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靖安侯府的马车行进在顺天府街上,前方一辆马车靠了过来,将将拦住去路。

车夫勒马停车,才看清前面是仁和大公主府的马车。

「世子爷,这……」车夫为难地偏头向车内请示。

「掉头绕道。」闭目而坐的盛阳并没有睁开眼睛,回答更是毫不犹豫。

车夫得了准信,便不怕得罪仁和大公主府了。反正有世子爷顶着,世子爷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还会怕早就荣宠不在的仁和大公主府吗?

见盛阳的车夫调转马头后,那边马车里的齐允钧坐不住了,从车上跳下来就喊,「盛世子请留步!」

盛阳睁开眼,示意车夫停下。他并不想再见齐允钧,然而齐允钧这般公然喊住他,再置之不理太过失礼,出于维持起码的礼貌,他必须见一见齐允钧。

「告诉齐大公子,去前面什刹海那间惯常去的茶楼。」盛阳淡淡吩咐。

什刹海在京城北端,由三个湖泊组成,附近是最热闹的鼓楼大街,而什刹海边上的茶楼饭馆,向来是富贵人家消闲的好去处。

盛阳坐在茶楼临水的雅间内,看着窗外远处熙熙攘攘的斜街,一脸肃然。

既然齐允钧来找他,他为什么要先开口?

赌气的成分有,却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阿沅。

如果齐允钧真的能好好待阿沅,能让她平安喜乐,他想纵使遗憾,却也不会有半分怨怪,但齐允钧触了阿沅的逆鳞,也触了他的。

齐允钧沉默良久,长长呼出一口气,「你愿意自请镇守边关,为何不愿劝皇上行正道做正事?」

盛阳听了齐允钧带了几分质问的语气,拿起清澄的茶汤摇晃了两下,「你是皇上亲表哥,你可以去劝。」一副事不关己样。

齐允钧一声冷笑,「我这个亲表哥还不如你这个拜把子弟弟!你真打算看刘瑜为所欲为吗?还是你已经成了刘瑜的走狗?!」

「做人说话都要慎重,」盛阳冷冷回答,「如果你找我是为了刘瑜的事,那么恕我不想多言。」说着起身就要出门。

「你居然怕了!你什么时候怕过,你居然怕了!」齐允钧嘲讽之情溢于言表。

盛阳面对雅间大门,背对齐允钧,语气波澜不惊,「你如果真的不怕,大可以现在就去和刘瑜拚命。激我没有用,我知道你和谢大公子从前有几分私交,如今不忍看谢家落魄,但你也别忘了,你和焦家是什么关系。」

「我……」齐允钧有些气急败坏地捏拳,不知该怎么回应。

盛阳所言皆是事实,他如今夹在中间,最是痛苦。

如果、如果她还在,他是不是可以毫无顾忌地站到江南诗书之族一边?然而如今与仁和大公主府的联系,只剩下了焦家。

母亲说,这是因祸得福,然而他着实看不出有什么福,而母亲的意思,照着焦家如今的势头,只怕等焦婉妍进门后生下长子,就可以扶正了。

但这些人,所有人,可曾问过他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去大同?」齐允钧有些失魂落魄地问。

「后日。」盛阳语气极淡,似乎只因为这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才回答了。

齐允钧自嘲一笑,「听说仁和大公主府在大同的名声并不如何,她真是厉害……我应该早就知道她这么厉害的,可我还是没有及时明白……」

盛阳不再理会他,迳自走出雅间。

待她如何,与她厉不厉害有什么关系?如果她是人人可欺的性子,莫非你们就可以有多少脚踩多少脚?

皆为势利。

十月,大同北风犀利,管沅推开小南街凤临阁二楼雅间的窗户,直通南城门的小南街,此时已是热闹非凡。

靖安侯世子上任参将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大同城,百姓都十分新鲜稀罕,想看个究竟。

一来靖安侯世子乃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显贵,百姓哪有不好奇的?

二来靖安侯世子去年秋猎的名声太大,谁都想看看这靖安侯世子是不是有三头六臂,是神还是魔。

三来孤煞的名气也不小,其人到底生得如何?该不会是阎罗手下的牛头马面模样吧?

「姑娘,奴婢就不明白了,有什么好看的,姑娘居然也来凑热闹!」灵均嘟着嘴道。

她并不像灵修一般知晓自家姑娘和靖安侯世子的事情,在她想来,靖安侯世子一样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有什么稀奇的?再说,那孤煞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灵修听了这话,先是抬眼去看自家姑娘的反应,只见管沅依旧淡笑不语地拿着筷子挑拣凤临阁的点心,这才放心些许,没有言语。

不多时,马蹄声不紧不慢地由远及近,接着便是人们失望的表情——这靖安侯世子乘马车而来,四周帘子遮得严严实实,哪里看得到半分模样?

灵均笑嘻嘻的道:「这下好了吧,什么都看不到,大家得失望了!」

「你见过靖安侯世子?」管沅突然问。

灵均摇头,「当然没见过,不过奴婢也不觉得稀奇,京城的公子哥而已——」

话还没说完,管沅就指着桌上几盘点心对灵均道:「这几盘点心他们做的不好,你去找小二,让他们按我说的方法做。」

管沅叮嘱了好一通后才道:「等看他们全都做好了,你再回来。」

灵均心道:自家姑娘从不挑食,怎么今天对凤临阁的点心颇多微辞?

但她没有多问,按吩咐去了。

等人走后,灵修不禁开口问道:「姑娘叫灵均去做这些,有什么用意吗?」

管沅摇摇头,半晌才说:「她性子直爽,我怕让她藏心思反倒害她坐卧难安,而且,她也不想见靖安侯世子呀!」说着又有几分戏谑的味道。

灵修掩唇惊呼,「姑娘要见——」后半截话还没说出来,雅间的门已经被推开。

盛阳站在门前,看着楠木桌边托腮的女子。水色的长裙曳地,一双银白的缂丝鸳鸯绣鞋若隐若现;孔雀蓝的穿丝芙蓉绣袄,领边的一圈白色风毛极显俏皮;青丝盘绕间简洁地簪了一支玉芙蓉钗,映衬得侧颜越发秀雅温然。

一别数月,此刻再见,他胸腔中充溢着不可言喻的悸动,看她依旧安好,依旧如故,他彷佛又从悸动归于心安。

许是窗外的阳光有些耀眼,刺得他竟生出几分泪意。这一刻,他陡然想弃了京城,弃了纷繁复杂的朝争,与她相守在此,从边关的风沙里走到云冈的古迹下,走过一世长安。

不过他亦知,这不是她对他的期望。生而肩负责任,他与她都是一样的,享了无忧生计的福分,便也有需要担当的一切。

思索间,管沅起身转头看向门前,美眸里的笑意毫无杂念。

灵修自觉地退到门外,盛阳则在她对面落坐。

「不声不响就把大同最好的凤临阁拿下来,你没得罪什么人吧?」管沅将温茶放在他面前,这才坐回椅子上,有些担心地问。

「你怎知我把凤临阁拿下来了?」盛阳好笑地看进她的美眸,语气却不自觉多了几分赞许。

管沅浅笑摇头,「不然你敢让我来这里吗?」说不定明天就有靖安侯世子私会定远侯世子嫡女的绯闻传出去了。

盛阳宠溺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你在大同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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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妻贵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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