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或许是她即将要出院了,平时不多嘴的华姨忍不住多嘴了两句,「我看他真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你们之间要是有什麽误会吵架了,看在他这麽真心对你,你也别再跟他生气了,原谅他吧!」
「什麽?」范靖喜一脸疑惑地望着华姨,这才发觉她似乎是误会了什麽。
「我们……」她想解释,但眼前的华姨只顾着继续说。
「他长得一表人才的,还天天亲自来煮东西给你吃,你就别再跟他呕气了吧!」
「天天亲自煮东西……这些都是他煮的,不是你?」呼吸急速,字句忍不住打颤。
她被这个迟来的事实给吓着了,因为她压根不知道是哪个「朋友」送她来到医院,不仅照顾昏迷中的她,又餐餐为她亲手烹煮这些美味又营养的食物。
到底是谁?送她来到医院又看顾着昏睡了两天的她,已算是非常的善心了,但餐餐亲手照料,这……也善心得太过火了吧?
如果今天他们的关系就如华姨所误解的是吵架的情侣,那麽这些动作都是贴心又具爱心的,但问题是,她压根不知道对方是谁,唯一确定的是绝不是她男友,她的生活里压根没有这号人物。
她有些紧张与害怕,就怕对方存心不良。
不行,她一定要知道那人究竟是谁,而眼前便有个好机会等着她。
「当然不是啦,你男人出了点钱要我把厨房让出一角给他使用,连食材都是他自己带来的,说来啊,还是我这老妈子占了便宜。」
华姨在医院对面的小巷子里开小吃店,生意平时就挺不错的,但一个年轻人拿出白花花的钞票,只为请她让出部分厨房给他煮东西给受伤的爱人吃,而他给出的金额根本远远超出了她一星期的营业额,她能偷点闲,又有钱拿,何乐而不为呢?况且现在这麽有心的男人要上哪找丢?
像是觉得自己的说服力一点都不够,华姨又补充道:「别说他有心为你煮这些东西了,光是他总是温和地笑着,对人又有礼貌,有些菜他会做,我还不会呢!问他,他也大方不藏私地教人,这麽好的男人,你就快快原谅他吧!」
范靖喜偏着头思忖着,让华姨以为她是在认真思考她说的话。
但范靖喜只说:「华姨,我还是觉得头有点晕,我看等等叫医生再帮我检查一下好了,今天我不出院了。」
是的,只要她不出院,那麽餐点依然会为她送上,那麽她便能偷偷瞧瞧到底是谁了。
华姨带着空饭盒走了,而范靖喜仍是坐在病床上思忖着,越想她便发现一些不寻常的小徵兆。
今早她向医生说明了她打算出院一事,但医生却是希望她能再多住一天至两天,说是这样对她来说比较保险。
保险……保险什麽呢?现在回想起来,医生在与她对话的当时,不止没有直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更是耐人寻味。
刚才她技巧性地套了华姨的话,那人的名字叫元轩,但是她努力地回想着,她不认识任何叫元轩的人物。
华姨刚才也说,那人温和有礼又大方,在完全无头绪的状况下,范靖喜不自觉地想起那可笑却「不可能」的殷侑丞。
他不可能天天微笑待人,那张冷肃的脸不冻死人就是功德一件了,怎敢奢望他笑呢?思及此,范靖喜不禁微微地扬起嘴角。
没想到在这麽诡谲的时刻,那个总是让她心绪起伏的冷淡男可以让她苦中作乐一下,意外啊意外!
两个小时后,范靖喜买了顶帽子及大墨镜,偷偷地来到华姨所开的小吃店斜对面的租书店里。
她随意地从架上抽了本厚厚的小说走到柜台。「内阅。」
付款后,她挑了靠着大门旁的位置,这个位置角度正好可以清楚看见华姨小吃店门前的一切,有什麽人进出,自然全入了眼底。而她换了装扮,又拿着一本书佯装低头看着,除非门前有人盯着书店猛看,要不想发现她的伦窥,可是难上加难。
等了又等,低着头却抬着眼偷窥的姿势,让范靖喜开始感到颈部酸疼,但离吃饭时间越来越接近了,她知道再等也不久了。
又过了三十分钟,答案揭晓了——
当那抹熟悉却又不算真的那麽熟悉的身影走入华姨的小吃店时,范靖喜两眼瞠视,脑子嗡嗡作响,却是一片空白。
真是……外星人降落地球她都没这麽吃惊,他在她心底的层级可比外星人高出许多。
好半晌,她才从无比惊讶的情绪中走出。
她能确定刚才那人真是殷侑丞没错,但真有可能吗?他会不会只是凑巧跟她一同出现在同一个城市,又只是刚好肚子饿了走入华姨的小吃店内,但是……刚才他手里提着食材……
为了更加确定是他,范靖喜没有立即离开租书店,而是继续维持着相同的姿态等待着。
她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时间,但她看见了华姨拿着平时为她送饭的保温餐盒走出了店外,那方向是到医院里没有错。
范靖喜知道自己该走了,因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但为免他刚好选在这时走出华姨的小吃店,她最后选择继续待下。
约莫一小时后,华姨回到店里,接着她看见殷侑丞面无表情地走出,故意又拖了十分钟,她这才回到医院办理出院。
有些事情她必须搞清楚才行。
回到了台北,范靖喜仍是没告知任何人自己受伤住院的事情,只是简单地以想休息为由请人暂时先接她的工作,顺便停止这阵子的客户预约,因为右手肘上有处擦伤短期内无法频繁的弯曲,那等于是无法工作。
休息一阵子也好,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她好将事情搞清楚。
躺在自家大床上,范靖喜舒畅地吁出了口气。
真好,终于不必再躺在陌生的病床上了。
「元轩……元轩……元轩……」她闭着眼轻念着这个顺口的名字。
不知恁地,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她能确定的是自己身边并没有叫元轩的这号人物,朋友圈里没有,客户名单上更没有。
她能确定殷侑丞才是他的真名,因为那是他刷卡签单的名字。
会不会是他改过名呢?元轩是旧名,而侑丞是新名?而他习惯使用旧名字?还是……他担心华姨供出他的名字,所以给了假名?
