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回眸后的永恒

第九章 那回眸后的永恒

“施小姐,今天木落没陪你呀?”

“是啊,他是不是找到好地方练级了?又要挑战哪个BOSS啊?”

“透露一下嘛,木落现在已是公认的第一高手了,你这位第一高手夫人有没有什么独家新闻呢?”

“他今天出去了,听他说是去检查身体。你们也是来看那具尸体的?”施梦妃甜蜜蜜的笑着,从人群中走过。在这靠近往生海的沙滩上已聚集起了数十人,热闹的很。

就在岸边,浪花涌动,浮沉着一具尸体,奇怪的是,神迹再现作为网络虚拟游戏,玩家死亡都会重生,尸体化作青烟消散,应该不会一直留着。

所以,今天她就来调查这件怪异的浮尸事件。

木落呢?

他确实是在检查身体。

黑暗的病房内,窗帘紧闭,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塞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木落就躺在床上,他很早就离开了游戏器械,虽然那庞然大物离床只有三步距离,可是,木落整整用了半个小时,才艰难的爬上床。

无比的饥饿。

他似乎觉的自己不是躺在病床上,而是在一艘挣扎于惊涛骇浪中的小船,他感到有一团火在胃里燃烧,上身似乎被冰包了起来,一根根针在皮肤上扎着,可扎的厉害了,几乎都深入到了神经,一点也不麻木,就这么疼着。他硬是不吭一声,拳头捏的紧紧,牙都快咬崩了。他摸索着将枕巾团了起来,塞进嘴里,咬上以后,才把痛楚减轻了一些。

这些日子,他每天都吃的很少。几乎整日呆在神迹再现中,以前身体还没什么不适,只是昨天,在神迹再现,忽然呕吐的很厉害,他才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身体各部位似乎都有问题,好似所有的病症一瞬间都爆发了。他感觉,世界末日来了。

医生终于走进了病房,一看他的样子,立即去拿工具。又打针,又输氧,好半天才让他平静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几个月前,我就告诉过你,以你的身体状况是不可以进入含有高辐射的虚拟游戏世界。可你不听,你的固执,让你的身体完全跨了。现在各方面很糟糕。就算以目前最好的医疗措施,也很难让你恢复过来。你知道的,你在这里十年下来,因为神经气血一直无法医疗的原因,机体方面已经严重老化。如果,你没有进入虚拟游戏世界,你还可以多活一段时间。可是现在……你了解你的情况吗?”

“许医生,谢谢你。我了解,你说的都对。可是,你不了解!你听我说!你不了解我,你无法体会我的感受!我唯一的梦想,就是一辈子都练我的铁布衫!我渴望,哪怕睡梦中,我都希望能有人懂得铁布衫的奥妙,欣赏铁布衫的威力。我不怕失败!我不怕冷落!就算我仍然是默默无闻的继续活着,无法满足,我依然会坚持练我的铁布衫,因为我活着,就是为了传承我师傅的功夫!这是几辈人的心血啊!我不能让真正的铁布衫毁在我的手里。不能!可是,如今。我什么也看不见,连站着,都不能够。我只能躺在床上,慢慢等待。等死!等死的感觉你了解吗?就算这样再活十年,又怎么样呢?在神迹再现里,我却能继续练铁布衫,那就是我以前练的,一样的功法,我可以自己摸索,寻求完美。并且,我还可以向那里的人证明,我需要这样的证明,证明铁布衫在我堂堂中华武术中的独到之处。不然我怎么对的起我的师傅?”

“我知道我劝服不了你。我想,我该坦白说。”

“你就实话实说吧,我不在乎!”

“如果,你好好修养,听从我的安排,你还可以活到年底。”

“哼,那么我不听呢?”

“你别激动。你继续呆在虚拟游戏世界,恐怕很难撑过这个礼拜。我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吓你,你自己考虑一下,今天好好休息,我让人给你做全面护理。”

“许医生。”他的声音很飘渺。“帮我个忙好吗?”

“怎么?”

“等我死在那个机器里,你让人把我放在太平间,就行了。”

“你?!”

