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而此时定远侯府的前厅,各方正互相见礼,作为新娘的兄长,管洌负责接待催妆人,盛阳则与未来岳父自去寒暄不提。
「说实话,我还真好奇这个传闻中的定远侯府三姑娘。」颍国公世子颇感兴趣地一边打量管洌,一边和永国公世子柏应嘉低语,「不过看她哥哥这模样,感觉有些危险!」
「危险?」柏应嘉问。
「要是新娘长得像她哥哥,我看天昭就该哭死了!」颍国公世子摇摇头。
管洌长相偏粗犷英武,与管进相似,这种长相放在男子身上是好的,可是在女子身上无异于噩耗。实际上管沅的样貌更偏向杨氏,带着些江南女子的柔婉。
柏应嘉好笑的道:「你急什么,日后去串个门就知道了,反正你们家现在和靖安侯府是亲家。」他可不打算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
盛阳肯为管沅亲自向他道谢、道歉,那定是十分倾心,能让盛阳这么重视的姑娘,就算不是绝色天仙,也不会是什么丑八怪。
前厅的中央,管洌有条不紊地与宾客交谈,他虽不是能言善道的人,但为人爽快,谈吐得体,倒比那些油腔滑调、油嘴滑舌的更得人赞赏。
柏应嘉暗暗观察着。平心而论,定远侯府大房的家教应是不错的,否则管沅也不会接二连三的被高门看中。
如今看管洌的为人,也不是什么投机取巧的狡诈之辈,当初让妹妹退亲,实在是个错误,时间证明,定远侯府当初绝对是个蛰伏的潜力种子,而管洌也是可以托付终身的郎君。
偏偏两家走到现下这一地步……柏应嘉唏嘘地摇了摇头。
花厅的偏厅,管沅刚把灵均遣了下去,杨大太太就进来了。
她的笑容止不住似的,又把前厅的情况描述了一遍,拉着管沅的手连声道好,「好,真是好,你大表哥成亲的时候可没这么大的场面!」
「大舅母!」管沅有些感念地唤了大舅母一声。
前世为她送嫁的也是大舅母,而且只有大舅母。
那时候从庐陵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二老夫人掌家的定远侯府待她冷漠如冰,便是嫁妆也要省那几抬。若非要嫁的是靖安侯府,只怕连嫁妆都不会给她准备。
「单看这场面和聘礼,就知道靖安侯府对你有多重视,你放心好了!」杨大太太笑言。
管沅闻言有些担心,在大舅母耳边低声问:「嫁妆的事,我母亲一直不让我插手,这下聘礼如此丰厚,嫁妆要是比不上该怎么办?」
「你这傻孩子!」杨大太太笑道:「自然是早就商量准备好的,不然请李夫人来做什么?你放心,你母亲行事稳妥的很,怎么可能让定远侯府丢面子?」
果不其然,整个催妆礼一步未错,周到体面,嫁妆抬出去的时候,定远侯府请来的宾客还有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阵呼吸凝滞,除却御赐的那些奇珍异宝,定远侯府的嫁妆亦堪称琳琅满目。
妆台是金丝楠木做的,雕花精致绝伦,上面还镶了偌大一面西洋镜,此外还有蚕丝被、软烟罗、各色杭绸、苏绣,不一而足。
最惹人注目的是一架琉璃屏风,正是杨安上次淘来的六架屏风之一,这架的样式是喜鹊百合。
嫁妆中的十二幅古画也让人意想不到,这是李西涯与一些文臣商量好,每家添妆一幅古画,凑成十二幅,整合一册之数。
至于名弓、宝刀等则是嫁入武将世家必备的嫁妆。
如此文武双全,也是管沅的底气,她的身后有庐陵杨家,有定远侯府。
「文武双全,真是好兆头呀!希望日后靖安侯府的继承人真能如此。」
「看来定远侯府也很重视这门亲事,没有因为靖安侯世子孤煞就轻怠呀!」
「可不是嘛,这嫁妆,配得起!今日见了这么多好东西,真是大开眼界!」
嫁妆一路在人们带着欢庆意味的议论中,抬到靖安侯府。
看着一抬抬精美绝伦的嫁妆抬进门,等在靖安侯府的人都有些惊讶,特别是那些等着看靖安侯府笑话的宾客,更是一下子懵了。
焦老夫人愣愣看着院子里一百二十八抬的陪嫁,说不出话来。
不是说这桩婚姻只是迫于御赐,定远侯府不得不把姑娘嫁过来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嫁妆?定远侯府在想什么,管沅又在想什么,那可是孤煞呀,孤煞呀!