救了她却又不让她知道,是怎麽一回事?照顾她又故意当藏镜人的用意,又是什麽?
闭着眼是一片的黑暗,但脑子里却是问号满天飞。然而再多的疑问都没能有答案,答案全数在那男人身上,她一定得找个机会问清楚才行。
不知不觉中,疲累的身体进入了睡眠状态,而二十几年来不曾作过春梦的她,做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春梦。
梦里的男人就叫元轩,而梦里的女人是她,却不是现在的她。
大波浪增添些许艳丽风味是现在的她,但梦里的那个她头发乌黑直长,给人纯净恬美的气息,是她却又不是真实的她……
感觉十分诡异,尚未熟睡的她下意识地想睁开眼,将梦境里两具赤裸裸、缠绵在一块的身影除去。
但不论她如何想睁眼,眼皮似乎是被恶作剧地涂上三秒胶,眼珠子只能在眼皮下滚动,直到最后疲累威突地倍增加重,她反而睡得更沉了。
而她拒绝作的春梦,则是继续地在她的梦境里火热地上演着……
「小喜……」男人好听低沉的声嗓在女人耳边响起。
「嗯……」回应男人的是一声娇软的呻吟,因为男人的大掌正在她的身上不断地点火,让她火热难耐,既难过又期待即将迎向她而来的一切。
男人强壮的体魄覆在女人细致雪白的娇躯上,点点细吻落在她的耳上、颈项、肩头,大手则不安分地在她胸前抚着,时而揉搓着那丰嫩的柔软,时而坏坏地狎亵那尖挺的顶端。
女人因他越发孟浪的举止而不断娇呻,环绕在他臂膀上的双手更是不自觉地收紧,无声地诉说她的想望。
想要更多的亲吻,想要更多的触摸,想要更多的激情,想要他的一切,更想要给予她的一切。
像是感受到她无声的讯息,男人的唇轻贴在她的唇上,充满情感地吐出低哑的声息:「我爱你、我爱你,只爱你。」
他爱她更胜于他自己,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们注定是天生一对,永远只能属于彼此。
听见爱人深情的告白,虽已不是第一回听见,但内心澎湃的情感仍是一再地高涨,像是要从胸口中喷涌而出,深深的爱恋催促着她回应相同的情意。
「我爱你,一样只爱你。」真心诚意的情感,全包含在她水汪的美眸之中,绝不容任何人质疑。
「小喜,我的小喜……」男人承载着自己的,也承载女人的浓厚情感,激荡不已的狂爱瞬间无法忍耐。
他喊着他的爱,深深地吻上她的唇,让内心充沛的情感藉由温热的唇舌传递。
炽热的吻在两人之间延烧着,女人微驭红唇,主动迎着男人吸取她的芬芳,主动献上她的热情与美丽。
两人热烈地亲吻对方、抚摸对方,像是要在这一刻以高热激情将彼此融化在彼此的怀抱之中。
……
她只能尖叫,只能迷乱地喊着男人的名。
「元轩……元轩……元轩……」
「元轩!」一阵激动的喊叫划破了寂静的空间,也惊醒了床上陷于睡眠中的范靖喜。
她猛地坐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不仅作了梦,甚至喊叫着梦里男人的名字。
但是……逼真得几近亲身经历的梦境,不是她喊叫的主因,而是在清醒的瞬间,那一幕幕飞掠脑海却无法拼凑的景象教她心惊。
她该告诉自己不论是男人与女人血脉债张的情爱画面,还是那些像是记忆的碎片,都只是虚幻的梦,但她无法说服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场梦,她甚至能笃定这些全都曾经发生过,莫名地笃定……
狂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要从胸口中蹦出,她只能颤着手压在胸口前安抚自己,但满脸的湿润感也教她明白自己哭了,哭得惨极了。
梦里的男人叫元轩,而那个名叫元轩的男人身上配带的玉石与殷侑丞的一模一样,这只是巧合吗?
然而梦里与她长相一样,连名字都一样叫范靖喜的女人,让她莫名地笃定那就是她,或许不是前世的她,可能是上一世,也可能是某一世。
但是那个名叫元轩的男人是谁?
身形修长挺拔,有着无比俊美的皮相,与长相阳刚、气息冷肃的殷侑丞是完全反比的形象,但再次地,她莫名认定元轩就是他。
每当脑子自动告知他们是同一人时,范靖喜除了仍是感到惊慌,却也忍不住骂着自己的可笑,骂着自己没用的脑袋怎会将两人认定为同一人,所以她不断推翻这个认定,只是每当她几乎要说服自己,说这是骗人的假象时,却又会再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又泪流满面,毫无原由的悲伤充斥着她的内心。
她是怎麽了?没有睡觉也能作梦吗?
范靖喜手里端着水杯,但「小喜」与「元轩」两人缠绵的情节却不断地凭空在她眼前上演,他们相处的生活片段也是,她如何也摆脱不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