“现在,我要进去,麻烦扶我下。”

“你真的疯了!”

“只有在那个世界,人们才是正常的。”

施梦妃听到系统传来的消息,整个人愣住了。

消息如下。

经调查,如玩家在往生海中溺水至死,由于次世界真实度高端的影响,现实中人体亦会因窒息导致死亡。当外界人体脑死亡后,虚拟世界中就会留下尸体,不作重生消散。特别强调,所有玩家注意安全,不得在往生海周边玩乐。现将往生海所有业务及相关服务终止。

现在,听到这则消息,恐怕穆海心是最烦恼的。因为他几乎把所有的资金都投入到了往生海的服务项目。这下被终止,他的亏损可大了。

“我们得想想办法,必须把亏掉的钱再赚回来。不记一切手段,都得拿回来!如果林世集团停止对我的资助,那我会破产的。我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大,现在还有什么项目可以赚的?你也知道,大头都给别的集团抢去了。老实说,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有关报道,已经证明神迹再现这个虚拟世界会产生强烈的辐射,这可是直接影响人体健康的。谁还敢来投资啊?说不定,哪天神迹再现就要关了呢!”

穆海心沉默了,狠狠的拔出腰间长剑,深吸一口气说:“就算它要关!我也要把钱拿回来!叫所有的弟兄准备,我们白云天,要开战了!让小介去收购加工金属,把我们的所有武器升级,只要我们有最强的兵器,还怕那些帮会吗?只要统一神迹再现,让所有的玩家听命于我,我们就可以收取费用。哈哈,那个时候,我们再转资离开,他们,又能奈我何!”

木落出现在一笑酒馆。

他一来,就发现周围的气氛很不对劲。

“老天,木落来了!”

他听这话好奇的寻找,很快找到了说话的人。

绝世魔王混身是血,激动的向他冲了过来,一路撞翻了不少桌椅。

别激动。木落微笑着,他说话的口吻可有一代高手的风范哩!

白云天的人都疯了!彻底的疯了!他们到处乱杀人!我们魔殿完了。人都被杀的怕了,个个都向他们臣服,他妈的!我老妈也要我去当他们的会员,说什么识时务,该死的,我怎么能呢?我可是魔殿的老大啊!就算只有我一个,我也要拼到底!

白云天不是一直都是谁也不得罪的吗?怎么突然做的这么绝?不对吧,他们有这个实力吗?

妈的,都怪神迹再现,搞什么升级武器,他们全把武器升到了顶级,那可是一笔大钱!更有他们的老大穆海心,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拿着青龙剑去升级,还居然给他升到了顶级,青龙剑啊!这可是十大名剑第一位,升级成功率几乎不到百分之二十!他,居然,成功了!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能挡住他一剑,你打败的那个居天狂士,也被他一剑做掉了。

哦?真有意思。你想让我帮你对付他?

除了你,恐怕没人能打的过他呀!四海盟惨败,盟主耶律秀长被他杀成白丁,已经扬言退出神迹再现,四海盟解散。哼,血刀会更厉害,直接投降了!你知道吗?今天,我陪着弑神一大帮高手,去火拼他们的会员,结果全军覆没,我们没有加工金属,几乎都被他们收购了,武器比不过他们,人一多,再厉害的人也死了。弑神的人多厉害啊,可是不行,还是不行,都输了。现在,弑神帮主冷清清清正式向穆海心发出了挑战书。“七月十五,旭日东升,泰山之巅,与君一战。”冷清清清若是输了,白云天就真正统治神迹再现了。木落,你这个天下第一高手,难道看着穆海心这么嚣张吗?

“是啊!木落,只要冷清清清一输,穆海心肯定会找上你的。”林仙儿坐在二楼向外的阑干上,长裙轻舞,她放肆的摆动着双腿,看她的面容,竟憔悴的像生了一场大病。可她笑的很轻快,宛如九天玄女,不沾尘埃。

木落淡淡的说,帮会战可真是无聊。

他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你在哪?”