指不定管沅嫁过来,不到一年就死了,连个子嗣也没留下,那这么多的嫁妆可不是便宜了靖安侯府?定远侯府的人个个都是蠢货吗?
肯定不是,但定远侯府还是这样做了,这说明定远侯府是看好这门婚事的,至少给了靖安侯府极大的面子。
可是、可是……管沅这个人不是追求完美,眼里容不下沙子吗?她连齐允钧纳妾都容不下,又怎么会容得下盛阳这个孤煞?
有可能管沅本人还是百般不愿的,但是定远侯府想要卖女儿……
想到这个可能,焦老夫人松了口气,又找回几分希望——肯定就是这样,定远侯府想要卖女求荣,但是管沅又怎么会是省油的灯,到时候就等着管沅嫁过来闹笑话吧!
不过这么多嫁妆,还有那些御赐的无价之宝,靖安侯府真是赚翻了!
盛巍看到嫁妆齐整放在院子里,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一开始李夫人来和靖安侯府商量嫁妆、聘礼的事,他听到定远侯府的承诺还有些不敢相信——定远侯府该不会故意想给靖安侯府一个下马威吧?故意说自己预备了这么大的数目,到时候聘礼和嫁妆形成极大的反差,丢脸的可是他靖安侯府!送了那么多聘礼过去,却只抬回来一点点,这不是在贱卖儿子吗?
可是一来此事有李夫人作保,二来儿子也说没事,如此他才答应下来,今日见到嫁妆,总算吃了定心丸。
不,不只是吃了定心丸,定远侯府肯信守承诺,在天昭孤煞的情况下还……
「大哥,定远侯府这……」盛嵩差点没说出话来。今天这一出实在是意料之外,他没想到定远侯府这么够意思,还以为嫁妆会很寒碜,至少是很虚,如今看来,他们都错了。
「定远侯府够义气!这个朋友,咱们交定了!」盛巍笃定地说。
盛阳走上前来行礼,「父亲。」
看着盛装的儿子,盛巍鼻头一酸,差点眼含热泪,终究是生生忍住了。儿子背着一个孤煞的名声,还能有这般的亲事,他日后也终于可以向黄泉之下的她交代了……
于是点点头,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去招待宾客吧。」
盛嵩站在一旁,神色有些怪异。
这样看来,想从中挑拨靖安侯府和定远侯府的关系,那是不可能了。定远侯府果然是个事事小心的主,礼数上、面子上,半点错处也令人抓不到,嫁妆华贵,却又不算出挑得过分……这种行事风格总觉得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也罢,等到定远侯府的姑娘过了门,还有的是挑拨的机会。若是盛阳夫妻和睦,得到定远侯府的扶持,只怕盛阳更是如虎添翼,哪里还有他什么事?不过想闹得他们夫妻不愉快,只要在一些内宅小事上入手便足够了……
打定主意的盛嵩,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依旧笑脸迎人地招待宾客。
另一边,忙碌了一整日的定远侯府,随着天色渐晚,送走宾客才闲下来,管洌和妹妹就坐在自家花厅里说着话。
「颍国公世子还真有几分脾气,看起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管洌分析着,「你日后与颍国公府打交道要留着些心眼。」
这些勳贵世家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管洌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妹妹,也是为了管沅日后心里有数,不至于两眼一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