:「相信大人都听到了,请大人作主。」
此话说完,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官兵如潮水般涌入,一个年约四旬、仪态威武的男子走了进来,赫然是当朝刑部左侍郎崇大人,而跟在崇大人身旁的,便是脸色沉凝的顾天云。
「顾大人,你耍我来看的好戏,竟是这一出,果然是桩大阴谋,何知府,你怎么说?」崇大人冷笑道,后头的人早把何知府硬从府衙中带来了,也一起看了这场好戏。
何知府吓得跪地直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原来,顾行朗前阵子故意激怒朱氏与顾行朝,更加大了打击顾家布庄的行动,果然逼得朱氏动了杀念,又想象以前除去陆展文、碧花等人一样,暗中除去顾行朗。
在这期间,顾元鹏找到了陆展文,解开了顾行朗身世之谜。当时朱氏承诺把皇宫云绸的生意让给陆家,只要他愿意出来指证刘氏,认顾行朗是他的儿子。因为陆展文当时与顾元鹏交恶,心想这能搞得顾家大乱,而顾家若让顾行朝和朱氏两个没生意脑袋的自私鬼夺权,对他陆家也是大有好处,于是答应了朱氏。想不到事后朱氏欲灭口,竟找杀手来杀他,还在陆家布庄的仓库放火,这一切还都有官兵掩护,逼得他不得不装死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