“说了别用灰色的信鸽,难看死了。我在泰山之巅!嘿嘿。”

“你这个大记者,也太没时间观念了吧,明天早上才开始呢,今天去做什么?”

“难道,你不觉的在泰山上住宿一晚,很爽快吗?”

“露天?”

“哎呀,你快来嘛,写信好麻烦哦。”

木落一抖手,信纸闪出一阵光就不见了。他赶上一辆马车,经过十几分钟,到了泰山山脚。坐马车,就算再远的地方,也只需要十几分钟,可从山脚走到山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一直都有说明。

木落的轻功,马马虎虎。他用了半天时间,才来到玉皇顶。

在迎旭亭中,站着一位女子。她远望着天际,踮起脚尖,双手合在胸前。一层暗金色的光芒镀在她身上,虔诚的神情令苍茫的天地宁静一时。让所有人的思维都停歇了,她在向远方心中的虚望祈福,或许只是小小的要求,小小的梦幻……

木落看的痴了。

他蓦然鼓掌,大声的说:“你不该这么安静,这样乞求,‘他’是听不见的。”

施梦妃一惊,转身看见他,气呼呼的道:“你怎么能……”

木落抢着说,我饿死啦,走,我们吃饭去。

施梦妃无可奈何的带着他走入玉皇庙的偏殿,这里是供应游客吃住的地方。

点了四样菜。

青汤炒虾。

栗子烧肉。

手撕包心菜。

小芹百合。

要了两样酒。

二锅头。

茅台。

“为什么点两种酒?我可以喝二锅头。”

“不是啦,我怕有人看到我喝二锅头,拿瓶茅台做做样子,这样别人看到,以为你喝二锅头,我喝茅台呢。”

“晕死,你不至于吧。”

“哎,你不懂啦,形象问题!”

两人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吃喝,夜色来了。酒见了底。木落和施梦妃靠在一起,仰天看着星空。

其实,星星都还藏着,没有出来。

“我们这样,算不算是浪漫?”她小声的问他。

“怎么这么问?”他笑了。

“我不懂什么叫浪漫,一直不知道。”她有点局促。

浪漫么。

浪漫。

浪漫就是你和我一起看星星,所以我们现在算是浪漫了。

可是,现在没有星星呀。

“是啊,所以更浪漫。”

“我还是不懂。”

“呵呵,听我的没错。这就是非常浪漫。”

“你好象很懂?”

“那是当然,我年轻的时候,有好多女朋友。”

“吹牛!那你说,有几个让你现在还忘不了的?”

他看着星星。尽管星星没有出来。

几个么。

几个。

我忘不了的,只有一个吧。

就是她,只有她,惟有她。

好似忘了,又好似记的,总在想,总在偶尔的回忆中出现。

这,算不算是忘不了呢?

他看着星星,尽管星星没有出来。

她看着他,温柔的摸着他的雪发。

对于睡不着的人。

夜总是如此漫长。

施梦妃躺在睡椅上,侧着身子,看着崖边武动拳脚的木落。

长发似带着雪花轻柔的飘拂,冷冽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银辉如龙,长起长落。他的身手是如此潇洒,迷人。

“原来铁布衫练起来还有这份写意,我还以为,练铁布衫的人,都是笨手笨脚,莽撞粗鲁的呢!”

木落收拳,雄峙夜崖,轻轻笑语:“所以,我活一天,就会练一天,就算只有几个人知道,我也无所谓。因为我天天都看着,感受着,我自己知道,我自己了解,就足够了。这个世界,又岂是事事如意的呢?我的师傅,祖师爷,他们都没成功,可有我,我没成功,还有下面的孩子。总有一天,中华武学——铁布衫会受世人仰慕。”

施梦妃笑道:“至少我就仰慕了。”

