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没事,反正也没几天能活了,疯了就疯了吧,虽然疯得毫无道理,兴许是所受打击太大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对狠绝的人,她从来都是回报以狠绝,恻隐之心压根儿就没有。
旭梓虞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些许复杂。
究竟,她经历过什么?
翌日的晨光洒在皇宫的金顶,浠宁走出九重宫门,在帝师术婆婆的陪同下巡视京都。
「当年神母带领我们在这里建立华胥国,所宣导的便是自由,百姓可以自由选择他们的职业,农林牧渔或者经商参军,都是平等的。」术婆婆在街道上边走边说:「只有自由的富足才能使人们感到幸福。」
浠宁微笑着向对她行礼的百姓点头示意,「其实归结起来很简单,华胥的精神是自由,也就是喜欢什么便去做什么,只要不违背神母的戒律,也就是正义公道?」
「的确如此。」术婆婆点头。
「那么,今早术婆婆呈上的那几幅画卷又是什么意思呢?」浠宁浅浅一笑,目光如炬令术婆婆无法含糊。
她有些战战兢兢,「殿下,您的寿诞就在神母寿诞几个月之后,如今已经快到了,华胥女子十六之后就可以婚配,如今……」
「如今我马上就到了年纪,可是我没说过我要成亲,不是吗?您刚才还同意华胥的精神是自由,怎么我听出了逼婚的味道?」浠宁不带感情地说。
「可如今皇族只有殿下一人,殿下还是早些……」
浠宁直接打断她的话,「当每个人都在戒律范围内追求自己的自由发展,需不需要皇族已经无所谓了,何况,你们这是诅咒我会早死?」
就知道一国之君不好当,连结不结婚都不自由,跟谁结婚更不自由,虽然华胥的一夫一妻制让她很满意,虽然这里婚姻不影响事业的惯例让她很满意,但这不代表她这么早就想把自己嫁了。
「要是再和我提这个话题,不管是谁,都以诅咒皇族罪论处。」她一甩衣袖,转头朝海边走去。
午后,浠宁回到紫霄宫就直接一挥手,发出的火光飞向不远处的一堆画卷。
老娘不想嫁人,你们还摆出选秀的姿态,你们觉得这样挑男人很爽,那就自己挑,别扔到我面前来。
突然出现的光盾挡在火光之前,一道声音传来,「你生气归生气,何必拿东西出气?」
浠宁深吸一口气,收了手中火光,「哥,你应该清楚我的感受。」
「我当然清楚。」旭梓虞叹息一声,「当初旭尚倞为了更加牵制我,不知道为我谈了多少婚事,甚至不惜用龌龊手段。」
她失笑,「龌龊手段,他们不至于也给我来这套吧?」
「难说。」他摇着头,「那些画卷,除了旭家的,应该其他五家都有吧?」
「一共十人,你说呢?」她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
他直接把画卷一一摊开,「术家老太婆真是用心良苦呀,不过,似乎不合你口味。」他摇着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我的口味?」她嗤笑,「说得好像你很清楚我的喜好一样。」
「嗯哼,不是吗?至少,」他说着就摊开焱楚良的画像,「你就不怎么喜欢焱家这家伙,这种类型的可以排除掉了。」
她不语的看向外面的天光。
自由和束缚向来是相对的,当人获得更多的自由,就会受到更多的束缚。
华胥的这个责任,她喜欢不起来,可是她别无选择,否则那么多百姓怎么办,她死去的母亲如何是好?
她没有办法退缩,那就只能抗争到底。
旭梓虞在她对面坐下,认真地问:「浠宁,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她望着他,突然就笑了,「你这样的神色和问法,活生生就像爹娘一样。」更像担心孩子早恋的家长。
「我不是你哥吗?长兄如父。」旭梓虞霸道地说,眉宇间都是傲气。
她捂着唇笑,「好好好,长兄如父。」接着,她的笑意突然变得飘渺,「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我觉得我看这个世间已经太久,久到越来越没有感觉。」
「什么叫没有感觉?」他不能理解。
「就是没有感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如果没有责任没有束缚,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做。今天术婆婆说起自由,我知道自由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可是我竟然连喜欢的都没有。」
她有些沮丧,总觉得自己再没有年轻时的热情,也没有逆境中的斗志昂扬,岁月让她的一切感官越来越淡漠。
他摇头,「既然连喜欢都没有,那就是没有喜欢的人,你为何说不知道?」
「因为……」她顿住了,看着那些画卷,缓缓说道:「我一遇到这些事情,就会无端端想起一个人。」
「你不希望想起那个人?」他有些疑惑。
她别过头去,「我不希望。一想起他,我总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可是我仔细想过之后,又觉得我做出的一切都有理,都是尽可能保护着每个人,然后我就开始不明白,开始心绪难平。」
「有理却不一定合乎于情,你解决了理智和利弊的考验,却最终逃不过自己的内心。」旭梓虞拿起一幅画卷,「也许,就连你想烧掉画卷也是出自于你不希望想起那个人。你在逃避。」
浠宁静默地看着那些画卷,半晌才开口道:「你不希望我烧掉他们,就统统带走吧,不然我还是会忍不住。」
他笑着抱起那些画卷,「你真的很奇怪,明明牵动了情绪却还是不愿意有个结果,不管你在害怕什么还是在顾忌什么,别忘了你是华胥人,有华胥人的自由,也许身处六大家族的漩涡中不能事事皆在掌控,但至少你能有藉口。」
「只可惜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自由,哥,谢谢你。」她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她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或者,会给她一个结果。
不过,显然结果也分好的和坏的,所以,她并没有很强的意愿去要一个结果。
诸行无常,见招拆招,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第二章亲自出使大乾】
华胥芙瑞十五年,也就是大乾永昌十二年,六月十九,浠宁和旭梓虞乘船从京都启程,前往中原大陆。
西海中巨龙出水,为华胥大船打开风浪屏障,当船行过分界线,浠宁站在船头试了试攻击术法——果然被禁制了。
世间万物皆是平衡,人不过是其中渺小的一员,自然法则是不得不遵守的真谛。
「如今正是大漠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好处就是没有风雪,我当初从雁门关走到西海沿岸,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大风雪,在龟兹堵了整整十天。」她浅笑着摇头。
旭梓虞搧了搧手中书本,皱起眉头,「但是这夏天也太热了。」
「华胥四季如春,现下也叫你感受一下什么是四季分明。」她拂了拂被海风吹乱的发,回到船舱。
青影绰就在西海沿岸的码头迎接,他行礼道:「没想到殿下这么早就来了,还以为殿下会等寿诞之后。」
「等过了寿诞,我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浠宁眯起眼眸,神色严肃。
旭梓虞哈哈大笑,「青影绰,你没见着今早我们突然说要出发时,内阁和帝师惊愕的表情,哈哈,简直笑死我了。」
这次出发的消息事先一点也没透露,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等寿诞之后,可是没想到今日突然就走了,而且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当时船开离港口,旭梓虞还嘲笑她这样离开根本是为了避免那些人为她安排亲事,就像逃婚一样。