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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个才好转一点的手心兴许又要遭罪,玉奴便有些怕他,偏偏这会儿又被他禁锢在怀里无法动弹,为着避免挨罚,便只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学,生怕自己哪一处出错又要惹得他不满。
只是昨夜里被他折腾了一宿,天将亮时才得以睡去,尚未睡够又被他提起来学认字,这会儿就是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也是无济于事,没个一会儿工夫便就再撑不住,靠在他怀里上下眼皮子直打着架,困乏的厉害。
魏光禹本是不悦,可看了眼怀中一点一点的小脑袋后,原本将要出口的训斥之语一时顿住,手上摸了摸她的长发,改口道:“困乏了?”
玉奴一个激灵,昏昏欲睡的脑袋瞬间清醒一点,小手上揪着他的衣袍,有些委屈的道:“嗯。”
魏光禹便又看了她一眼:“既如此,你便先回房歇息,本将夜里再去看你。”
玉奴心下意外,自他怀里起身,盈盈一福:“玉奴告退。”
房里房外两重天,一出了书房的门,一股寒意便迎面扑来。玉奴抬起一直放在袖炉上取暖的手,拢了拢颈间的兔毛围脖后,未走个两步,便撞上了刚晨练回来的萧大人与小锦。
看着这一大一小几乎湿透了的衣袍,又看一眼仍漂浮着淡淡雾气的庭院,她先是担忧的蹙了蹙细眉,后才道:“萧大人。”
萧寒仍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清模样,他道:“玉姨娘。”
玉奴愣了一下,略有些不自在:“萧大人不必这样见外,唤我……”
“萧寒不敢。”萧寒打断她的话,“若是无有吩咐,萧寒便先退下了。”
他都这样说了,玉奴自然道:“劳烦萧大人训练小锦了,没有何事,萧大人快去换洗罢,莫要着了风寒。”
萧寒颔首,临走前又看了她一眼,方转身离去。
萧大人一走,玉奴便立即掏出帕子替弟弟擦拭着额间与鬓角的汗水:“出了这样多的汗可莫着了凉,快些回房换洗。”
玉锦“嗯”了一声,跟在姐姐身后道:“才练了武功,正是冒汗的时候,并不冷。”
玉奴牵着他的手,边走边回:“这会儿冒的是热汗,一会子便是冷汗了,也不知这样早起来练武到底是好还是坏。”弟弟如今才九岁,还是个孩子,这一年来虽是健康活泛不少,但到底是付了代价得来的,终究还是有些心疼他。
知道姐姐担心自己,玉锦便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姐姐,无妨的,男子汉皆是如此。”又有些急道,“稍后还需去融春堂给夫人请安,姐姐咱们再走快点。”
看着他明明顶着一张稚童的小脸,却偏偏一本正经的说着大人的话,玉奴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摸了摸他的头:“嗯,莫让夫人等久了。”
之前她随魏将军离京,前后三个月的时间小锦都是在魏夫人徐氏的融春堂里生活。
或许是歪打正着,或许是魏夫人徐氏慈爱仁厚,又或许是小锦懂事安静,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三个月内,魏夫人对他的态度大有不同。自一开始的待他冷淡疏离,到了今日的和蔼可亲,几乎日日都要见他一面。
除此之外,不时还会让丫头送来些他爱吃的点心与瓜果,可谓是真的将他当做是一个晚辈在对待,十分的宽仁。
对此,玉奴自是万分感激,回京的那一日她亦跟去了融春堂,一是向魏夫人请安,二便是接回弟弟,向她道谢。
魏夫人眼中对弟弟的关心与疼爱之色真真切切,她当时看得一清二楚,本是想多在她面前感谢几句,却碍于自己身份卑微不宜话多,加之魏夫人对她态度冷淡,为着避免难堪与尴尬,她就没好多言。
之后也曾做了些汤水命喜儿送去,可得到的回应却是告诉她日后别再花费心思,魏夫人不需要。碰了一回钉子自是没打算再去碰第二回,如今她是再也不敢擅自派喜儿送东西过去,那些感激与感动唯有藏在心里,埋在心间。
喜儿是一早便让人备好了热水,这会儿姐弟二人一回来,便可直接用上。
弟弟去了净房洗澡,玉奴便走到衣橱边,将他要穿的衣物一一取出来交到喜儿手上:“一会儿你送到净房外,我这会儿困乏的很了,要去榻上睡一觉,小锦稍后还需去夫人跟前请安,耽误不得,今日就劳你帮他梳一下头,他若不肯,你便道是我说的。”
“是。”喜儿自是应下,接过衣物摆在一旁的凳上,扶着她边往榻边走,边不忘关切道,“姨娘是该歇一歇了,奴婢瞧您眼底都有些发青。”