山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不少认识的互相打招呼,聚拢在一块儿,彼此聊的热闹。

施梦妃叫来木落,让他把躺椅搬到崖边,再从偏殿拿了一条毛毯盖在身上,舒舒服服的躺着,也不理会旁人。

木落一笑,继续练功。

不少熟人围在他俩周边,不打扰他们,带着微笑,看木落行功。

任他人山人海,我自龙飞凤舞。

木落将铁布衫练到了最高境界,行功不再受到限制,没有当初刚学关武基本功法时身体受制生涩的感觉。他很早就试着练铁布衫自修术。现在,他练成了。

拳落身表,如雷轰鸣。顿时,吸引了诸多目光。

更吸引了她。

她就是来找他的,虽然决战让人关注,可她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悄悄的站在人群中,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木落。

木落一个旋身,刚好瞧见半边脸,一下就认出了她。

“雅兔!我们好久没见了。”

她尴尬的扫了眼边上诸人,越众而出,贤柔的说:“是啊,我,我来看看热闹。”她本来想说,我来看你,可说不出口。

木落笑着说:“也不定打成什么样,不过这次人可真多。小石他们呢?”

雅兔说,“小石……他被白云天的人杀成了白丁就不玩回去工作了。小艾他们都要上课,现在环境不好,许多人都不玩了,我也是难得来一次。上次……”

木落微笑着轻轻摇头,说,过去的事不用在意,我理解小石的想法。你来了就好,我们好好玩几天吧。

林仙儿也来了。

“华月呢?”

林仙儿轻风淡月的告诉他,英华月晚上来。

“晚上来?他最近有什么事,也没和我说一声,好几天不见人。”

林仙儿注视着他,忽然笑道:“你变了,以前,你话没现在多。”

施梦妃看他们聊着,开心的抖动白玉般的脚趾,可爱极了。惹的木落凝视,痴了似的。

转眼,旭日东升!

各位!大战即将来临,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当然了,你们不会回答。

“太阳公公要和泰山哥哥比高,泰山哥哥坐在地上,他只能无奈的看着太阳公公越来越高。老师让我们比谁的作文好,更定是我的啦。因为我就是太阳公公。”

红日正将天边的黑暗燃烧。

一个雪白的人影飞跃万人,站落在玉皇庙顶。

他背着剑,挺拔如松,俊白的面庞带着红光,平视远方。

“冷清清清!”有人大喊。

随着,众多的呼喊声一层层叠起,愈加嘹亮,震耳发聩。

冷清清情依然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天空。

他已站在泰山之巅,所以他所能见的,只有不变的天际。

木落看着冷清清清,自言自语道:“他是装做不紧张呢?还是真正做到宠辱不惊了?”

施梦妃跪在躺椅上,抱着他的腰,笑着问他:“那你呢,要是你站在那儿,会不会像他一样?”

木落很仔细的想了想,然后说道:“我想,我应该会很激动。”

施梦妃笑嘻嘻的说:“这才是你。”

一声清越的长啸,从东边传来,一样是白若神降的人影,远远看去,就嵌在红日正中,眨眼间飞落庙顶,恰好面对冷清清清。

“抱歉,我来晚了。”

冷清清清抽剑,一拭剑锋,轻说:“此剑,名北雪凝,长二尺八寸,白金加工,六级。”

有人听了大呼,厉害啊,离顶级就差一点,还是十大名剑其一呢!

木落呆呆的说,这人……是不是古龙的粉面?

施梦妃呆呆的问,粉面?

不是吗?见鬼,那护士忽悠我!

穆海心轻蔑一笑,亦抽剑,弹剑曼声:“此剑,名青龙,十大名剑排行第一!长二尺七寸,玄金加工,顶级!”

冷清清清淡淡的说:“如我败,此剑请君善待。”

穆海心道:“一定。请!”

冷清清清巍然不动。

穆海心持剑上前,几步间已距冷清清清七尺,挥剑。

冷清清清不架来剑,手中北雪凝疾快一伸,直点穆海心咽喉。

剑光一闪,神芒四射。

冷清清清剑如狂龙,只攻不守,尽是要害。

穆海心改攻为守,八方游走,一心以剑对剑。冷清清清一时竟占上风,压的对方节节后退,就快到庙顶檐角。刹那,一步即是地狱!

所有的人都屏住气息。

终于,穆海心一脚踩空,失去了重心,身子后仰,眼中满是剑芒,他知道剑锋就在眼前,生死须臾。垂死挣扎,抬手长撩。

“锵”!

青龙对北雪。

穆海心只感到手中压力一触即消,心中大喜,抖手将青龙剑射出,随后,再无动作,倒栽葱似的摔了下去。

众人的目光凝聚在庙顶,冷清清清一袭白衣仿佛开了一朵血花,青龙剑透胸而出。他长叹一声,青烟缭绕,点点分离,凭空散去。

虽然很狼狈,但穆海心还是胜了。他摔的灰头土脸,却笑的开怀,疯狂的叫喊。一窜,上了庙顶。他大声的说道:“今日,弑神帮主冷清清清死于我剑下,弑神帮全体归入我白云天,但有违抗者,杀!”

“杀!”

跟着一声吼声。

看样子白云天的帮众几乎都来了。

绝世魔王乖乖的站在老妈的身边,这时露出了气愤的神色,闷着说:“这些人大部分原本都是别的帮会的人,哼,白云天自己的人可不够看的。”

穆海心今天真的很狂。

他觉的还不够。

他接着说了一句石破天惊,震骇人魂的话。

“你们听着,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人,都必须加入白云天!今晚之后,没有加入白云天的人……杀!”

连白云天自己的帮众都愣住了,忘了跟着喊“杀”。

白云天,难道要与整个神迹再现为敌?

吵骂声刺耳,整个场面乱糟糟,许多人都疯了。有的甚至开打了。

施梦妃轻轻的说:“如果,你现在打败他,我看他还怎么张狂!”

他看着穆海心,良久,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和没有武德的人动手。至少在他还未惹到我之前。”

施梦妃笑着说:“我知道你现在不会动手,你绝对不会占他的便宜,趁他刚比完和他对决。”

他笑着说,你到是了解我。

这天,神迹再现到处有人死去,混乱,乱的让人应接不暇。

只有一笑酒馆是安宁的。

木落却不在一笑酒馆。

他带着施梦妃和雅兔游居庸关去了。

一路上,碰到好几场火拼,可没人敢惹他。

施梦妃自我满足的说,瞧,都得卖我的面子,要不然早有人来挑战你这个天下第一高手了。

木落笑着说,天下第一高手?只有无聊的人才喜欢乱给人戴这个帽子。

雅兔多于沉默。

“晚上穆海心举办婚礼,你们去吗?”

“啊,我去的。我是特约记者,难得有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我肯定要去。”

“那我也只有去了。”

“嘻,你当然得跟着我了。”

中州酒楼。

红灯笼高挂。

中国传统的喜乐从酒楼内传出,喜庆味带着惨淡的气息,令过往的人脸上的笑容多少有点不自然。

穆海心的笑声一直不停,似乎怕有人不知道他的开心,他见到每个来宾都笑的极其响亮。

“新娘子呢?”

“在堂内,等会儿人来齐了就出来。”

“哎哟,还怕生呐!”

木落低着头喝酒,这种场面让他想起很多事。

本来他今天是很高兴的,可是坐进这里,他忽然有点悒悒无聊。

假如,他想着,假如我没有中枪,应该,我和白发也可以举行这样的婚礼。

“在想什么呢?”施梦妃问他。

“没什么,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不是说英华月也来吗?你不等他了?”

“好吧,等等他。”

穆海心一直守在酒楼门边,几乎所有的来宾都到了场,可他还在等,他在等谁?

长街,昏暗的街头。

一条很长的人影蹒跚而来。

“我以为你不来了。太好了,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我从不食言。”

英华月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衫,神情冷漠。

不需要寻找。

他走进酒楼,自然而然,就从近千人中,看到了木落。

木落正喝酒,忽然似有神动,抬头一看,就看到了英华月。

“怎么一个人先喝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只有面对他,才能轻松的开口。他在这一刻思考,为什么,他身上有什么,让我变的如此轻松?