本是淡淡的青,只因她肌肤胜雪,这点子青也就显得显眼不少。
玉奴刚让她扶着在榻边坐下,闻言便急道:“快去拿镜子来我瞧一瞧。”
难得见她这样着急,喜儿差点笑出声来,心道玉姨娘已是这般貌美了,却还如寻常女子一样在乎外貌,可见那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古话说的不错,人人皆是如此。忍了一下才忍住笑,转身去取来靶镜,却见她蹙着柳眉面显忧愁,少不得又宽慰她:“姨娘也莫过于忧愁,睡一觉醒来兴许就没了。若是还有,奴婢便再帮您调些珍珠粉敷上去,保管恢复如初。”
玉奴放下靶镜,轻叹了一声:“也只能如此了。”语气略有些无奈。
喜儿是她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住便住在边上的耳房里,该听的也是半点不剩的听进了耳朵里,昨夜里他二人闹的那样凶,她没道理听不见,这会儿回想起来还忍不住面红,便就没好多言。蹲下身子替她退了绣鞋,又服侍她躺下后,道:“姨娘快睡吧。”
寝房中打通了地龙,暖如春日,被窝中又塞进两个汤婆子烘着,是愈发暖和舒适起来,脑袋沾了枕头后,不一会儿工夫,玉奴便睡熟了过去。
待醒过来时,已是晌午之后。
“小锦呢?哪里去了?”玉奴拥着被子靠坐在床榻,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熟睡后的懒散之意。
喜儿一面服侍她起身,一面答:“小公子在书房里写字呢。”自不是将军用的大书房,而是西厢房内设着的一间小书房。
玉奴闻言便笑了下,又问她:“他可用了午饭?”
“没。”喜儿答,“奴婢怎么劝也不听,又不许奴婢喊醒您,说是要等姨娘起来一块儿用。”
玉奴便把眉一蹙,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叹气道:“真是个犟脾气的,将他喊出来,饭菜热一热,我与他一块儿用。”
喜儿笑应,去办不提。
待到姐弟二人用罢午饭后,玉奴便让弟弟到庭院里走一圈儿,一是散步消食;二是如今接近年关,冯老先生那处已是给他放了假,担心他镇日待在书房里要闷出病来,便想着让他出去走走晒晒太阳,放松放松。
看着小公子出去后,喜儿方道:“姨娘,昨日收的礼可都点,何时去点点,也好心中有个数。”
玉奴刚抿了口茶,闻言就道:“就这会儿吧。”说罢站起身,轻掸了掸裙子,与她一道往暂且归置贺礼的耳房走去。
魏光禹昔日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不假,但除去大将军的身份外,如今更是长公主的驸马。将军府的纳妾之礼虽是办的中规中矩,前来庆贺的亦是一些至亲好友,但若说外头一点风声没有,那便是假话。当然消息传得这样快,除了个别人消息灵通之外,亦有魏光禹不遮不掩,坦然行事的缘故在其中。
魏将军纳妾,本也算是一件大事,但由于长公主的缘故,不少人心生顾忌,便没敢登门贺喜,只差派了下人送去贺礼。京中虽是达官贵人的聚集之地,但位居魏光禹之下的官员却不计其数,人无法到场,那礼自要准备的丰厚,因此当主仆二人走进耳房一看,都有些吃惊。
只到底今非昔比,在将军府待了一年之余,除了面对他时要遭些罪外,玉奴的日子可称得上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若搁在往日,这些物什自然是稀罕物,但如今不同,她见过比这贵重千百倍的,心境上得到些变化,便不如头一回那般惊吓与震惊了。
喜儿早先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不仅如此,她还略认得两个字,家中条件尚算温饱。只因后来她爹爹病了,家中一下失去了进项,爹爹看病喝药需要银钱,底下又有一帮子弟妹需要养活,这才迫不得已卖身为婢。
她拿着昨日由人送上来的清单正点的认真,玉奴便忽地在旁开口问道:“你是何时念了书的?”
柔柔的嗓音传过来,喜儿便一下自贺礼中抬起头来,苹果儿脸上有些泛红:“奴婢入府前上过一年的学,些许认得两个字。”
玉奴便点了下头,一时想到自个连个丫鬟还要不如,便感到羞惭,面上热了一热:“往日怎地没见你说起?”
喜儿扶她在旁坐下,有些难为情的道:“奴婢不过认得两个字儿而已,哪里就可以出来卖弄了,姨娘就莫再笑话奴婢了。”
玉奴便道:“我没有笑话你,只是想到自个……”说着停顿下来,显得欲言又止。
喜儿猜出她的心事,便随手将清单放下,揶揄道:“姨娘担忧个甚?近日来将军不是都在教您认字吗?依将军的学问,姨娘还怕学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