他很聪明,可他无法找到答案。

木落说,“我觉的无聊,要不是等你,我早已经走了。”

英华月在他身边坐下,倒酒,喝干,说:“我答应了人来参加这场婚礼,不结束,我是不会走的。”……

好象,十年前,也是这样。

我也是一个人呆着。

我也是如此彷徨。

就算过了十年,相处了十年,可我心里,唯一能在我心里占据的,依然是他。

那个面对子弹,雄悍无惧,风采凌人的子君。

为什么当时我走的那般决绝,可走后却一直惶惶不安呢?

他是为了救我。

天,我为什么就忘不了他?

“魔女,宾客到齐了,准备好了吗?”

准备?

有什么,需要准备?

从那天开始,我就在准备,我准备好好扮演我的角色,可我做到了吗?

第一次就嫁错了。

没想到,我还要嫁第二次,还是这个人。

穆海心已站在她身前。

她将手递给他。

他牵着她,慢步走出厢房。

欢呼声。

鲜花抛洒。

我的人生,大概只有这样了。

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吗?让我这样没有感受,仿佛失去心灵般的活着。

大概,可能,是的吧。

子君,落,你现在,在哪?过的还好吗?身体怎么样了?你,还在恨我吗?

“魔女,魔女?”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没关系,今天,在神迹再现,你将成为我的妻子,你开心吗?哦,对了,你一直没来这里,好多人都不认识你。没关系,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白发魔女,是我穆海心的妻子。”

他还是这样,功利心重,从不在乎我的感受……

木落听英华月说完,叹了口气,说:“既然你要等结束再走,那我先走了。”

他和施梦妃、雅兔说了两句,站起身,走到了门外。

不行!我一个人怎么受的了。英华月心想,怎么都要把他留下,也好陪自己喝酒。他站起身,冲着外面孤单的背影高声喊:“木落,木落!”

这时。

穆海心与新娘已站上高台,全场安静。

英华月的喊声,格外响亮,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木落叹了口气,苦笑着转身。他在门边,转过身,要向英华月那儿看,可忽然,他的目光缓缓移动。

在这个世界的尽头,她和十年前的那夜一样。

“组队一起练吗?”好似还是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术士,站在身边,单手持仗,单手挽起雪白的长发……

依稀是那站在灯柱下,昏黄的灯光照着她那一身白雪似的衣衫,令人心碎的白发。

姐。

姐……

无数次的呼唤,已将我心冻结。

我似乎忘了你的容颜。

可我没见你。

却知道你在那儿愁绵。

为什么?

我与你的再次相遇。

却是你与他的婚宴……

木落望着白发。

白发望着木落。

他们如石雕般凝立。

渐渐。

所有的目光在两人间往回……

房间,子君。

他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想着美丽的白发。

妈妈出差,你说,你要去超市,为我买些用品。

我很满足,因为我受伤之后,你就对我说,你会一直陪着我。

那段日子,你细心的照顾我,让我不再对黑暗恐惧,不再为自己不能行走感到悲戚。

开门声,脚步声,塑料袋摩擦声。

“来啦,都买了些什么呢?”

“你最喜欢的上好佳原味薯片。嗯,百事。光这两打,就重死我了。方便面,统一的红烧牛肉,还成吗?唔,你床边放的火腿肠快吃完了,我给你买了三包,还有烟,长嘴利群,可不能连着抽啊。还有……”

木落伸出手,慢慢的晃来晃去。

白发见了,放下东西,握住他的手。

他感觉到,她的手很冷。

“今天怎么买了这么多?”

“我想,你妈妈出差,我多买些,也方便些。你,我都放在床边上,你要吃,自己找一下就行了。”

“我妈妈不在,不是有你在吗,难道还能饿死我了?姐,我只要你在身边,别的,我都不在乎。”

“你再睡会儿,睡不着的话,抽会儿烟吧,小心别烧着东西,我要出去下。”她小心的将手从他的掌握中抽出。

她的手很冷,他还在回味。

“你刚来就要走啊,陪我会儿再去嘛,对了,你出去做什么呢?”

“听话,别烧着东西了。”

“姐?”

“姐?”

关门声。

你知道吗。我那天,一直等着你。对我来说,是没有时间的。因为我的世界,永远都是夜。我在夜里,有时沉睡,有时幻想,有时无聊,可更多的时间,是在等你。

我很傻,我直到几年后,才想明白:你那时,没对我说,你去做什么;没对我说,你会回来;甚至没对我说,让我等你!因为你本就打算要走的,是吗?你要离开我,你没告诉我。你让我一直在等。

木落看着白发,他好想问她,是不是,因为你也舍不得离我而去?你也很伤心,是吗?

可他似痴了,十年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还能见到白发。

他每天都有许多话想对她说,此刻,两人竟一致的保持着沉默。

没有言语。

木落是面无表情的。

白发,则含着泪水。

他雪发飘逸,她白雪温柔,一样的白发……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与她的目光相互交缠,痛苦,深情,回忆,悔恨,遗憾,不舍,种种复杂却又清晰的感情,在两道目光中流淌。仿佛两个全裸的男女拥在一块儿,一边互相撕打,一边又亲吻对方。

他们没有一点儿掩饰……

白发可能忘了身边陪伴自己生活了十年的丈夫,她苍白的脸上两行清泪,已流至唇边。

木落依旧是面无表情。

可他流泪,泪水歪歪曲曲爬行在脸上,他没感觉到那痒痒的泪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

我清楚的记的,当我意识到,你一去不返,永远离开我时的那种痛苦,我付出了我的所有来保护你,挽留你,可是我还是失去了你。

那个场景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

正午。

房内。

黑的不见五指,有一股臊臭。

门被推开,外面的光走了进来,两团揉起来的卫生纸就在门前的地板上躺着,纸上半白半黄,陪伴的是不整齐的报纸,或撕开,或团着,或粉碎。易拉罐,缺了盖的塑料瓶,剩着一点的二锅头,面包,火腿肠,都在地上。电视开着,不过是黑色的画面,没有光亮,就好象根本没打开。丝丝的声音微微的,一直,拖拖拉拉的存在。

床上有一长条,棉被裹的很死,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妈妈走近,拉开棉被。

“又尿床了。”

床上躺着的人,一动不动,只发出无力的声音。

“残废了么。”

我不知道在妈妈出差的那两天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忘了,因为我害怕。

我唯一记得,我等着你,有了慌张,我摸索着,找到了手机,我拨通你的号码,可听到的,却是关机。我从没如此害怕过,就算面对那个混蛋的手枪,我也没怕过。可我却因为一个电话,开始畏惧。

为什么。

我已付出了我的所有……

可你,却离开了我。

你没有想到吧?

我就这么站在你的面前。

我看着你。

我看着你穿着嫁衣。

残忍。

就是让他们重逢。

把记忆中最痛苦的,一一抽取,再次让他们品尝。

人生就是流星划过夜空,那一瞬间。

可我们在这一瞬间,却往往能感受永恒。

木落已走到白发身前。

在这期间,穆海心阻止了手下人的阻拦。

可英华月、施梦妃、雅兔,却被几个白云天的拦住了。他们早就想靠近木落。

“那天你走的时候,手很冷,是不是从超市回来的路上冻着了?”

白发听了,身子忍不住颤抖。

穆海心把她拉入怀里,对木落说:“我早上说过,今晚之后,谁不加入白云天,我就杀谁。”

木落身后,一个年轻人抽出长剑,向他背上刺去。

他根本没看穆海心,他依然看着白发的双眼。

剑刺到他背上,发出轻轻的响声,忽然就断了。

那可是升到顶级的剑!

穆海心微微色变,全场宾客也震住了。

木落面无表情,擦去泪水,他的双眼无法离开白发,可却是对穆海心说:“明天,在这个街上,我等你。”

穆海心冷冷的说:“如果换成往生海西岸落木沙滩,我想我会愿意。”

“就那儿吧,中午十二点。”木落闭住了双眼。

他默默转身,走过坐满宾客的桌边,顺手拿起一瓶酒。

长夜的街头,他的背影,道不出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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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的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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